第一百六十一章:彈盡糧絕
我以為誰移動過它,趕緊四下尋找,除了那幾輛廢棄的車,根本不見它的影子!
我們的物資,我們的食物,我們的水,我們的汽油,統統裝在那輛車上!
我發現,白沙的帳篷也不見了!
我一下明白了,這傢伙半夜的時候收起了帳篷,然後開著我們的車,逃跑了。
他切斷了我們所有的活路。
我在沙漠上呆呆地坐下來。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聽見季風和漿汁兒在帳篷裡「嘁嘁喳喳」地說起話來。
她們醒了。
她們尚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我又恐懼又悲傷又後悔。
白沙和宮本忍是我招來的,是我害了她們……
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她們說。
兩個女孩一直聊,過了半個多鐘頭,她們才穿好衣服走出來。漿汁兒說:「周老大,今天早晨,你是吃餅乾呢?還是吃餅乾呢?還是吃餅乾呢?」
我沒看她,也沒說話。
她走到了我跟前,季風也過來了,她們發現了我的表情有些異常,季風問:「怎麼了,這麼嚴肅?」
我說:「車沒了。」
兩個女孩同時朝碧碧那輛車的位置看去,都不說話了。
季風說:「白沙?」
我說:「是他。」
漿汁兒突然罵了起來:「這屌絲怎麼這麼王八蛋啊!」
我說:「季風,你去看看那袋金首飾還在嗎?」
季風木木地說:「現在找它們還有什麼用……」
我說:「你去看看。」
季風說:「他不可能找到的。」
然後,她就朝湖邊的蘆葦叢走過去了。
漿汁兒小聲問我:「車鑰匙在你手裡嗎?」
我說:「在啊。」
漿汁兒說:「他會不會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拆開點火開關,用兩根電線打火?」
我說:「那是過去的車。現在的車不可能,車門、方向盤、發動機,全部由車載電腦控制,****鑰匙才能啟動電腦,接線是沒用的。」
漿汁兒說:「那他是怎麼開走的啊!」
我說:「鬼知道。」
漿汁兒又問我:「其他車裡還有油嗎?」
我說:「我們差不多都帶走了。」
季風快步走回來,她遠遠地說:「那些金首飾也被他挖走了!」
我沒有說什麼。
我知道,我真的小看白沙這個人了。我沒想到,他的手法這麼高,他的心思這麼狠。他把我們的車偷走了,連同金子,連同毒品……
季風走過來,說:「怎麼辦?」
我說:「只剩下一個指望了,那就是調整時間,看看能不能和那些營救人員會和……」
說完,我站起來,朝那幾輛廢棄的車走過去。
漿汁兒說:「你去幹什麼?」
我說:「看看有沒有油。」
季風和漿汁兒都跟我過來了。
我檢查了所有車輛,每個油箱裡都剩了一點油,不過並不多。我意外地發現,在三菱帕傑羅的駕駛室裡,堆放著很多食物和礦泉水。
毫無疑問,這是白沙留給我們的。
季風說:「他帶走的並不多,大概五分之一。」
我們總共5個人。
漿汁兒說:「還算他有點良心。」
我沒說話。
實際上,白沙把碧碧的車開走了,這是最要命的。
哪裡還有汽油?
那個坍塌的太陽墓。
我們在那兒總共扔了6輛車,有一些汽油。可是,把這些廢棄車輛裡的汽油加起來,估計都跑不到那裡……
我們吃了點餅乾和罐頭,趕緊來到沙漠上,停在我畫的那個標記前,繼續尋找營救人員的蹤影。
他們始終沒在手機畫面中出現。
天氣熱起來之後,我們退回了帳篷。
漿汁兒的手機發出了電量警示音,「嘟嘟……嘟嘟……嘟嘟……」
她嘀咕了一句:「真他媽不給力。」
我說:「關了吧。」
漿汁兒就把手機關了,節省最後一點電量。
我對季風說:「下午用你的。」
季風說:「嗯。」
漿汁兒說:「都沒電了怎麼辦?」
我說:「充啊。」
漿汁兒說:「怎麼充?」
我說:「那不是還有幾輛車嗎?」
漿汁兒說:「你有車鑰匙嗎?」
我摸了摸口袋,沮喪地說:「我自己的車鑰匙都扔掉了……」
漿汁兒說:「那完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現在我承認了,身陷絕境,作家是最沒用的。要是有個電腦工程師或者修車工就好了……」
午睡醒了之後,熬到太陽偏西,我們再次來到沙漠上,尋找營救人員。
茫茫黃沙,那些人無影無蹤。
沒過多少時間,季風的手機也響起了電量警報聲。
我說:「你昨天夜裡沒關機?」
季風說:「抱歉,我忘了。」
我喊起來:「這地方又沒有信號,你開著機幹什麼!」
漿汁兒打圓場:「凶什麼凶!昨天晚上我用她的手機聽歌了,我又不知道白沙會開跑我們的車!」
現在,只剩下安春紅那個手機了。
我說:「走吧,回去。我去叫安春紅。」
三個人慢慢走回營地,季風和漿汁兒回了她們那個帳篷,我去找安春紅了。
沙子被曬熟了,踩在上面,「刷刷」地響。
安春紅聽到了我的腳步聲,我走進她那個帳篷的時候,她正往口袋裡裝著什麼。我懷疑剛才她又在吹紙條。
我靠在帳篷門口,問她:「你的手機還剩多少電?」
她掏出手機看了看,說:「一點點了。」
我說:「昨天早上不是滿的嗎?」
她說:「是啊,昨天早上是滿的。」
我說:「走吧,趁著天沒黑,我們去沙漠上找找他們。」
安春紅說:「好。」
我帶著安春紅來到我畫的那個標記前,她打開了手機。這次我帶上了望遠鏡。
我朝天上看了看,西邊橫著幾塊火燒雲。不見可疑飛行物。
我又舉起望遠鏡看了看四面八方,天邊略有起伏,那是沙坡和溝坎,不見一個人影。地平線之上,天空是白色的,再往上,越來越藍……
現在,我有點不信任手機裡的那個畫面了,甚至感覺它還不如望遠鏡靠譜。
放下望遠鏡,我說:「安春紅,你結婚了嗎?」
她說:「結過,他死了。」
我說:「抱歉。」
她笑了笑,說:「用老話說,我就是個寡婦。」
寡婦,我很不喜歡這個名字。
記得在《魔獸世界》裡有一個任務,叫「軍情七處報告:敵對土著」——
我來到一個孤獨的房子前,門口立著很多小孩的青玉雕像,栩栩如生。接著,從房子裡走出一個女人,她主動與我聊天,聲音黯啞地說:再近點,寶貝。你是來祭掃我丈夫神龕的嗎?你喜歡我的雕像嗎?只有最精良的作品,才能留下來陪伴和保護我的丈夫……
聊著聊著,她突然凶相畢露,接著我就不能動了,也被她變成了雕像……
原來,這個NPC是個老妖婆,名叫寡婦綠爪,本來,她丈夫是個英雄,他們很恩愛,但是沒有小孩。後來她丈夫不幸死了,這個女人變得瘋狂,喜歡誘拐小孩,然後用魔法把他們變成雕像,放在丈夫的雕像四周陪伴他……
安春紅說:「你結婚了嗎?」
我說:「離了。」
安春紅說:「漿汁兒是你現在的女朋友?」
我說:「為什麼這麼說?」
安春紅說:「直覺。」
我說:「我是來羅布泊才認識她的。」
安春紅說:「哦。」
她一點點走進了我畫的那個方框內。
我說:「說不定,你正踩著他們的肚子呢。」
安春紅好像不怎麼會開玩笑,她說:「他們明明在這兒,我們也明明在這兒,怎麼就相互看不見呢!奇怪……」
我也走進了那個方框,坐下來。
我可能坐在他們某個人的腦袋上。
過了會兒,我說:「安春紅,你來到我們這個營地之後,從來沒有失憶過嗎?」
她直起腰來想了想,說:「從來沒有。」
我突然問:「吹紙條的時候,你是你嗎?」
她愣了愣,說:「是我啊。很無聊是嗎?」
我說:「不,很有創意。」
她說:「你無聊的時候喜歡幹什麼?」
我想了想,說:「思考。」
她說:「思考?多累啊,我最不喜歡思考了。」
我說:「思考著怎麼才能變得不無聊。」
她說:「嗯,很精彩。」
這時候,她的手機也響起了電量警報聲,「嘟嘟……」接著就不客氣地關機了。
她說:「我的手機沒電了。你們的呢?」
我的心裡一陣黑暗,說:「都沒電了……」
她說:「那怎麼辦?」
我笑了,竟然笑得很輕鬆,真的像切斷了身上所有的繩子,我說:「現在,我們只剩下一件事兒了。」
她說:「嗯?」
我說:「等著你失憶。」
她說:「為什麼!」
我說:「你一失憶,就說明那個東西出現了,那時候,一切該了斷的都了斷了。」
她也在沙漠上坐下來,望著遠處,一言不發了。
荒漠如此寂靜,就像回到了史前。
我慢慢轉動腦袋,四下看了看,也許,我該選個地方了。我不可能躺在沙漠上,那會被曬成乾屍,多年之後,有人進入羅布泊,看到我,會嚇著他們。
那麼,只剩下那個湖了。
我喜歡水。
沉入水底,就像鑽進了女人的懷中。
可是,我會浮上來吧?腫脹的屍體會破壞了這裡的景致。
也許,跳湖之前,我該在身上繫上一塊石頭。這是個好主意。
死前,是不是該在沙漠上留點遺言呢?
也許,那些營救人員會看到它,並把它傳達給愛我的人以及我愛的人。說點什麼?想了半天我終於想起了這麼一句——你們玩兒,我先睡了。
太矯情了,寫點有用的吧,告訴那些營救人員——我們走了,你們離開吧!
安春紅突然說:「什麼聲音!」
我四下看了看,說:「你聽見什麼了?」
她說:「車聲!」
我骨碌一下爬起來,抓起望遠鏡朝遠方眺望,荒漠,荒漠,荒漠……
突然,我看到了一道高高的沙塵,下面是一輛白色越野車,像個蝸牛一樣正朝我們爬過來。
我認出來了,那是碧碧的車!
白沙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