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錄像中的人出現了

  那只廢棄的錄像機,過去太久了,現在讓我們反芻一下當時的情景……

  當時是下午兩點多鐘,我和漿汁兒、章回坐一輛車上。

  荒漠上有個黑糊糊的東西。

  我走過去看了看,是個黑色帆布背包,半埋在沙土中。裡面露出一隻錄像機,大面積烤漆已經剝落,凹處糊滿了沙土。

  我把錄像機撿起來,帶回了車上。

  又朝前行駛了一段路,我看到了一具男性屍體,他靠在沙丘上,腦袋歪著,右手很彆扭地搭在左邊的脖子上,一條左腿朝外彎曲。他的臉部已經露出骨頭,衣服也開始腐爛。不遠處,丟著一隻旅遊鞋,一半在沙土裡,一半在沙土外。

  纖維腐爛需要兩年,我大概推測出了他遇難的時間。

  我以為那只錄像機是他的物品,後來才知道,他和它並沒有關係。

  而且,我覺得那只錄像機肯定廢了,沒想到,我用衣舞的充電器給它充了電,它竟然還能工作!

  紮營之後,我一個人走出帳篷,打開了它……

  裡面總共錄了8個視頻文件,都沒有顯示日期。

  第一個視頻文件——

  若羌縣。大清早,一個女的,大概二十六七歲,長相一般,她對著鏡頭揮揮手,說:「出發嘍!」

  一個光頭男子站在她旁邊,大概30歲,長得異常高大,他也朝鏡頭揮了揮手。

  另一個男子正在朝車上放東西,只有一個背影。

  錄像機搖搖晃晃地朝前走,對準了那個背對鏡頭的男子,這時候我聽見拿錄像機的人說話了:「大物(音),說句話。」

  他叫大物。

  大物回過頭來,看長相稍微年輕些,他的長相和聲音都有點憨,他說:「萬事俱備,連東風都不欠了,走!」

  錄像機上車,畫面亂晃,車座,檔位,工具箱……接著視頻就沒了。

  第二個視頻——

  他們已經來到了戈壁灘上,車在顛簸,窗上蒙著塵土,錄像機拍攝著沿途光禿禿的景色。

  光頭男子在開車,他說話了:「李樺(音),你睡會兒吧,這裡沒什麼好拍的,見到雅丹再拍。」

  現在我們知道了,喜歡錄像的這個人叫李樺。

  當時我判斷,車裡只有李樺和那個光頭男子,而大物和另外那個女的在另一輛車裡。

  第三個視頻——

  他們果然來到了雅丹群底下。

  那個女的攀上去了。

  鏡頭遠遠地拍著她。視頻中響著風的呼哨。

  我聽見那個叫大物的人憨憨的聲音:「米豆(音),你小心點兒!」

  一個叫大物,一個叫李樺,女的叫米豆。

  米豆停在幾米高的地方,不敢繼續爬了,回過身來喊道:「樺子(音),近點兒拍啊!」

  李樺就慢慢走近了她。

  光頭男子叫他李樺,米豆叫他樺子,可以判斷,這四個人在生活中認識,結伴來的。至少米豆和李樺很熟。

  李樺把錄像機遞給旁邊的人:「你拍,我也上去看看!」

  旁邊的人不知道是大物還是光頭男子,他把錄像機接過去,繼續拍。李樺的背影從鏡頭一側跑了出去,他穿著一件黑色夾克。他爬上一座土台,在十幾米高的地方停下,轉過臉來,頭髮被吹得根根朝後飛,他張開雙臂呼喊起來。

  第四個視頻——

  畫面中出現了茫茫鹽殼之地,鏡頭轉過來,沙土和碎石中立著一塊碑,上面寫著「余純順之墓 1952—1996」,上方刻著余純順的頭像。墓碑下擺著一些花圈,在大風中抖動。

  他們已經到達羅布泊腹地。

  米豆和大物走到墓碑前,敬上一瓶礦泉水,然後低頭默哀。

  除了風聲,沒人說話。

  十幾分鐘之後,大家上車繼續前行。視頻結束。

  第五個視頻——

  他們到達湖心了,那是一塊方方正正的石頭,上面寫著「羅布泊湖心」。不過,沒人歡呼雀躍,四個人似乎很平靜。

  除了李樺,其他幾個人互相拍照。

  在這個視頻中,我依然沒聽到有人叫出那個光頭男子的名字。

  第六個視頻——

  一望無垠的戈壁灘,錄像機在默默地拍攝。

  拿錄像機的人坐在後座上,叫大物的人在開車,那個光頭男子坐在副駕位子上。

  突然,大物很擔憂地說:「警察會不會查出來啊!」

  光頭男子說:「絕對沒問題,這種地方鬼都不來,主要是統一口徑,米豆,你記住了嗎?……」

  他一邊說一邊回過頭來,看到了錄像機,立即說:「趕快關掉!」

  視頻就沒了。

  看來,當時拿錄像機的人是米豆,而李樺不在車上。

  第七個視頻——

  四周是板結的鹽殼,一片灰茫茫。

  拿錄像機的人坐在副駕位子上。

  光頭男子又回到了駕駛位子上,聽聲音,大物在後座。

  幾個人都不說話。

  高高低低的鹽殼,毫無變化,鏡頭持續了七八分鐘。

  光頭男子突然說:「我們好像迷路了……」

  米豆顯然一驚,錄像機就移到了腳下。

  接著,只剩下了畫外音。

  米豆說:「你別嚇唬我們啊。」

  光頭男子說:「你看那是什麼東西?」

  米豆說:「在哪兒?」

  光頭男子說:「右側,右側!」

  接著,車停了下來,傳來開車門的聲音,下車的聲音,聽見那個光頭男子喊道:「看看,這不是你昨天扔掉的鞋子嗎!」

  米豆絕望地說:「完了。」

  接著,錄像機就被關掉了。

  第八個視頻——

  錄像者並不在車裡,他(她)好像在地上坐著,地貌變成了無邊的戈壁灘。

  沒看到另外幾個人在鏡頭裡出現,除了風聲,沒有一個人說話。因此,也不知道是誰拿著錄像機。

  錄像者就那麼默默地拍著,長達十多分鐘。

  我一直看著枯燥的鹽殼地,耐心等待出現人聲,好判斷他們究竟是幾個人,什麼處境。

  時間已經是下午兩三點鐘,陽光很好。

  錄像者始終靜默,慢慢移動著鏡頭。

  突然,鏡頭裡對準了一個方向,不動了。錄像的人迅速拉近鏡頭,荒漠上竟然出現了一個車隊,小得就像火柴盒,而且正朝相反方向駛去。

  第一輛是綠色的切諾基。

  第二輛是黑色的三菱帕傑羅。

  第三輛是粉色的悍馬。

  第四輛是天藍色的房車。

  第五輛是白色的路虎衛士。

  那正是我們的車隊!

  後來,我們又在荒漠上遇到了一個人,朝我們擺手求救,當時我們以為他是彭加木。

  此人穿著一件黑夾克,中等個子,背著一隻乾癟的挎包,滿臉沙土。

  最初,他說他是飼料油加工廠的頭兒,叫李兆,他們總共十幾個人,都是越野車俱樂部的,從濮陽來羅布泊旅行,結果他的備胎掉了,回頭去找,半路又爆胎了,從此和隊友走散……

  他加入了我們的團隊,我一直對他保持著警惕。

  他的身體狀態恢復之後,做了個迎風展翅的姿勢,讓我猛然想起來,他很像錄像中出現過的那個被害的李樺!

  後來,我和魏早找到了他丟棄的黑色的豐田普拉多,車牌是粵S,看到了他的駕駛證,名字果然是李兆。只是發證單位並不是濮陽,而是河北保定。

  李兆說過,他帶了錄像機,我沒找到錄像機,只找到了一個密碼箱,我和魏早打開了,看到了三張身份證,上面的照片都是李兆,名字卻各不相同,其中一個名字正是:李樺。

  我返回營地,跟他單獨聊了聊,他坦白了,他說他不是個正經人,靠詐騙生活。但是他不肯說出他的真名。

  我們姑且叫他李兆。

  據李兆說,米豆是他老婆,那個光頭叫勺子,是他的朋友,他和米豆有一腿。大物是勺子的司機。勺子和米豆把他帶進羅布泊,想殺了他,被他發覺,跑掉了,結果遇到了我們……

  再後來,我被幾個古怪嬰孩指引,在荒漠上發現了一輛白色切諾基。車牌是京G。

  我走過去,看到兩男一女三具屍體,都是被毒死的,我以為他們就是勺子、米豆和大物。

  回到營地之後,我把李兆捆起來。

  李兆突然反咬一口,說他密碼箱裡的錢丟了,30萬現金。他對大家說,我是為了圖財害命。

  我迫於無奈,只好帶著大家去找那三具屍體。

  沒想到,我再也沒找到那輛車。開出了幾十公里之後,意外地看到了另一輛拋錨的封閉式小貨車,新G 牌照,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人,他說他是科考隊的,叫鄭太原,被困在羅布泊很多天了。車上裝著很多砒霜,他說那是做水文實驗用的。當時我們根本不知道他是個類人,就這樣,他混進了我們團隊……

  回到營地,我又和李兆談過一次。

  他又說,他們總共5個人,還有一個是他的弟弟。他說,既然我看到了三具屍體,那麼他弟弟很可能也跑出去了,日後,他弟弟會證明他的清白。

  我問他,那三個人到底是誰殺的?

  李兆說,他懷疑是那個鄭太原,因為他有毒藥!

  最後,我把李兆放了。

  從那以後,我們讓鄭太原和李兆睡一個帳篷。

  有一天晚上,我們突然聽見了鄭太原的叫聲,出去一看,竟然是李兆出事了。他突然就瘋了。

  他瘋掉之後,頭腦似乎轉得更快了,他又給我講了個故事——

  他說,他真名叫吳易沙,他們總共五個人,是個詐騙團伙,剛剛騙到了2000萬,來羅布泊是躲避風頭的。

  進入羅布泊之後,其中兩個人動了殺機,想夥同另外兩個人弄死吳易沙。果然,他們給吳易沙下了毒。這裡面有個人是司機,他事先給吳易沙報了信,吳易沙假裝中毒,那個司機扛著他去埋,其實把他放走了。吳易沙答應那個司機,事成之後,他和他每人1000萬。

  他逃走之後,一直像個鬼似的尾隨著那幾個同夥,他有個跟蹤器。那天半夜,他悄悄溜進他們的營地,在他們的早餐裡下了毒。

  他想斬草除根,把司機一起幹掉,沒想到那個司機早有防備,竟然逃走了……

  後來,團隊繼續前行,試圖逃離羅布泊。

  白欣欣的房車出事了,騎在一堆鹽殼上,走不了了。我們把房車推出來,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再次回到車上,李兆很離奇地死掉了,他平躺在後座上,腦袋耷拉到了前後座之間的空當中,雙眼血紅,瞪得很大。沒有傷口,沒有血跡。

  沒人知道誰害死了他。

  沒想到,後來房車上的電視向我們展示了案發時間的「監控錄像」——當我們坐在鹽殼地上休息的時候,三菱帕傑羅的車門打開了,接著,一個人無聲地走下來,棕色皮夾克,牛仔褲,黑色登山鞋……他就是鄭太原。

  與此同時,鄭太原已經失蹤……

  我之所以重新講了一遍這段故事的大概,是因為它太複雜了。或者說,人太複雜了。

  現在,我在類人居住的古墓附近發現了這個陷阱,裡面困著錄像中的勺子、米豆和大物!

  看來,我看到的那三具被毒死的屍體,並不是他們。

  另外,李兆說他殺死了他們三個人,其實也是瘋癲之後的臆想。

  我們必須把他們救上來。

  沒那麼容易。令狐山出現了,他在我們背後喝了一聲:「你們不想要命了嗎!」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