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念的不能算是咒，而是一段佛經。

    背的是《地藏菩薩本願經》，這段經文旨在度亡靈，送入極樂。而我背誦這段古經的原因不是為了度她去極樂世界，而是為了引她出來。

    用一絲絲靈氣夾雜著佛經背誦出來後，我感覺四周本來紛亂的聲音都漸漸安靜下來。沒人竊竊私語，沒有了鑼鼓的聲音，也沒了侍衛走路的聲音。一片安詳。

    而我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的九龍壁，很快，一個纖弱的身影從九龍壁裡走了出來，其實，應該說是飄了出來……

    她顯然被佛經感召了，顯得特別安詳特別舒緩。

    我看著她飄進了黑狗血畫成的法陣中，看見黑色的血液開始亮，山妖之角也漸漸顯出微光。

    我停止了誦經，宮女厲鬼猛的驚醒過來。一臉錯愕的看著我，不過她還算平靜，沒有太多慌張。

    「為什麼騙我出來？」她說的很平靜，但是難掩語氣中的憤怒。

    「我只想知道李默的死因。」

    我不敢過度激怒她，龍氣到底有多神奇，我還不知道。

    「我說過了，帶著我要等的人來見我，我就告訴你。」

    她開始憤怒了，本來就是慘白的臉上更顯憤怒。

    「你要找的人是誰！！」

    我也來了火，這女鬼要我帶死掉幾百年的人來見她，我去哪裡找。

    「你見不到他的，你這樣下賤的身份，如何能見到他這樣的萬金之軀。你走吧，我繞你不死。」

    她忽然這樣說了起來，好像是說給我聽，又好像是說給自己聽。

    「你要找的人是誰？」

    我咬著牙繼續問道。

    「他是當今天下的王爺，他叫允祀，是當今天子的第八子。」

    我了個去，她居然要找的人是康熙的第八個兒子，雍正的八弟，那個在偶像劇裡風靡萬千少女的八阿哥。

    這什麼情況，這女鬼難道生前是智障？她都不知道現在是21世紀了？

    「他已經死去28o多年了。」

    我看著這個可憐的鬼，很平靜的說道。

    但是就是我這麼一句話，卻讓這個一直平靜的女鬼，大吃一驚。

    我看見她的臉色瞬間變成了青色，然後飄在天空中的身體，搖搖晃晃。

    「你說他，死去28o年了？」

    「是的，如今是21世紀了。」

    「不可能，你在騙我，他怎麼會死?他注定要做皇帝，要活萬年的！！！」

    她開始狂暴了。

    當時我心裡那個苦，沒想到這就刺激到了這女鬼。她一狂暴，我可遭殃了。

    我眼見女鬼越來越憤怒，這種憤怒愈演愈烈，甚至我看見她身體外的龍氣都在震盪。

    眼疾手快，我一步衝了上去，鎮魂符被我孤注一擲的扔了出去。

    金芒閃耀，刺人眼球。

    我聽見女鬼一聲慘叫，想要退出法陣。

    但是她腳下的黑狗血卻如同沸騰的熱水，讓女鬼沾了一下就痛呼了出來。

    「你這是什麼妖法！妖道！」

    我差點暈過去，第一次被女鬼罵自己是妖道。這感覺，像是被賊喊捉賊，滑稽!

    此時，淡黃色的龍氣開始在女鬼四周徘徊。

    我看著淡黃色的龍氣在四周的空間裡搖蕩。

    這龍氣也是厲害的緊。我的鎮魂符本來金光四溢，但是在龍氣的衝擊下，只是一衝，鎮魂符就幾乎破裂。再一衝，鎮魂符如同碎裂的玻璃，被打破了。

    不好。我暗叫一聲。

    但是靈氣的缺失讓我幾乎使不出什麼手段。

    我撒丫子就逃，這叫戰略撤退。

    我在前面狂奔，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龍吟。

    甚至我都能感覺到我的脖頸有熱風傳來。

    不會真有龍氣顯靈吧。

    我不敢回頭看，一路狂奔。

    「為什麼要急著逃走？」

    宮女甜美的聲音在我身後傳來，但是這聲音卻聽的我膽寒。

    完全不理睬她，依然狂奔著。

    我感覺我的後背在熱，身後女鬼的聲音也不停的干擾我的心神。

    這龍氣為什麼要保護這女鬼？

    太不科學啊，北平的龍氣在保護一個女鬼，說到圈子裡，大家都會當個笑話。

    還好我跟著李巖練過兩年的功夫，不然，光這幾千米的距離，我就趴下了。當然，也許是腎上腺素的緣故，我就這麼一直狂奔。身後的追擊也沒有停止。

    幾乎是跑了1o分鐘，我確實累的跑不動了，這種全的奔跑讓我體力透支。

    「娘的，追追追，老子讓你追。」

    我索性不跑了，猛的剎住車，回過頭，一聲大吼。

    「停！我和你說實話，你殺我幹嘛！」

    「你說八爺死了！！」

    宮女厲鬼憤怒的衝我吼叫。

    「**，他是死了，如今是28o年後了！」

    說完，我從身上掏出手機，手錶，甚至掏出了張北京市地圖。

    她看著我拿出的一樣樣東西，整個人沉默了。

    慢慢再次平靜了下來，如同恢復到了之前的狀態。

    「他真的死了……天子不是能活萬年的嗎？」

    她問道。聲音很輕，很空洞。

    「他沒有當皇帝，是四阿哥當的皇帝。天子也活不了萬年，至多活8o年。天子也是凡人。」

    我很坦白的告訴了她，這些在現代人眼裡是常識的事情，卻成為了傷害她的利器。

    我看見她慢慢蹲下來，抱住了膝蓋，整個人蜷縮在地面上，嚶嚶哭泣，聲音中透著哀怨。

    我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看著蹲在地上的她，卻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一個沉睡在九龍壁內數百年的女鬼，生前深深愛著高高在上的八阿哥，這份愛戀伴隨了她數百年。

    如今，卻聽到了這樣的事實。

    八阿哥死了，他沒有當上皇帝，皇帝也活不了萬年，清朝亡了，如今是21世紀了。

    女鬼就這麼哭泣著。

    沒有下雨，沒有哀傷的音樂，然而，我卻知道世間再沒有比這更悲傷的時分。數百年的愛戀，她甚至不知道時光過去了數百年，甚至不知道八爺已經死了，甚至不知道天子法活過萬年。她以為八爺能當上天子，當上了天子就能活萬年，然後她依然能在醒來後見到她，見到這個她愛了數百年的男人。

    然而，破碎了，她的夢碎了。

    我看著她蹲在地上哭泣，哭的很傷心，我沒有打擾她，因為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不是一個很懂愛情的人，唯一喜歡過的女孩也不知去向。

    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看見天空中漸漸泛起了微微的光芒，天要亮了。

    然後，她站了起來，我看見她眼睛中完全沒有淚花，但是她確實在抽噎。

    這就是鬼魂的悲哀，法流出哪怕一滴眼淚。

    「那把木梳是我生前用過的，死後遺落了，殺死那個老頭的是我梳子上的一抹龍氣。龍氣以為老頭要破壞梳子，就自動釋放，將老頭勒死了。我和龍氣能接洽，我也不知道原因。」

    她很突兀的說出了這些話，讓我吃了一驚，隨機點了點頭。也只能有這個解釋了。

    「接下來你要怎麼辦？」

    我輕聲地問道。

    「我會回到九龍壁內繼續沉睡，守護這片曾經他生活過的地方。」

    我也猜到了她會這麼說，她已經和龍氣結合，分離不開了。

    「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謝謝……」

    她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往回走。

    我沒有阻擋，看著她就這麼往回走去，背影孤單而蕭瑟。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突然想起了這句話。

    雖然不是那麼應景，但是卻是一樣的韻味。

    錯過了，就錯過了，只有思念陪伴她繼續走下去。

    我聽見她在自言自語，輕聲的，呢喃著。

    「你還記得那年的乾清宮嗎？你還記得那年紫禁城的雪嗎？你還記得那年的千鯉池嗎？你在前我在後，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卻愛上了你……」

    我忽然很悲傷，為這女人悲傷，為自己悲傷，為錯過他的八阿哥悲傷。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追問了一句。

    「我叫朱兒，我小時候姓朱。」

    說完，她整個人消失在了第一縷晨光裡，入夢似幻。

    她姓朱，她竟然姓朱，難怪龍氣這麼護著她，難怪她死後不滅會沉睡在九龍壁內。

    我站在晨光中，整個人呆若木雞。

    一個朱姓的女人愛上了一個姓愛新覺羅的男人。

    是巧合？還是一次意外？

    也許，只是一次錯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