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盒子裡的東西
我的腦子瞬間就大了一圈,因為我記得,陳老在臨死前專門告訴過我,這個盒子裡的東西,是當年他從大雁坡帶出來的,那件事發生在二十多年快三十年前了,他從大雁坡那邊找到了我的身份證?
儘管陳雨還有老神棍他們都在旁邊跟一隻耳糾纏不清,但是我的思維完全被眼前的身份證吸引了,我腦子裡一片空白,慢慢彎腰撿起身份證。這必然就是我的身份證,它已經開始發黃了,那應該是在時間無聲無息的侵蝕中所蛻變出的色澤,我做文物工作,對這些東西比較敏感,大眼一看,就覺得這東西沒有那麼二三十年時間,是不會沉澱出這種顏色的。
身份證就擺在眼前,事情的順序其實也很簡單,二十多年前,陳老從大雁坡找到了我的身份證,然後一直保存到現在,我跟著他已經好幾年了,但可能因為種種原因,他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這件事,我想,如果不是他上次自知要離開這個世界,事情不知道還會隱瞞多久。
我就像在一條混亂的隧道中隨著煙霧飛舞,我皺著眉頭思索,在我的印象中,之前不知道是在酒吧喝醉了,還是出去玩的時候,丟失了原來的身份證,後來跑到派出所補辦了一張。這個事情不算什麼大事,過去之後就徹底被我遺忘。現在想去回憶,始終回憶不起當時的細節,反正身份證是沒了,具體怎麼沒的,想不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我一下子回憶起陳老在臨死之前所流露出的略微顯的奇怪的表情,在當時我還無法理解這種表情,但現在,一切都了然了。我突然覺得,他對我的關心,刻意的栽培,愛護,好像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他在大雁坡找到的那張身份證,足以讓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超出常人。
同時,我又想起他那句似有意又似無意的問話:北方,我們過去,見過嗎?
可以說,這個事情徹底顛覆了我的正常思維,如果用常理角度去推測分析,我肯定得不到任何答案。陳老又已經去世,知道這件事的,還會有誰?
「你在幹什麼!」老神棍在那邊大喊,手裡握著小鐵棍,時不時的就找機會偷襲一隻耳,讓對方非常惱怒,他看我在這邊愣著發呆,就趕緊出聲提醒我。
我從思緒中掙脫出來,隨手把那張發黃的身份證放好。抬眼一看,一隻耳果然不是尋常人,力氣大的異乎尋常,老神棍很油滑,陳雨雖然有點功夫,畢竟是女人,至於她男朋友,就不用提了,一看就啥都不會,在哪裡虛張聲勢。
我跑過去幫忙,一隻耳被纏的沒辦法,但是一看見我過去,立即精神一振,使勁甩開老神棍,伸手又緊緊抓住我。
很奇怪的,我知道自己的力氣沒他大,但是被抓住的那一瞬間,好像從身體最深處湧動出一股力量,又好像是所有的潛能都被激活了,那股力量沿著手臂伸展出去,大的嚇人,竟然一下子就把一隻耳推的踉蹌倒退,相當狼狽。
「先不要糾纏這麼多了。」老神棍躲在我們三個後面,小聲道:「這裡人太多,會惹出麻煩。」
我盯著一隻耳,我發現他被我推開的那一瞬間,不僅沒有惱怒,眼神裡反而有一種很難形容的興奮。
「我們走。」我招手讓他們一起離開這裡,這一次,一隻耳沒有追上來,或許知道自己一個人很難對付我們幾個。
我們再沒有遊覽景區的**,很快離開這兒,坐著陳雨他們開來的車子繞到縣城的另一邊。以前的時候,我預料不到自己的人生會出現什麼插曲,但是我覺得我能控制的住,然而此時,我卻覺得一切都脫出掌控了。我腦子裡來回閃現的都是那張已經發黃的身份證,大雁坡事件發生的時候,我還屁事不懂,我的身份證怎麼會出現在大雁坡?
自然而然的,我平生第一次開始懷疑陳老的話,因為我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只能認為,他在騙我。因此,我就望向老神棍,他跟陳老是多年的朋友,而且對當年大雁坡的事情比較瞭解,我一直懷疑,老神棍可能也是當年的參與者之一,我想得到正確的答案,只能問他。
「小北方。」陳雨對我笑著,道:「你果然是惹麻煩了對不對?」
「是有那麼一點小麻煩。」我也跟著尷尬的笑,因為我看到她的男朋友鄭童在剛才的廝打中被一隻耳打青了眼窩。
「跟我走吧。」陳雨道:「有什麼麻煩,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解決。」
我覺得不方便,也有點不合適,因為跟陳雨的交情,只在童年,那份感情很純真,但畢竟過去那麼多年了。陳雨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的神色,在這一刻,我們的思維彷彿是交匯的。
「不管過去了多少年,我還是小雨點,你還是小北方,不是嗎?」
「是......」我心裡的為難在這一刻瞬間打消了,我能讀懂她的表情,還有她的心。
時間是會改變一些東西,讓親密變成疏遠,讓疏遠變成冷漠,但是我相信,有的東西,它改變不了,那是人這種動物心底最善良和質樸的一點。
我們開車跑到了荒山的外圍,然後我和老神棍步行進去接青青。走了一段,寂靜的山路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就開始問他,當年大雁坡的事情。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我想問的是,關於陳老的事。」我道:「陳老在大雁坡的時候,有過什麼經歷。」
「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老神棍有點疑惑,神情也變的很謹慎,斜著眼道:「你怎麼有點不對勁?」
「我能有什麼不對勁,別廢話了,跟我講講吧。」
老神棍開始支支吾吾,關於大雁坡發生的主體事件,他不隱晦,知道什麼就說什麼,但是一提起陳老本人的具體經歷,他就開始遮遮掩掩,推說自己不知道。這樣一來,更讓我覺得,陳老當時的經歷,可能根本沒有我之前想的那麼簡單。
我不想強人所難,也不想總是揪著一個問題追問,但是那張已經發黃的身份證,是個巨大的謎題,讓我心神不安,我很想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我就一個勁兒的問老神棍,最後纏的他實在受不了了。
「年輕人,你知道吧。」老神棍咂咂嘴巴,道:「老夥計已經死了,關於他的事,就不要追問那麼多了。」
他越是這麼說,越是讓我覺得這裡面的蹊蹺。當年的大雁坡,或者具體到陳老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老神棍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是對於這個問題相當謹慎,死都不肯吐露一句。問的急了,他就嘟囔著告訴我,除非他死了,否則一個字都不會說。
我徹底沒辦法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知情人還有幾個?即便我能找到他們,他們會對我說實話嗎?如果沒有人告訴我的話,那麼關於身份證的事情,將會永遠成為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有的事啊,能忘記還是忘記的好。」老神棍拍拍我,感歎道:「人的苦處,就是忘不掉那些該忘記的。」
我不再說話了,兩個人悶著頭趕路,心情鬱悶到了極點。我知道青青不會有什麼事,但還是擔心,一直到我們走到目的地的時候,就看到她靜靜坐在大樹下。
我們按原路返回,跟陳雨還有她男朋友一起回到了他們居住的城市,那個城市挺好,小但是恬靜。到了這裡,幾個人總算完全鬆了口氣,我們在家裡吃飯,喝了不少酒。老神棍很粘酒,尤其是在安全的環境下,恨不得一次就把自己給喝死。喝到半夜,他已經爛醉如泥,青青熬不住困,就靠著我的肩膀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可能喝的有點多了,因為心裡確實不怎麼痛快。我的情緒感染了陳雨,她又倒了半杯酒遞給我,道:「小北方,心裡很煩?」
「有那麼一點吧。」
「說說吧,為什麼煩,還有,你具體攤上了什麼麻煩?」
我不是個碎嘴皮子,但我只是個普通人,當我感覺壓抑的時候,也需要傾訴和宣洩。這些事情本不該對別人講的,即便講了,他們可能也不能理解。不過,童年時的經歷讓我對陳雨有一種說不出的信任和親切,感覺她就像自己失散了很多年的親人。她那麼一說,似乎是觸動了我傾訴的**,我藉著酒意,開始斷斷續續的講,沒講那麼清楚,不過我想她應該明白個七八分。
「你不知道我的感受。」我喝了口酒,一口的苦辣:「過去那麼多年的事了,原以為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但現在,我該怎麼說?」
我掏出那張陳老留下來的發黃的身份證,在陳雨面前晃了晃,我清楚,自己可能真的永遠都找不到真正的答案了。
「那不一定的。」陳雨的男朋友在旁邊插話道:「說不定,有辦法呢?」
「有什麼辦法!」我精神頓時一振,連酒意都消散了不少,急切的追問道:「能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