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三魂七魄(1)

    我和晨星在水裡掙扎著,拚命往前摸,我被嗆了好幾口水。還剩最後一口氣時,我們終於來到了山腳下那個洞口,鑽了出去。www.tianyashuKu.Com

    外面的天陰的厲害,遠處的江面上空茫茫一片,不見半條船隻。手機被水泡了,不知道幾點。

    剛才那個洞,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口水井。看樣子,陳阿旺和陳木升的鬼魂相鬥時,可能撞穿了某個地方,導致江水灌了進來。

    我想不通的是,為什麼陳木升的鬼魂會突然出現,還有,我在江裡時看到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這天晚上的經歷,只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我和晨星死裡逃生,都很後怕,再不敢停留,一口氣跑回了村裡。

    來到趙欣的住處,師父驚訝的看著我們:「你們這是從哪裡來的,怎麼全身都濕了?」

    我把所有的經過講了一遍,聽到陳阿旺就是害死袁靜花的降頭師時,師父也很震驚。

    趙欣取出一套干衣服遞給晨星,責怪的對我說:「冷兒,你怎麼出去也不吭一聲,你知道你師父有多擔心嗎?」

    「我…」

    師父擺了擺手:「別責備他了,沒事就好。」

    趙欣橫了我一眼。

    其實,我心裡知道,我之所以單獨去找晨星,是因為我不想什麼事都依靠師父。我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第二天發現我不見了以後,趙欣就派她那兩個保鏢出去尋我了。

    「走吧。」等我換好帶來的衣服,師父說。

    「去哪兒?」趙欣問。

    「陳木升家裡。」

    臨江村還是一如即往的平靜,我們和村裡的人就好像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我們這個世界裡,驚濤駭浪,鬼影重重。他們卻好像沒事一樣,依然過著平靜的生活。不過我知道,這種平靜只是暫時的,蕭山他們放出來的那個『東西』,估計就在臨江村附近遊蕩。

    不時有穿著工衣的情侶,踩著單車。擦肩而過時,男的便朝趙欣和晨星瞄上一眼,換來女的一記粉拳:「看什麼呀,快走!」

    陰沉的天空,雲層壓的特別低,不斷變換著形狀。冷風吹過,垃圾和黃葉到處飛舞,滿眼淒涼。

    來到陳木升家,只見那小店已經關門了,招牌被風吹的歪到了一旁。

    不少人聽說陳木升死了,都來跟著幫忙。院子裡支起了一口大鍋,水氣蒸騰。屋子裡已經設好了靈堂,陳木升被放進了一口棺材裡,棺頭擺著一盞長明燈,陳木升的老婆呆呆的坐在棺材旁邊。

    幾個幫忙的小聲議論著:

    「你說這陳木升怎麼突然死了?」

    「不知道啊,他那老婆就跟傻了一樣,一問三不知啊。」

    「唉?他那個瘸兒子跑到哪裡去了?」

    幾個人紛紛搖頭,都說沒看見。

    「我操!這不是害人的那對師徒嗎?!」有個人突然認出了我和師父。

    『忽啦』一下子,一幫人圍了上來。

    「你們要幹什麼?」趙欣冷冷的問。

    一個人指著師父:「這個人害死了我們村裡的人,已經報警了,我們要把他交給村長!」

    趙欣『哈哈』一笑:「村長?你們的村子已經把你們扔下自己跑了!」

    「沒錯。」晨星挺身而出。

    我聽到有人小聲說:「嘖嘖,這兩個妞是哪裡來的,長的真靚。」

    有幾個年輕的已經看呆了,晨星緩緩掃視眾人:「我來告訴大家真相。」

    人群裡不自覺的安定了下來,晨星把村長和蕭山如何聯手陷害我和師父,如何放出了山裡的『東西』,又如何逃走…等等講了一遍。

    眾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一時鴉雀無聲。

    「姑娘,你這故事編的不錯。」一個老頭在樹上磕了磕煙袋鍋。

    晨星漲紅了臉:「我講的都是真的。」

    「毛主席教育我們,要相信科學,反對封建迷信,你這還陰司之門,放出地府裡的東西。你要是能證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我就相信你說的…」

    「我證明!」

    眾人被嚇了一跳,只見陳木升的老婆從屋裡跳了出來,邊沖邊喊:「我證明!」(我懷疑,幾年以後的《集結號》,谷子地那句經典台詞就是打這兒來的)

    陳木升的老婆披頭散髮,上氣不接下氣的來到跟前,搖搖晃晃差點摔倒,晨星一伸手將她扶住了:「小心!」

    那婦人臉色蠟黃,憔悴的就像一片枯葉,她用渾濁的眼睛看了看眾人,哆哆嗦嗦的說:「我證明,真的…有鬼,昨晚…木升…嚇死了…」

    說完,婦人兩眼一翻,往地上墜去,我急忙搭手,和晨星一起扶住了她。

    眾人頓時慌了神。

    趙欣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說:「沒事,只是暈了過去。」

    趙欣掐了幾下她的人中,婦人『嗝』一下醒了過來,隨後被抬進了屋裡。

    灌了一碗熱水,婦人的神智漸漸清明起來。這時候,屋裡圍了許多人,氣息很不通暢。

    趙欣眉頭一皺:「你們先出去。」

    眾人遲疑了一下,紛紛退了出去,只留下幾個歲數大的,包括剛才那個老頭。

    「真的有鬼啊…」婦人癡癡的說。

    「大嫂,別急,慢慢說,你昨晚到底看到了什麼?」師父問。

    那個老頭站在一旁,臉色陰晴不定。

    好一會兒,婦人說:「我看到了一個孩子…」

    我和晨星對望一眼,心想,這個孩子應該就是陳阿旺養的嬰屍了。

    「孩子,什麼樣的孩子?」老頭拿煙鍋的手一顫。

    婦人猛的一抖,幽幽的說:「一個頭上長滿了眼睛的孩子,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睛…」

    我倒抽一口冷氣,腦子裡幻想著那種情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房間裡涼的似乎可以呼出白氣來。

    「我當時被嚇呆了,那個孩子突然朝木升撲了過來,木升當場就被嚇死了,他又要撲我時,我聽到窗口傳來一種『嗚嗚』的聲音,這時候,我發現窗外站著一個人…」

    「是這個窗子嗎?」我伸手一指。

    婦人點了點頭。

    我走過去一看,只見窗外是一個很窄的夾道,對面是別人家的樓房。潮濕的牆上,生滿了苔蘚。

    「這個夾道連三歲小孩兒都擠不進來…」我搖了搖頭說。

    「然後呢?」師父問。

    那婦人說:「然後,那個孩子跳到了窗台上,一下子就不見了…」

    師父想了想,問道:「大嫂,阿旺住在哪個房間?」

    來到陳阿旺的房間,只見屋裡的擺設極其簡陋,卻井井有序,一塵不染,一張陳舊的寫字檯上,擺著一摞舊版中學課本。我不禁有些慚愧,我自己住的房間,亂的像狗窩一樣,別說中學課本,我經常頭一天看完的書,第二天就不知扔到了哪裡。

    在陳阿旺的床底下找個了一個紙箱子。打開箱子,一股惡臭瀰漫開來,我們幾個紛紛摀住鼻子,除了師父。

    箱子底鋪著許多棉絮,此外還有一隻小瓶子。師父打開那只瓶子聞了聞說:「這是用來裝月經血的,看樣子,嬰屍就是被養在這裡面的。」

    「那它現在跑到哪兒去了呢?」

    師父搖了搖頭,對那婦人說:「現在,我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吧…」

    聽說那鬼嬰是陳阿旺養的,婦人又暈了過去。

    我心裡只是想,按陳木升老婆所說,那嬰屍應該是被人召走的,而當時陳阿旺正在熟睡,毫不知情。難道說,除了他以外,還有別的人可以控制嬰屍嗎…我腦子裡電光一閃,『嗚嗚』的聲音…難道和我在江裡看到的那個『東西』有關?…

    陳木升被鬼嚇死的消息很快就在村裡傳開了,當天晚上,家家戶戶竟然放起了鞭炮,就像過年一樣,硝煙的氣息瀰漫在整個村子上空。

    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後面一段時間竟然異乎尋常的平靜,沒有發生過一件怪事。

    蕭山和村長走後,再沒有人找過我和師父的麻煩,本來,我們白天也很少出去。趙欣幫我們租了房子,就在她的住所附近,晨星住我們隔壁,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這段時間,老七再沒有出現過了,不知去了哪裡。我們白天睡覺,晚上遊蕩在山間和江邊。半個多月過去,什麼也沒有發現,死人溝裡只有霧,那座土山依然靜靜的立著,再沒有見過那晚的馬車…

    然而,這種平靜,卻總是令我不安。我總是覺得,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正在凝聚著某種力量,隨時準備爆發出來。難道,這只是我的錯覺嗎…

    轉眼,已是隆冬時節,北方早已一片荒涼快要下雪了。廣東卻沒有冬的味道,到處都是綠意。

    一場冷空氣帶來了持續幾天的凍雨,陰冷的氛圍,使人有一種憂鬱絕望的感覺。

    這天晚上,師父燙了點酒,買了幾個熱菜,我們把趙欣和晨星也叫了過來,幾個人慢慢的坐喝。

    漸漸的,夜深了,不知何時,外面飄起了霧,涼絲絲的霧氣不斷飄到屋裡來,帶著一股淡淡的腥。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我手一抖,酒杯差點掉地上。四人面面相覷,這麼晚了,會是什麼人?

    開門一看,是朱厚他們。

    「張…張師父,出事啦!」朱厚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外面霧大,別急,到屋裡慢慢說。」

    來到屋裡,朱厚告訴我們,今天晚上,他們也在喝酒,喝著喝著,朱厚有些尿急,他們屋裡的廁所堵了,所以,只能去外面解決。朱厚來到外面,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尿著尿著,他忽然感覺旁邊多了一個人。

    側頭一看,依稀是吳彬,朱厚打了個酒嗝,說:「你也出來了啊?」,吳彬一動不動,也沒理他。朱厚也沒在意,尿完以後,說了句,我先走了啊,就回去了。

    來到屋裡,朱厚發現吳彬竟然坐在酒桌旁邊!

    「唉?你怎麼跑到我頭裡來啦?」

    「啥子嘛?」

    「你剛才不是在外頭麼?」朱厚朝外面指了指。

    「你個哈兒,你問他們幾個,老子啥子時候出去過?」

    朱厚以為自己喝多了,雖然心裡有些疑惑,但也沒往深處想。

    過了一會兒,吳彬也出去撒尿。剛去沒多久,突然慌慌張張跑了回來:「朱厚,你剛才出沒出去?」

    朱厚搖了搖頭。

    「我在外頭看到你啦!」

    幾個人這才知道不對勁,酒都被嚇醒了。戰戰兢兢來到外面一看,除了霧以外,什麼也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輛馬車呼嘯而過,捲起一陣陰風。那趕車人扭頭沖幾人詭秘一笑,竟然是陳阿旺!…

    朱厚講完,我已經聽的呆了,師父陷入了沉思。

    突然,我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低頭一看,朱厚他們竟然沒有影子…
《殯葬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