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淵之刃

    (一)小貓記事本

    第一晚

    寫這行字的時候,我的眼睛正在流淚,像被雨水打濕的窗戶,快看不清楚了。可是能看到我的睫毛,它們黏在一塊了。我需要吸吸鼻子,拿胳膊擦擦,才能繼續。

    怎麼可能,我不相信那個人(三叔)的話,大傢伙,我們都不相信。可是如果你還活著,為什麼不出現,為什麼不吭一聲呢。我跟娜美姐姐,洛,我們都很擔心你,你知道嗎?

    為什麼早上還好好的,晚上就回不來了,你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個人說你被血族射中,連屍體都拖走了,生還希望渺茫。真是這樣嗎?我不相信呢,我不相信。

    我有點恨你了。這會是永別嗎?大傢伙。不要。不要……我要的不多啊,只要你平安。

    你都沒有等我長大,你再也不會叫我寶貝了嗎?

    娜美姐姐跟那個人吵了起來,吵得好凶,她指責他為什麼不把你救回來,她說大傢伙不會輕易被殺死。

    你的故事,要你自己來講完,聽到了嗎?

    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吶,你會回來的,對吧。我要當著你的面親自跟你說,嗯。

    快點回來。

    第二晚

    你沒回來。

    第三晚

    洛又發作了。鬼手叔叔眼神怪怪的。好多人在效仿你們,在臉上塗綠漆。我們,不包括三叔,商量去營救你。

    第四晚

    被那個人發現了,他同意和我們一起去。也許,我們錯怪他了。如果真的有神,神啊,給我們一點指示吧。我們感激不盡。

    第五晚

    你在哪裡?我們沒有發現一點你的蹤跡。是我們找錯了地方嗎?

    人民與政府之間不斷爆發衝突,現在一發現臉上有塗明顯效仿你們的那種綠漆馬上會被抓起來,就算明顯不是,許多無辜的人進了監獄,更激起矛盾,可是綠色顏料在哪裡都能買到,誰家會沒有一支彩色筆呢。

    我必須要睡一會兒了,晚安。

    第六晚

    三叔把世界帶了過來,她一直在昏迷中。你肯定很想見她吧。一定很想見她。

    據說,血族的女王到那晚會出場,她這樣做是為了證明這個地方是安全的吧。

    不過誰信呢,我就不信,哼。

    第七晚

    世界生寶寶了,一個漂亮寶貝!好可愛!世界想見你,我們沒告訴她你的情況……不說這個了,給寶寶起什麼名字呢,大傢伙,

    突然好想哭。你還活著嗎,大傢伙。

    第八晚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大傢伙!爺爺,胖叔叔,姑姑,奶奶,wandalinda,他們都活著咧,高興吧,可是,全部被囚禁在那個人揚言要炸掉政府大樓裡。

    我們被列為恐怖分子,全城通緝呢,這個地方現在很動盪,那個人的眼神讓我們感到不安。難道他準備連自己的親人一起炸掉嗎?我們不知道他的計劃到底怎麼實施。我總覺得,他的一些行為很詭異,常常失蹤,從不說上哪去。娜美姐姐說,他可能跟血族高層有秘密交易,是用世界換爺爺奶奶他們嗎……

    我現在不想這些東西,大傢伙,今晚我只想你。

    第九晚

    好像要下雪了,想你。我們在等你,你要活著,你要回來。

    好嗎?好嗎?好嗎?

    第十天

    (二)亡者醒來

    怎樣摧毀一個正常人的神智?

    無法測量的深淵,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徹骨的寒冷,絕望的飢渴,封閉的空間,突如其來的驚嚇——足夠長的時間。

    從黑暗中醒過來時,我全身骨架欲散,傷口隱隱作痛,不只生理上的,還有心理上的。我記得自己被刺了一刀,便下意識的去摸。

    視野中一片虛無,身上沒有任何照明的設備,宛如置身於沒有星星的宇宙黑洞。

    我不知道被三叔暗算,從上面摔下來,時間過去了多久。我只是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死可以,我不要就這樣死掉。無論如何,我要死在三叔後面,我咬牙切齒的想。

    娜美小貓洛她們有沒有被三叔的謊言欺騙?她們有沒有人再找我,會不會為我哭泣呢。

    我徒勞的睜大眼睛,卻像個瞎子一般。人的眼睛其實總是在不知疲倦地探索周圍的世界,從一個落點到另一個落點。要是過長時間連續搜索而找不到任何一個落點,它就會因為緊張而短暫失明。雪盲症就是一個例子,行軍時引發雪盲症的主要因素,是雪地裡空無一物,眼睛沒有落點。就像現在的我。

    四周是冰涼的巖璧,我摸索著測量空間的大小,又小心翼翼嘗試攀援,可是太滑了,而且什麼都看不到,我大口喘息,挪回原來的位置。

    誰知道這裡面會有什麼鬼東西。世界安靜的只剩下我的呼吸,好一會,我困乏的睜大眼睛,對自己說,不要慌,不要睡著。我有一種感覺,在這片無人知曉的黑暗中,睡著了就很難再醒過來。

    可我還是不可避免的栽了過去,失去意識那一剎那,我才發覺,這個空間裡,有什麼氣體在瀰漫。

    再次睜開眼時,我是被光照醒的,但我能確定,使我醒過來的不只是光,還有聲音。有人在說話。時間的概念更加模糊了。我掙扎起身,朝著發亮的地方爬去,手足碰到一些奇怪的稜角,可是管不了這麼多。對面黑黝黝的巖壁上,閃動著一塊螢光屏幕,就像是一台破舊的電視機鑲嵌在裡面。

    這時候我才稍稍看清楚四周的情形,我是踏著幾具零碎的屍骨過來的。我不由得一陣噁心,而原本很常見的電視節目畫面,卻突然變成了一個鮮紅的警告標示,接著是一陣機械齒輪的聲音,似乎有風吹進來,等我回過神,視野內出現了數雙血眸,閃著貪婪的幽光,這是一批乾屍,不知是怎麼送進來的,可是來不及多想,這些乾屍一個個面目猙獰,張牙舞爪的朝我逼了過來。

    我抿抿乾裂的嘴唇,倉皇的站起身,這時候我們倒是有個共同點,它們很飢渴。我也很飢渴。

    這種東西說不上多致命,可是存在就是威脅。為了生存,我殺死了它們,這對曾陪黑手套大戰屍鬼的我來說,並不十分困難,它們和血狗子相比,速度要慢很多。

    按十四教我的,擰斷最後一個乾屍的脖子,我立即摸索巖壁,希望能找到什麼出口,這裡確實有機關,類似基地山洞出口一樣的黑鐵門。我用力撞了幾下,肋骨生疼,卻紋絲不動。我又不能一直守著,能不能從這出去還不能確定,萬一再送什麼危險的東西進來,豈不是正撞槍口上?

    我退到小電視旁邊,目不轉睛的盯著畫面,這是唯一能吸引我注意力的東西,守著一具具死掉的乾屍,再這樣待下去,我會瘋的。我想起大學曾在圖書館看過的一個案例,冷戰時期,為了給敵方情報人員洗腦,美國中情局想出許多辦法干擾其神志,其中一項,是把人困在透明膠裡,頭上戴著類似潛水頭盔的東西,人什麼都感覺不到,就會慢慢崩潰,而與此同時,受過訓練的老情報員卻有破解辦法,那就是盯著自己的**,持續的進行性幻想,以刺激大腦繼續活動。
《超自然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