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猜忌
十三則抬起頭說:「何遠,我覺得你很不對勁。」
十三的話透漏著探尋的味道,他究竟是不是故意給我看傷口,然後故意試探我的反應,他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腦海裡的念頭飛速運轉著,如果十三就是那個人,那麼他知道這道傷口對我的衝擊力,同時也知道當時的所有經過;如果十三不是那個人,那麼他既然說了是碰傷,為什麼又給我看他臂膀上的傷口,這不是自己拆自己的檯子嗎?
一時間我竟然猜不透十三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十三則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甚至連我臉上微小的變化都不放過,然後他才說道:「你一定奇怪,為什麼剛剛我說是無意間碰傷的,可現在你看到的卻是一道明顯的刀傷。」
我正有這個疑問,聽十三率先說了出來,於是雙眼放光地看向他,等待著他說下去。
他見我反應這麼劇烈,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可終於又沒說,而是重新說道:「我之所以要騙你,是怕你不相信我,反而以為我懷了心思挑撥你和薛。」
我瞇著眼睛問:「這道傷口和薛有關?」
十三點點頭說:「你應該看得出來,我與薛並不是風平浪靜,只是礙了你的面子他才沒有和我計較。」
我問:「這是怎麼說?」
十三說:「個中緣由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楚,我要說的是這道傷口,看到你驚訝的表情時候,我就知道這道傷口不簡單。」
十三早就看出來了,這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正因為這樣,我卻更不敢說出來。」
我說:「這事和薛有關?」
十三說:「在薛的手臂上,在同樣的位置,也有一道一模一樣的傷口,我手臂上的這道傷口就是他劃傷的。」
我驚了一下:「薛手臂上也有一道一模一樣的傷口,可他為什麼要在你手臂上也劃上一道傷口,難道……?」
十三點頭說:「你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是不是?薛做事一向謹慎,而且向來都很有分寸,他不是那種為了一點私人恩怨就大打出手的人,所以我才特別疑惑,為什麼那時候他看見我便絲毫不留情面地襲擊我,在我手臂上劃上了這樣一道傷口。直到剛剛我察覺到你似乎對這道傷口格外在意,我似乎有了一些答案,他這樣做,是讓你懷疑我。」
我不知道十三說的是不是真的,薛身上有沒有傷口我也不得而知,薛竟然有這樣處心積慮的心機?但十三沒有騙我的必要,因為誰都知道,把髒水潑到薛頭上,那是在太歲頭上拉屎,我知道,十三更知道,薛知道了定不會放過他,所以他沒有撒謊的必要。
而如果薛手臂上當真有這樣一道傷口,我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十三見我還在猶豫,於是說道:「我知道要你懷疑薛很難,我說這些也只是為了不讓你懷疑我,因為你剛剛在上面說的那一番話,從沒有任何人對我說過,即便是我最親近的人,都從來沒有說過。」
說到這裡的時候,十三的眼神再次黯淡下去,我猛地意識到,一個人只有從未被信任過才永遠不會相信別人,這樣說來,十三多疑的性格和很重的防備心理應該都是源於此了。
想到這裡,我對剛剛的懷疑突然內疚起來,我說:「十三,無論如何我都信你,我也相信你沒有騙我。」
十三感激地說:「謝謝你,何遠。」
每個人都有弱點,十三的弱點就是因為無法得到被人的信任而自卑。
當然我雖然信了十三,但也沒有完全懷疑薛,我對薛始終抱著一絲僥倖,但是不知怎的,我覺得我對他的信任是盲目的,換句話說,其實從一開始,我對薛就沒有真正地信任過。
我總覺得,他如此保護於我,是出於一種我根本不知道的目的,但現在的情形根本不容我去想這些。
十三趁我思索的時間將外衣重新穿好,這時候我們已經往墓道裡走了很深,我看到墓道逐漸寬敞起來,心知離配殿估計已經不遠了。
可這時候十三卻停住了,他一反常態顯得有些焦慮,我聽到他問我說:「何遠,你真要下去嗎?」
我怎麼覺得十三怪怪的,於是問他:「都已經來到這裡了,為什麼不下去?」
可十三卻問了我一個問題:「何遠,你為什要來這裡,你甚至連這個墓的存在都不知道。」
說實話十三的這個問題問倒了我,雖然我一路上也想過為什麼我要到這裡來,而且還是執著地要去到墓的深處,但我卻總沒想出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所以現在十三問起這個問題,我竟然是無法回答。
十三接著問:「何遠,如果現在離開還來得及,最起碼薛不在,他無法再脅迫你了。」
我卻沒有回答他,是啊,薛說過曉峰已經無事,既然這樣,我為什麼還要下去,難道是我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被這個墓的奇特所吸引?
就像十三說的,在墓深處就像有一股奇特的引力在吸引著我進去,更是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我。
於是我朝十三一笑說:「受人之托,終人之事,我既然答應了薛就沒有反悔的餘地,若此時跑了我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
十三看了看我終於沒再說什麼,他說:「你果然是個倔性子。」
之後這裡果真如我所想,我們已經來到了配殿,但是乍一眼看到,我就知道配殿和明殿完全不是一樣的級別,換句話說,我覺得配殿才是真正的明殿,而明殿只是陷阱罷了。
在這個豁然開朗的大殿裡,屹立著一座八寶旋塔,塔有七層,每一層都呈八角,不開一扇窗戶,只是用黑色的顏料在每一層上畫了一扇出來,正對著我們進來的墓道。
在每一層的簷角上各自掛著一個銅鈴鐺,有拳頭大小,七層上去竟也掛了許多,而塔頂上則是一個玉球,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上好的玉石。
只是這塔和我一般見過的塔的設計卻分外不同,這塔的設計,乍一眼看上去,竟然真有一種在旋轉的感覺。
它的奇特之處還在於屋簷上,若從屋簷上看上去,像是兩座塔被斜著劈開各自拿去了一半再拼湊起來的,屋簷中間刻意製造出來的間隙就恰好造成了這種錯覺。
十三說:「這是商周時候陵墓裡最流行的鎮屍塔,如果我沒猜錯,在塔下面的地基上一定是一個用硃砂畫出來的巨大符文,從下面覆蓋了整個大殿。
鎮屍塔?我在墓裡從未見過這樣的設計,自然是不知道。
十三說:「商周時候的人分外信奉巫蠱,都認為死去的屍體若沒有東西鎮著很容易變成禍亂,於是就有了鎮屍塔,說白了就是用來鎮墓的。」
這並不難理解,古人最信這些,那麼建造鎮屍塔也就是理所當然的,這樣說來鎮屍塔的功用和貔貅一類的東西也是大同小異了。
可十三卻接著說:「但鎮屍塔還不單單只是這麼簡單,我們見到的這個只是一個袖珍的模型罷了,真正的鎮屍塔是建在陵墓上頭的,有數十層樓那麼高,哪會像這座一般才有三米來高,等你親眼見過了就會知道它的奇特,還有它的——詭異!」
我說:「那麼這個大約就是信陵君建了做個樣子罷了。」
十三笑笑,估計也是這樣想的。
於是我們在感歎鎮屍塔的奇特之時,也就沒把它當一回事,可又有誰會想到,正是我們這一點紕漏,卻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當時我只想著趕緊去到墓的深處,於是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多呆,畢竟陰森森的,多呆一秒總覺得危險。
起初我也沒察覺,等我繞過了鎮屍塔走到後面的時候,才感到腳下走起來怎麼像是走在地毯上一樣,一點也不像踏在堅硬的石板上,我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於是用腳用力地踩了踩,而那時候十三則還在原地盯著鎮屍塔看,絲毫沒察覺到這裡的異樣。
還是他聽見了我的跺腳聲,這才朝我看過來問我:「何遠你是怎麼了,這麼大響動?」
我剛想和他說這裡的地板踩著不對勁,可是突然響起的聲音卻將我們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或者說讓我們都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因為原本在鎮屍塔上懸著的銅鈴鐺突然就「叮叮噹噹」地響了起來,其聲音之大,就像是有人在劇烈搖晃著它們一樣。
於是我和十三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給吸引了注意力。
而且這銅鈴鐺的聲音很刺耳,我聽著覺得和屍血燕的叫聲一樣難受,於是摀住了耳朵,同時頭竟然開始一陣陣地疼起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鑽出來一樣。
直到這聲音響了好一久十三才回過神來,他問我道:「何遠,你動了裡面的什麼東西?」
我只覺得整個人難受得厲害,耳邊儘是銅鈴鐺的響聲,也沒聽清十三朝我說了些什麼,於是用自己也聽不見的聲音回答他說:「這裡的地板有問題,踩著很軟。」
可我看十三的樣子像是根本沒聽到一樣,他焦急地看著我,我只看到他張合著嘴唇,似乎是在說什麼,可究竟在說什麼,我卻什麼也聽不見。而且這時候我除了覺得耳邊全是銅鈴鐺的聲音之外,腳下的地板也開始震動了起來,而這種震動,卻不是地震的感覺,反而更像是共振。
我這時候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離開這裡。說:
有事耽擱了,明天多更些,同時在糾結,何遠是和薛反目好呢還是和十三反目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