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拯救

當時我看見這張臉之後,全身嚇得發麻。身上的冷汗一層一層的出。我想扔下木夯逃跑。可是看著木夯的臉,我還是硬著頭皮死死抓住她。我的身子掙扎了一下,發現有什麼東西抓著我,我根不起來。

我扭頭,發現這張臉的主人伸出來一隻血手,正死死地抓著我的衣服。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瞬間覺得天旋地轉。我的視覺,我的聽覺,全都模糊了,只能感覺到我的心臟在砰砰的跳。

我知道我堅持不住了,這是要嚇暈了。

我心裡默念:王天下,別暈,別暈,暈倒了木夯就掉下去了。我深呼吸,我咬舌尖,能想的辦法全都想了。

漸漸地,我感覺我的意識被我強拉了回來。

有人在叫我,起初的時候,聲音很遠,漸漸地,聲音靠近,就在我耳邊,我聽出來,是文闖的聲音。

我還趴在地上,感覺有一隻手正在摸我的臉。我睜開眼睛,視線還很模糊。我搖了搖頭,把手甩開,嘴裡嘟囔:木夯,別怕,我沒事。

但是那隻手隨即又湊上來,開始摸我的鼻子,並試圖塞到我的鼻孔或者嘴巴裡。

我眼睛努力的睜了睜,發現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手,正是從木夯身上伸出來的殘手,兩個沒有血肉的關節正在我臉上戳來戳去。

我感覺到一陣噁心,更多的是恐懼。

我扯著嗓子大叫了一聲,聲音尖銳。倒把我自己嚇了一跳。

然後,我感覺到有東西在摸我的腿。

我再也堅持不住了,兩眼一黑,就栽倒在坑邊。只有兩隻手還在緊緊地抓著木夯。

我感覺我的身子向坑底滑去。又覺得有什麼東西拽著我的腿把我向外面拉扯。

我被拖到地上,被提起來,又扔下去,像一個破面口袋,任由別人摔打。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醒過來,發現我躺在學校大門口。幾百米之外,就是剛才的荒地。

青爺揪著木夯的頭髮。文闖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

我站起來:這是怎麼了?

隨即有人來了一拳,我腦袋嗡的一下,鼻子裡一熱,流下血來。然後有人踹了我一腳。我也趴在地上了。緊接著是很多腳,一下一下揣在我的身上。更可氣的是一雙皮鞋,像張老師的一樣,又硬又重,一下一下踢在我的頭上。

我像個死人一樣,被那些人踹的一抽一抽。全身麻麻的,居然不覺得痛。這種感覺可真逗。

青爺衝我大喊:你他媽的,老子失蹤了四個弟兄。你他媽的,老子四個弟兄不知道哪去了。我他媽弄死你。

這時候,有人說道:青爺,快走吧,有人來了。

青爺罵了一聲:把這丫頭給我帶走。他媽的。你們兩個,回頭再找你們算賬,要是敢報警,全家雞狗不留。

然後,青爺的人匆匆走了。

過了很久我才緩過來,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文闖趴在我旁邊,災情更重。他睜著眼睛,但是跟他說什麼都沒有反應。他完全已經被打懵了。

我掐人中,拍臉,想盡了一切辦法,文闖始終瞪著眼,木愣愣看著遠處。

這時候,遠遠地蓋房班走了過來。我知道,剛才是他們的出現救了我一命。

蓋房班的人顯然沒有注意到剛才的青爺。

包工頭笑嘻嘻地說:哎呦,小同學,被打了啊。

我著急的指著文闖:這可怎麼辦啊。

工頭嘻嘻哈哈:沒事,沒事。咱們年輕的時候經常打架,這種事見得多了。然後,蓋房班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候,有人取出來幾缸茶水,接二連三全都澆在文闖腦袋上。文闖瞬間茶香四溢,頭髮上全是茶葉沫子。

但是他仍然直愣愣的,像是個傻子。

包工頭又提起水桶,試了試水溫,一桶水全都澆在了文闖身上。

這水顯然是剛剛從井裡提上來的,濺到我身上我都覺得涼。

文闖被冷水一沖,冷熱相激,猛地打了個哆嗦。然後,哇的一聲,把早飯吐出來了。我注意到,飯裡面還帶著血絲。

我連聲道謝,而蓋房班已經開始往學校裡面走了。包工頭還在好心教我們:小同學,打架挨揍是難免的,想揍人要先學會挨揍,下次抱成團,腦袋肚子藏起來,不然的話,早晚得被打死。

我和文闖很感激的說了聲謝謝。

現在,我終於有時間好好看看我們學校旁邊的荒地了,經過我們的一番折騰,現在荒地上出現了大大小小幾十個陷坑。木夯掉下去的地方是一個,那張臉所在的地方是另一個。

不過,現在那裡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只有膝蓋高的雜草。天陰沉沉的,像是緊壓在那片荒地上一樣。我感覺空氣很壓抑。

我對文闖說:木夯被抓走了。

文闖點點頭:我知道。

我說:我想把木夯救回來。

文闖點點頭:現在就去。

文闖救人的策略很簡單,求鬼幫忙。而且,這也是我們目前能想到的,最簡單有效,最安全的辦法。

我們開始往村子裡面走。去找文闖的那些老朋友。

我沉默了一會,問他:木夯沒受傷吧。我看見一隻手

文闖搖搖頭:木夯沒事,只是被嚇得不輕,那隻手不是她的。然後,文闖心有餘悸的看了看那片荒地:不知道這下面藏著什麼。

我問他:青爺不見了四個弟兄,什麼意思?

文闖說:他的四個人掉在坑裡了,咱們三個算是幸運的。青爺的人最後把我們從坑裡拖出來了。不過,拖出來也只是為了揍我們一頓出氣而已。

我們到了村子裡,但是沒敢回家。文闖和我一溜小跑到了亂葬崗,想去找幾隻惡鬼幫忙,最不濟,也可以找麻子。

但是到了亂葬崗我們才發現,這裡有很多人,王二帶頭,一群白髮蒼蒼的老人跪了一片,正在衝亂葬崗磕頭。

我對文闖說:這可怎麼辦?

文闖撓撓頭:去我家吧。

然後我們去文闖家。不是去村委會,而是去他原來的家。

這小院實在破的拿不出手。連大門口都長滿了草。偏偏還有一把鎖頭鎖著門。

我不解的問:就這麼個破院子,也值得鎖?

文闖說:我奶奶說了,破家值萬貫。不能不鎖。

我說:我倒覺得,你們家唯一值錢的就是這把鎖了。要是回頭把鎖丟了,那才可惜。

文闖居然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過幾天我得把鎖帶回去。

我們兩個身上都帶著傷,好容易才翻牆進了院子。

院子裡面的雜草已經長滿了,我們兩個撥開那些草,一步步走向那間破屋子。

這屋門倒是沒有上鎖,看來,姚媒婆連鎖頭也不富裕。

文闖推開門。我們兩個走了進去。

房頂是漏的。天陰沉沉的,也見不到陽光。屋子裡仍然很昏暗,也很陰暗。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人了,地面上也長著雜草。

文闖席地而坐,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我知道他在感覺周圍的鬼魂。

過了很久,他睜開眼睛,失望的搖搖頭。

我沮喪的問:這裡也沒有鬼?

文闖搖搖頭:他們閒散慣了,不肯參與這件事。

我跺跺腳:這可怎麼辦?

文闖想了想,忽然站起身來,在雜草裡面找了很久,終於找出來一個破碗。然後,我看見他齜牙咧嘴的用破碗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鮮血一點一點得滴在碗裡。

然後,他把碗放在地上,又重新坐下。碗裡的鮮血一點一點的滲到塵土裡。

過了很久,文闖才睜開眼睛。他動了動嘴唇想站起來,但是身子一歪,居然向地上倒去。

我扶住他,見他面色蒼白,嘴唇發乾。

我問他:你怎麼了?

文闖苦笑一聲:有一隻孤鬼想和我交易,他肯幫我,但是從此以後,我要把他當成親人祭拜,燒紙錢,上供香,讓他有家可依。剛才那些血,就算是簽字畫押了。

我看他精神不大好:要不要歇會?

文闖搖搖頭:沒事。

然後我們兩個艱難的翻牆出來。

我問他:你知道青爺在哪嗎?

文闖點點頭:以前想投靠青爺的時候,曾經打聽過。我知道。

我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格外的陰,晚上比平時來的更早。

文闖說:正好。晚上行動,我這個鬼朋友更厲害。

我們經過小賣部的時候,文闖溜進去,偷了一封蠟燭,兩隻手電,我們準備停當,開始向青爺家進發。

按照文闖的記憶,去青爺家,就必須要經過學校。我們兩個經歷了中午的事,都有點發楚。

但是木夯在青爺手裡,我們又不得不去。商量了一陣,我們決定繞個遠,從學校區外面繞開。

這時候,天已經昏暗了,忽然閃過一道閃電,天上響起了一聲悶雷。緊接著,迅速的黑了下來。

我扭頭看了看文闖:要下雨了。

話音未落,大雨已經瓢潑下來了。

前面就是學校,我們兩個咬咬牙,冒雨繼續向前走。

地上泥濘濕滑,我們兩個打開了手電。

我看著地上的手電光,對文闖說:這種天,帶著咱們的鬼朋友嚇唬青爺,肯定嚇得他半死,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囂張。

但是文闖沒有搭理我。

我長歎了一口氣:希望木夯沒事。哎,也不知道以後青爺會不會找我們麻煩。

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文闖始終不吭聲。

我有些不滿,扭頭說:文闖,你想什麼呢。

然而,我的手電照過去。身邊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人。

我心裡咯登一下:不會那麼倒霉吧。我舉著手電,開始轉圈的找,但是周圍全是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我嚥了口吐沫,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乍著膽子喊了一聲:文闖

聲音飄出去沒多遠,就被雨聲蓋住了。

沒有人回應我。

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站在野外的雨地裡。一陣閃電劃過。周圍出現了很多黑乎乎的影子。但是我無法分辨那是道旁的樹影,還是趕路的行人。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