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白毛

在文闖的火柴光下,我看見菜窖裡面居然出現兩扇水泥門。門上面甚至掛著一把大鐵鎖。

我奇怪的看了兩眼,發現門上有一個小洞,我把眼睛湊上去,裡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這時候,文闖手裡的火柴忽然滅了。我們重新陷入到黑暗中去。

青爺輕聲問我:裡面有什麼東西?看到了嗎?

我搖了搖頭:什麼也看不見。黑乎乎的一片。

文闖貪財的本性暴漏出來:裡面不會有金銀財寶吧。劉忙家的小金庫。

說著,他又劃著了一根火柴。

我勸他:你別折騰了。這上面掛著一隻大鐵鎖,咱們根本進不去。不如養養精神,等劉忙走了,咱們幾個溜出去。

文闖看了看那把鎖,喜道:放心吧,這種鎖我會開,和村委會的是一個型號。

說著,他從褲兜裡掏出一支蠟燭來。

我不解的問:你有蠟燭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黑漆漆坐了這麼久,很爽嗎?

文闖把蠟燭點上:這個蠟燭不能輕易用,這是陰燭。擺陣用的。王二說了,你小子擺的那個迷魂陣挺不賴,讓我把蠟燭帶上,萬一到了危難關頭,能救你一命呢。

我心說:我上次擺陣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怎麼,王二還真打算讓我靠這個?一招鮮吃遍天?

我幫文闖舉著蠟燭,文闖手裡攥著兩根鐵絲勾那把鎖。

陰燭攥在手裡,陰冷陰冷的,很快,上面結了一層水珠。綠油油的火光照在文闖的臉上。顯得很是陰森,倒不如剛才什麼亮光也沒有,漆黑一片來的踏實。

青爺站在我們兩個身後一言不發。忽然,她拽了拽我的衣角,把我向後拉了一步。

我看著她,輕聲問:怎麼了?

青爺一臉狐疑,咬著下嘴唇,她指了指文闖:他好像在笑。

我回頭,看見文闖臉上又露出那種古怪的笑容。像是藏著什麼陰謀,很快就要置我們於死地一樣。

現在我們三個被關在菜窖裡面,周圍漆黑一片,只有一盞陰燭飄著綠光,文闖露出這種笑容來,實在夠滲人的。

我忽然明白過來,王二準備這些陰燭,恐怕不是讓我擺陣用的,我有幾斤幾兩他清楚的很。跟小流氓小混混打交道,哪有時間從容擺陣?這幾隻陰燭,是為了把武闖給請出來。

我不知道現在在開鎖的是文闖還是武闖。不過,無論是誰,這兄弟倆已經夠嚇人的了。

我不知道怎麼跟青爺說清楚文闖和武闖的事,只好拍著胸脯保證:放心,文闖沒事。他這張臉有點問題,一冷了就控制不住表情。你現在覺得冷不冷?

青爺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候,我聽見一聲脆響。門鎖開了。

我舉著蠟燭湊過去。武闖使勁拽了那兩扇水泥門一下,緊閉的門裂開了一道縫,裡面飄出來了一陣淡淡的腥氣。

我正要看看裡面是什麼。忽然,武闖回過頭來,一臉獰笑得看著我。

我被這表情嚇得一愣,後腦勺起了一層汗。

雖然早就見過武闖的這種表情,但是這時候乍一看,還是嚇了一跳。

我定了定神,誠懇的說:武闖,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臉,能不能拿袖子遮著點?我看著害怕。

武闖不理我,只是獰笑得看著我。

我忽然有點懷疑了,戰戰兢兢的問:你到底是不是武闖?

菜窖裡一片沉默,我舉著蠟燭一步步的後退,身子貼在潮濕的土牆上。

青爺就站在我身邊,慢慢把砍刀抽了出來。青爺是女中豪傑,然而,今天我發現她也不是百無禁忌。

青爺雙手握著砍刀,然而,那砍刀仍然不穩,正在細微而快速的抖動,反射著綠油油的燭光,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菜窖裡面跳躍一樣。

終於,武闖的嘴唇動了動,發出嘶啞的一聲:天下。

我一哆嗦,陰燭差點掉在地上。

武闖的聲音向來半男不女,如同未變聲的孩子一樣。現在忽然發出嘶啞的一聲,我心裡真是沒什麼準備。

武闖看著我,忽然抖了幾抖:別過來,快跑。

這句話沒有說完,他就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我連忙蹲下去,把文闖扶起來,讓他靠在牆上。他全身冷冰冰的,臉上還帶著古怪的笑容。

青爺摸了他一把,小聲驚叫道:他死了?

我搖搖頭:沒有,這是他弟弟。

我把指尖咬破,滴出點血來,把陰燭弄滅了。

這玩意陰氣太重,有它亮著,文闖永遠都別想緩過來。

然後,在黑暗中,我簡要的講了講文闖的身世,以及附在玉環上的武闖。

青爺聽完後,歎了一口氣:我本以為我已經夠慘了,沒想到,還有比我更慘的人。這文闖真是可憐。難為他整天神神經經的犯二,倒看不出來有多悲傷。

青爺說這話的時候,我根本想像不出她拿刀砍人的凶悍模樣,反而覺得應該是一臉溫柔。

忽然,青爺說:文闖是不是醒了?我聽見他喘氣了。

我把手指湊到文闖鼻子下面,試探了一下,奇怪的說:沒有啊。

青爺肯定的說:你仔細聽,絕對有。三個人的呼吸聲。

我背上忽然起了一層汗:眼前的文闖絕對沒有喘氣。那麼第三個人哪來的?

我屏住呼吸,仔細聽菜窖裡面的動靜。

果然,有呼吸聲。不過,不是我身前的文闖發出來的。而是在身後。

我身後,就是那道水泥門。

我頭皮一麻,猛地站起來,身子緊貼著土牆。兩眼直勾勾盯著水泥門的方向。雖然前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

青爺也意識到不對勁了,對我說:水泥門裡面有人?還是別的什麼東西?要是有人還行,我直接砍了,萬一是別的,你行嗎?

我仔細聽了一下,搖搖頭,嗓子有些乾啞:不像是呼吸聲,倒像是有風在吹窗戶紙,咱們別自己嚇自己了。

青爺沉默了一下,忽然說:不對不對,你仔細聽聽這聲音,一呼一吸,分明是有人在喘氣。

我的手使勁在褲子上蹭了一下,把手心裡面的汗蹭掉:要不咱們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

青爺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時候陰燭是不能用了。我在文闖身上找火柴。

文闖現在全身發涼,任由我擺佈,真的像是一具死屍一樣。我忽然想起他臉上的古怪笑容。不由得一陣懼意。

幸好,我很快找到了火柴盒。

我把火柴劃著了,一隻手舉著火柴,另一隻手,藉著這一點點亮光,慢慢的把沉重的水泥門拉開。

青爺忽然驚呼一聲:果然有人。

這一聲嚇了我一跳,連忙把火柴湊過去,還沒等我看見裡面的內容,不知道哪來了一陣風,把火柴吹滅了。周圍頓時黑了。

我嚇了一跳,正在不知所措。忽然覺得我的衣角被什麼抓住了。我心裡一驚,正要往回奪。

這時候,耳邊響起青爺急促的聲音:後退,快退回來。

我向後退了四五步,脊背貼在土牆上。

青爺喘了幾口:裡面關著一個人。

我耳朵仔細的聽著水泥門的方向。那裡的呼吸聲更加清晰了。只不過,一直呆在原地,並沒有向我們靠近的意思。

我問青爺:什麼人?男的女的?活的死的?

青爺回答的很乾脆:來不及看清楚,不過,肯定是個人。

我掏出火柴:再劃一根。

我感覺我們三個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借助著這一點點亮光,想要努力的活下去。

火柴的火光很微弱,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我慢慢湊上去,一步步接近水泥門,心裡也慢慢的恐懼起來。

水泥門後面的空間很狹小,說是一間屋子真是誇張了,充其量,它只是一個櫃子。

就在這櫃子正中,直挺挺站著一個人。這個人身上穿著衣服,不過,已經髒污不看,破破爛爛。

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脖子,上面都長著長長的白毛,很濃密的一層。看起來滲人無比。

我不知道這個人長什麼樣子,因為他全身都貼滿了鎮屍符。鮮紅的字體,紅的發亮。其中一張就正好貼在它的腦門上,把它的臉給擋住了。這裡關著的是殭屍。

殭屍的嘴裡不住的呼出白氣,吹的臉上那張鎮屍符不住的飄起來,又落下去。我們剛才聽到的呼吸聲,估計就是這個。

我連忙拉著青爺退開:是殭屍。沒想到,菜窖裡面居然藏著一具殭屍。

青爺握著砍刀問:殭屍也喘氣嗎?

我搖搖頭:它不是在喘氣,它是在吐氣。那些白氣,是它肚子裡面的屍毒。

這時候我的手一陣疼。火柴已經燒到手指上了。

我搖了搖火柴盒,火柴已經用光了。在這種地方,守著一具殭屍連個亮光都沒有,簡直能要人命。我當機立斷,在火柴燒完之前把火柴盒點著了。

我舉著火柴盒吩咐青爺:快點把文闖弄醒,咱們得趕快離開這。

青爺一邊使勁拍打文闖一邊著急的說:這殭屍,早不吐屍毒,晚不吐屍毒,怎麼咱們一開門,他就開始吐了?

青爺無心的一句話忽然聽得我心裡一緊,難道這有什麼聯繫不成?

我扭頭向那殭屍看過去,只覺得他腦門上的鎮屍符被白氣吹的搖搖欲墜。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