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車禍
不知不覺就走了大半晌,二姨覺得自己的屁股都要顛成八瓣兒了。這時候只聽車老闆子「吁……」的一聲,馬車停車了。車老闆一掀棉簾子對姥姥道:「大姐,前面屯子有歇腳的地方,咱打個尖吃個飯吧。」「行啊,這片你熟悉不?你挑個人家吧。」姥姥點頭同意。
到了屯子裡,隨便找了戶人家進院,說是打尖的。那家人都很熱情,當下就給燒水做飯了。姥姥也捨棄了硬邦邦的乾糧,道聲打擾,就讓大伙圍坐炕上吃了頓熱飯。邊吃邊跟這家大嬸聊了起來。大嬸知道是要往吉林走,忙說:「那你們肯定要從小要道那路過的,走到那小要道的時候,可得注意點。最近下大雪,路都踩實誠了根冰面似的,那道上可出了四五起事兒了。都是馬車打滑摔溝裡的。你說怪不怪,那溝要說也不深,平時人摔進去,那麼厚的雪根本摔不死,但這幾次事,每次都死人。現在我們屯子往吉林那邊走,都繞道。你們來的不巧,前兩天下大雪,另一條道堵死了。只能從小要道過了。」
車老闆子一揮手說:「哎呀大姐,你這話不是寒顫我趕車技術不行麼。別的不說,就我趕這十幾年的車,我叫馬走它就走,叫他停下立馬停下,我就是讓它站起來,他也得給我站幾分鐘啊。再說我出來前特意查看的馬蹄子,馬蹄鐵好好的,肯定不能打滑。」又轉頭對姥姥說:「你就放心吧大姐,沒出事兒這說。」
那嬸子看車老闆這麼自信,也沒多話。只是鄧姑姑微微皺起了眉頭。吃過飯,大家要歇歇,二姨卻見鄧姑姑拿出了筆和硃砂,要了碗水,在黃紙上畫了什麼。然後就揣進了懷裡。
馬上就要趕路了,姥姥遞給大嬸飯錢。大嬸說啥不收。又是一頓的撕吧。那時候農村人都實在,一頓飯還真算不了啥。大嬸推脫不過,拿了後笑著說:「這一頓飯有啥的,你還給錢。這麼著,你回來的時候再來我家,我給你整點好的吃。」「一定一定。」姥姥謝過大嬸,又拉著大姨他們上車了。
往前走了一段路,二姨掀起門簾子往外看,只見一望無際被雪覆蓋的田野,近處道旁的樹都成了白色風景的一部分。耳邊則是馬蹄踏雪的吱吱聲。前面不遠就是那嬸子說的小要道了。這道還真挺險的。左邊靠山,右邊則是一道夏天往田里引水的水溝。怎麼也得有個兩米半的落差吧。溝邊也沒有樹擋著,偏偏這道還七轉八彎的。要是翻車還真容易。車老闆子也放穩了心神,收束住了馬車的速度,開始小心翼翼了。
這時候鄧姑姑忽然探頭,從懷裡掏出一道符紙,直接插在了車轅子掛燈籠的鐵釘子上。然後對著車老闆子說:「大哥,你趕車的時候看著點這紙,它要是刮飛了你要立即停車不動。」
車老闆子笑了說,:「她姑你不是耍我啊?你看這風,呼呼的,你這紙不馬上就飛了啊?那我現在就停車唄?」剛這麼說著,忽然嘴就張大了,也不怕灌風就這麼愣住了。鄧姑姑插上去的那道符,在冬天凜冽的北風裡,紋絲不動的靜止在釘子上,連飄都沒飄。
姥姥知道這裡面有說道,就對車老闆子說:「大兄弟你就聽我妹子的沒錯,我妹子有家仙兒護體的。說的話都靈呢……」姥姥並沒說鄧姑姑的出身,她只是用了農村人最能接受的家仙兒將鄧姑姑最不想說的身世隱去。鄧姑姑感激的看了姥姥一眼,隨即又閉眼打坐入定了。
車老闆子看鄧姑姑露了這麼一手,心裡服了。想著這出馬的自己咋不知道啊?看這能水比周老太太厲害多了啊。啥時候能給自己算算財運就好了。想是這麼想,眼睛也一直瞟著符紙呢。果然符紙還是一動沒動。
這小要道又窄又長,二姨坐在車裡就覺得心突突的。一會左轉一會又轉的自己頭都要暈了。她就嘴快的說:「媽,我都暈了,你說那馬暈不暈啊?」姥姥呸了一口說:「就不知道說好話,閉嘴丫頭。」
正說著,只聽外面猛的一聲「吁……」,車老闆子立馬就掀起門簾子對這鄧姑姑道:「她姑,你那符紙,符紙飛走了。」
二姨忙往釘子上看,果然,符紙已經不在這上頭了。鄧姑姑臉色一白,焦急的對車老闆說:「大哥,你趕快靠邊停車,把馬拴住。大伙趕快下車。」
雖然不明就裡,姥姥還是領著大姨二姨下車了。北風一吹,二姨頓時覺得自己凍透了。她剛想去鄧姑姑跟前問:「為啥不能上車等著啊,車裡多腦活,」卻見鄧姑姑正從兜裡往出掏東西,還是上次那把劍和木牌。然後還有幾枚銅錢。鄧姑姑從小要道來來回回走了兩遍,終於找準了一個地方將銅錢往雪裡插。
埋完了銅錢,鄧姑姑開始繞著溝邊的一棵小樹走步子了。這樹就長在溝邊,鄧姑姑沒辦法繞成完整的一個圈,急得汗都下來了。就在這時,對面的道上忽然傳來「駕,駕……」的馬車呼喝聲。
鄧姑姑一驚,忙喊車老闆子快去攔住那車。車老闆應聲衝過去,卻立即閃身回來。這車跑的太快了,馬根本來不及收勢,這樣衝出去攔車自己非得被撞死。於是他大喊:「停車!停車!」
呼喊被北風撕的粉碎。那車的駕車的根本沒聽見車老闆子喊什麼,還:啊?啊?的問呢,只見那馬腳下一滑,整駕車就翻在了路上,眼見一個人從車裡甩出來,掉進了深溝。
二姨只瞥見鄧姑姑立即涅訣對著掉下去的人喊了聲:「疾!」,這邊車老闆子見有人摔了出來,已經快步上前,幾步就躍下深溝,艱難的將那人抬了上來。
溝下的雪能有半米來深,車老闆的膝蓋都沒進去了。人抬上來,已經是口鼻流血了。但是探探還有氣。鄧姑姑忙取出銀針,對著那人的穴位下針,只是手被凍的發麻,怎麼也找不對穴位。只好用哈氣先暖手,急的頭上都出汗了。
這一會功夫,姥姥和大姨已經將那邊駕車的和車裡另外兩個人都拉出來了。這三個人傷得輕,都是磕碰傷。幾個人來到鄧姑姑面前時,只見流血的這人渾身一陣的抽搐,然後就沒聲了。
鄧姑姑看著死去的人腳上的一隻鞋,另外的一隻被甩出去的時候已經掉在了雪地裡。只是喃喃的說:「命啊,偏偏鞋就掉了。」
姥姥知道鄧姑姑的意思,一般這種車禍也好,橫死也好,只要腳上的鞋丟了,基本上就保不住命了。
禍事已經發生,那幾個人哭的都斷聲了。只能將屍體弄上車。他們的馬已經扭了腳,不能走路了。姥姥好心,讓車老闆子先將這幾個人送到剛才來的屯子裡,車老闆二話不說,立馬讓那幾個人上車。人多坐不下,姥姥他們跟著車在後面走。於是幾個人又回到了那個嬸子家。一陣急敲門。
嬸子開門看到車老闆子身上帶血嚇壞了,還以為是二姨他們的車出事了。後來一看不是才稍稍放心。可是不論是誰畢竟是一條人命,大家只能勸那家人節哀。心裡都知道這話基本沒用。哪有死人了不哀傷的呢。
嬸子還是給做了熱飯,並且沒有顧忌死人放在他家當院裡。鄧姑姑回來就上炕畫符,讓車老闆子去屍體前燒掉了。說是去戾氣,防止禍害周圍的人。二姨不懂,但是看著屍體還是害怕。就這麼著,天就晚了,只能求嬸子家收留一晚上。
嬸子將自己家西屋給姥姥一家人倒出來,讓車老闆和那家人去鄰居家借宿。當晚,鄧姑姑忽然一反常態的跟姥姥說起了她剛才做的事情:「大姐,其實這條道上,第一次翻車死的人,並沒有超升,反而做了厲鬼,在不斷的拉替身。這一次次的每次都死人。」鄧姑姑在聽說了這事之後就有感覺,心裡突突的覺得有事要發生。本來想趁著沒出事,擺個陣法將鬼壓下來。誰知道陣法未成時,這個車就闖了過來,鬼還是先她一步將人弄死了。現下她就是要將新死的人的鬼魂找到,不能讓他繼續在飄蕩在小要道害人了。
姥姥並不驚奇,鬼拉替身的事情她聽得多了。只是問:「剛剛這個人屍體就在這,你超度就行了唄。」
鄧姑姑搖頭道:「車禍已發生,她當時就想攔住這人的靈魂,但是陣法未成,咒語沒管用。現在這人只是去了戾氣,魂魄還在小要道呢。只是天黑了,時辰不對收服更困難了。」
姥姥緊緊的皺著眉頭說:「這麼晚了,想不會有車再走夜路,要不咱們明天一早上過去吧。你別今晚過去,我也不放心。」
鄧姑姑想了想,還是答應了。第二天姥姥和鄧姑姑天不亮就起來了。鄧姑姑晚上已經畫好了符咒,整理利索了就要出門。二姨雖然眷戀被窩的溫暖,但還是好奇鄧姑姑的本事,非要跟著去。
到了昨天發生車禍的地點。還是昨天的那棵樹。鄧姑姑早管那嬸子要了根麻繩繫在腰上,讓姥姥拉好了她。她又按照昨天的步子開始圍著那顆樹繞圈。有了繩子的支撐,她終於可以繞完一周。然後她又檢查了昨天埋下去的銅錢,幸好還都在。只見鄧姑姑雙手涅訣,口中唸唸有詞。忽然她厲聲道:「六道輪迴,壽命在天,既已成鬼,何不就去?道不傷人,卻可損鬼。若引天雷噬魂,永世不得超生了。」
二姨並未見周圍有任何異樣,只是感到越發的陰冷,凍得她嘴唇直打顫。忽然樹旁邊的雪地裡隱隱刮起一陣雪霧,捲著殘雪就衝著鄧姑姑去了。
鄧姑姑搖搖頭:「執迷不悟。我不滅你,困你五十年醒悟吧。」說著左手涅訣,右手疾指那團旋風。道了句:「武神即令,封鬼!」
那旋風夾著雪沫轉得更急,卻只能原地不動。最終慢慢的銷聲匿跡。鄧姑姑舒了口氣,對姥姥說:「行了。咱們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