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龍虎鬥(2)
進到屋裡,卻見鄧姑姑也醒了,正盤腿坐在炕上,透過月光二姨看到鄧姑姑雙手涅訣,嘴中唸唸有詞。二姨並不敢打擾。過了一會,鄧姑姑長舒一口氣,說:「好了,它走了。以後你出去的時候叫我一聲,我陪你去,快七月半了,不太平。」二姨才知道自己遇到髒東西了,於是悄聲的問鄧姑姑:那剛才虎子?鄧姑姑點頭說:貓狗都是能見到人見不到的東西的,再說你家虎子可不是凡品。剛才它幫你也是幫自己積德的。然後就不再說話,翻身睡覺去了。
劉奶奶說,動物一旦和人相處的時間長了,沾了人氣,就會有歪道了。然後斷言,虎子一定在家呆不長了,肯定會上山。真的,沒過多久,虎子就從家裡消失了。幾個月後,二姨上山砍柴火,分明看到一隻全黑的貓在他後面跟著,但是叫又不過來。那貓就靜靜的蹲坐在樹叢邊,慈愛的看著她。二姨用的是慈愛,說自己看得懂虎子的眼熟呢。肯定是虎子。最二姨想過去抱住它,它卻一縱身跳進樹叢裡,再也沒出現了。從那以後,二姨再也沒見到過虎子。就這麼靜靜的消失了。二姨相信虎子進山是修煉去了。但不贊成劉奶奶說的虎子修的是歪道。虎子那麼勇猛,那麼懂事,肯的能夠修成人道。估計是個巾幗英雄。
不知道大家現在是否養寵物,有些寵物是不把自己當動物的,這也是他們修行的一種方式,當他們以人的心理揣度你,以人的行為行事後,就有能夠修行的機會了。請大家善待陪伴自己的小動物,他們也許比人的悟性還要高呢。
引路燈。
以前的農村有很多講究,比如過年。除了一家人團聚,還要將自己家故去的親人請回家來一起團圓。雖然只是個風俗,但傳承的很久了。大家也都按照老輩的說法去做。只有一個人不信。他姓錢。真可以算是破除封建迷信,打破牛鬼蛇神的牽頭兵。
那時候過年,為了將家裡的故去的親人請回家裡來,還怕他們不認識回家的路,大家會用鋸末子拌上煤油,在村口到自己家門前,一路上撒過去,一堆一堆的。然後將他們點燃了,將遊走的親人鬼魂引導到家裡去。家裡早就供奉上牌位香燭,等著親人回來了,一起過年。姥姥家倒是不點引路燈,因為姥爺的母親已經又走了一家。還不是在姥爺家過世的,也沒埋在姥爺家的祖墳裡。所以每逢過年,只是將牌位供奉上,然後將煮出來的第一碗餃子供奉給親人而已。
年前幾乎家家都做這樣的事情。過年前,只見村裡通向外面的路上和雪地裡到處都是一簇簇明亮的火苗,閃爍著映著雪光,煞是好看。農村的小孩子喜歡在這樣的夜裡點著燈籠呼朋引伴的在屯子裡亂跑,這時候只看見一個個的紙燈籠的光芒點點飛舞,腳下則是閃亮的火苗,一點也不嚇人,倒是覺得很熱鬧。
老人教育小孩,不許踩燒的紙錢或燒完的紙灰,因為那是對鬼不敬,惹怒了他會跟著你回家,然後在路上叫你,你一回頭,肩膀上的真火就滅了,陽氣一弱,他就可以上身了。也不許踩滅引路的燈,那樣會讓歸來的鬼魂找不到家,成了野鬼會報復人。
這老錢不信這套,這天回家吃完晚飯,出門去打牌的時候,看到一戶人家,順著大門一直到村口,都點著鋸末子,他是喝了點酒,藉著酒勁倒好,跟跳格子似的,走一步踩滅一堆,走一步踩滅一堆,將人家的引路燈都踩滅了,這才心滿意足的打牌去了。邊走還邊嘟囔:「我就不信了,踩滅點鋸末子還能咋地。都說有野鬼,我這些年也沒見到一個。有本事你今天就出來會會爺爺。」
結果他在牌局上運氣這個差,幾乎是次次點炮。好不容易自己報叫了,上家還劫胡。沒一會兒的功夫,帶的錢就輸了個精光。沒錢誰還和你玩啊,只好讓下座位來給別人。從牌局上下來,他忽然就摔倒在地上,別人以為他是盤腿太久腿麻了,就扶他到炕上躺一會,結果歇了幾個小時,他的腿還是沒知覺。使勁掐都不知道疼,眼見著大腿都掐青了。大伙知道這是犯病了。先是找赤腳劉過來,左敲敲又捏捏,看不出任何毛病。是中風?也沒口眼歪斜,神智還好好的。看了半天,赤腳劉搖頭道:「我治不好,在這樣下去怕是要成癱子了。要不或許是邪病,找劉太太給看看吧。」大伙也覺得這大過年的整個癱子回家不好,就瞞著他家人先請了劉奶奶過來給看看。劉奶奶正在家裡包餃子呢,見有人來請她,忙放下手裡的活跟著過來了。
劉奶奶請了白家仙兒給上身,周圍一群的人七嘴八舌的跟白家仙兒敘述他病發的經過。還央求白家仙兒好好給看看,能不能給取點藥。白家仙兒有點懶洋洋的,睡不醒的樣子。不耐煩的說:「大冬天的,把我請過來就這點事。」又吃吃的笑道:「那明明是他自己犯賤,踩滅了人家的引路燈,那鬼回不去家,跟著他呢,在牌局上他就沒贏全是輸吧?那鬼報復的不解氣,現在按著他的腿不讓他走路呢。我還給他看呢,沒抽他一撇子不錯了。行了,我也該回去睡覺了。以後這樣的事情少找我。這種人我都懶得看。」說罷打了個哈氣就要回去。
大伙聽得又驚又怕,他也嚇得連連討饒。大夥一陣好話,白家仙才給了指點。說一定去本家賠禮道歉,重新幫人家點燃引路燈,再給鬼多少紙錢。他都一一答應了。許了好多願,白家仙兒才肯幫著說和。果然,過了一晚上,第二天腿就能動了。他立馬去人家道歉。還親自拎著一麻袋的鋸末子,從人家門口一直給點燃到了人家祖墳。倒是給那人家嚇了一跳。大家都是按照風俗辦事,誰知道鬼真的回家啊。想想自己家過年屋裡不知道有多少鬼魂呢,心裡倒毛毛的了。
二人轉。
東北老話,寧捨一頓飯,不捨二人轉,說的就是二人轉在東北人心裡的地位,絕對跟京劇在老北京人眼裡的價值是一樣的。那時候農民沒電視沒電腦,娛樂節目只有過年的大秧歌和這一年才過來一兩次的二人轉戲班子。只要戲班子一來,用二姨的話說:那叫一個人山人海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百花齊放……現在大家知道二人轉,大多是通過趙本山的趙家班吧,這也是好事,將二人轉這種東北傳統曲目推廣到全國各地,讓人熟知。不過現在這種通過舞台的表演,雖然說也叫二人轉,卻失去了它的原汁原味。如果大家真的在農村看過這種走家串戶的班子戲,那就會真的體會到為啥東北人這麼熱愛這種形式的藝術。不單單是唱的曲目腔調,它本身就是農村戲的形式,也必然在農村的土壤中才能開出最燦爛的花兒。你看二人轉,除了演員,你還要感受它唱的時候的氛圍。農村的戲檯子,農村人團團圍坐看戲起哄的氛圍,農村人待人的熱情開朗,被地下觀眾的熱情激發出的臨時的竄詞兒和逗哏,和二人轉本身都深深的融合在一起。那才是名正言順的土戲。
的確,當時的戲班子是走村串縣流動演出的,有名角的戲班子更是跨省行藝。李家屯並不是大村子,屯子裡也沒有特別有錢的地主,所以平時也沒有什麼出名的大戲班子過來。偶爾會有串屯子演戲的班子路過屯子,借宿時龐爺就會好吃好喝招待,然後賠笑跟班主說讓給村民演兩天熱鬧熱鬧。一般戲班子就算串屯子也是有下定金讓按期去演的,這種捉急差很少答應。只有少數最近閒著的,一看招待的不錯,又有錢賺就答應了。然後龐爺就挨家挨戶的報信,哎哎哎,蹦蹦班子過來了,大家準備湊份子啊。你就看吧,第二天一早,屯子裡打場的空地就會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就算幫著戲班子搭檯子也願意在這湊活著看熱鬧。每家省吃儉用的娘們這時候也都大方起來,說出看戲的分子,誰家也不會推辭。還有上趕著拿著米菜去龐爺家裡幫忙給戲班子做飯的。都是為了跟戲班子的角們說幾句話,讓她們教兩出戲,那自己可就在屯子裡有了說話的本錢了。
一般戲班子串屯子都是秋收過後,農民收拾好自己的糧食,手裡有了餘錢準備好好過年了。這時候最有心情聽戲看戲了。辛辛苦苦一年,不就是圖個過年樂呵麼。這年冬天,龐爺又截住一夥串屯子的戲班子。班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領著自己的兩個姑娘,一個叫清揚,一個叫清柳,都長的十分清秀好看。還有三個男徒弟。另外班子裡吹拉彈弦的還有三四個人。幾個人一堆行頭一架馬車的就過來了。見是戲班子到了,龐爺趕緊招待進自己家裡住下,並讓兒子準備好飯菜喝酒。跟東北人拉關係,酒是必要的工具,爺們們說話沒有酒,那話就嘮得不近。果然,一頓酒下來,班主竟然拍著龐爺的肩膀非要跟龐爺釓親家。說是看上了龐爺的兒子禮貌厚道,要把自己的姑娘清揚嫁給他。還拍著胸脯說一定給親家家演滿七天。這親家龐爺可不敢釓,雖說大家喜歡二人轉,也瘋迷名角,但是在長期的封建禮教熏染下,龐爺還是認為戲子是下九流。尤其這唱蹦蹦的女的,多少都是被地主高官玩弄膩歪的。自己的兒子怎麼能找個這樣的媳婦兒呢?龐爺稍微一頓,但馬上堆笑說:「劉班主你對我小兒子青眼有加,我自然喜不自勝,何況令愛還多才多藝美貌如花,可惜我兒子從小定的娃娃親,媳婦明年就過門了。要麼這樣,我認青楊這孩子當我干閨女,負責幫她找個好婆家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