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雪夜訪客
姥爺也將那人往炕裡讓,那人連連擺手說:「不用了大哥,我就將土豆放在你家就行,明天我親戚過來取走。哎呀你這屋燒的可真熱,真熱。」一連說了好幾遍。邊說邊擦那順臉淌下來的汗水。
鄧姑姑抬眼看他,忽然就抿嘴一笑。然後也不說話,接著跟大姨打牌。那人站了一會兒,也不往火爐前面湊著烤火,倒是遠遠的躲著似的。然後就要告辭。連姥姥給他倒的熱水一口都沒喝。
姥姥要送他出屋,那人忙說留步。說著自己匆匆忙忙的走了。二姨一看,剛才那人站的地方化了一大灘的水。不由的咋舌道:「這人身上得濕透了吧,雪化成這樣。」鄧姑姑聽了,暗暗的笑,卻不吱聲。第二天一早,二姨被姥姥的一聲尖叫弄醒了。起來一看,姥姥正指著當院發楞。二姨左瞅右瞅,當院就是一片雪地,啥也沒有啊。就問姥姥怎麼了。姥姥說:「昨天那人來的時候,我明明記得雪已經停了,你看這當院哪有人進來的腳印啊。」果然,當院乾乾淨淨潔白的一片雪地,一個腳印都沒有。二姨不由也嚇壞了。倆人忙打開昨天那個人放在屋外的麻袋一看,裡面哪裡是土豆,是一個個大雪球。整整一麻袋。姥姥和二姨驚嚇的心裡倒被這景象給沖淡了。姥姥哭笑不得的說:「這是哪裡來的什麼野鬼,這麼捉弄人,拿雪球當土豆子送人。」
哈哈,西屋傳來鄧姑姑的笑聲。跟著鄧姑姑走出來說:「那可不是什麼野鬼,是個雪人呢。」
「啊?雪人?」二姨奇怪的問。
「你沒看他那麼怕熱。進屋才一會兒地下都淌水了。這些雪人都是小孩兒堆成的,孩子的靈氣加上雪的滋養,有些雪人就有了靈氣了。這些雪人算是精怪的一種,但是因為是孩子做的,所以童心未泯,總是喜歡玩,喜歡惡作劇。平時你在雪地裡走,不知道哪裡飛出來個雪球打中你,你左右找又找不到人,可能就是這雪人作怪了。他們沒惡意的,否則昨天我也不讓他進來了。肯定是二丫你在外面招惹他了。他才給你送來一麻袋雪球,這是下戰書呢,你就等著今年冬天挨莫名其妙的雪球打吧。不把這些雪球用光,他才不放過你呢。」
二姨猛然想起昨天被自己和一群孩子欺負的那個人。那個不會就是雪人吧。二姨越想越覺得像。喜歡和孩子玩,自己也像個孩子似的。嗯,肯定是了。不過聽鄧姑姑這麼說,他倒不怕這個雪妖怪了,倒是覺得挺好玩的。
果然,從那天開始,二姨每當出去玩,總會被莫名其妙的雪球攻擊。找來找去卻找不到攻擊的人。二姨很惱怒,有一回就衝著一片雪地大叫:「你出來,我知道你是雪人,別藏著了。咱們一分勝負。」
哈哈哈哈,四周並沒有一個人影,雪地裡卻傳出一陣笑聲。接著,又有兩個雪球擊中了二姨。二姨眼睛轉了轉。想出來一個主意。她不找雪人了,她要自己堆一個!滾啊滾,滾了兩個大雪球。壘在一起。拿來兩塊黑石頭當眼睛,一根胡蘿蔔當鼻子,嗯,還有,得給雪人帶上圍巾和帽子。當二姨看到自己的成品,很滿意的點頭。然後對著狂野喊:「你出來看看,這個是不是比你好看多了!」
「呵呵呵,哪有,你那個雪人沒嘴巴,不會說話啊。」那個人不知道從哪裡出現了。依舊是一身裹得嚴嚴實實的。
二姨不害怕,直接問他:「你是雪妖怪?」
恩,那人點頭,然後說:「你不怕我?」
「怕你?哈哈,你連烤火都不敢,我怕你幹嘛。你要是還敢拿雪球扔我,我就點火把烤化了你。」二姨很有底氣的說。
「嘿嘿嘿,我怕火,但是我可不怕凍,我能把你凍住。你怕不怕?」
二姨有點膽怯了。四周瞅瞅,沒別人。她真怕這個妖怪沒鄧姑姑說的那麼善良,萬一真把自己凍住了咋辦?
那妖怪看到二姨害怕的表情,忽然又哈哈大笑。然後說:「嚇到你了。我贏了!哈哈哈哈。」笑著笑著就忽然消失在茫茫雪地裡。二姨揉了揉眼睛,都回憶不起來他怎麼消失的。
從此以後二姨倒是再也沒被雪球攻擊,只是她開始懷念被雪球打的時候了。那是個善良的,寂寞的雪妖怪。喜歡和小孩一起玩,不傷害小孩的好妖怪。
花妖。
村西頭的李嬸,是個真正命苦的人。
她本不是本村的人。是哈爾濱過來的。你要問了,為啥要從城裡搬到鄉下來呢?城裡啥啥都方便,尤其是買東西,女人最喜歡逛街了,城裡那麼多鋪子,總比鄉下只靠竄兒鑼來的好吧?當然了,如果不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誰也不會從悠哉的城裡搬到這個地方,自己種地自己吃的。
這要說她的身份了。她原本是哈爾濱一個富裕人家的丫頭。因為長得好,被老爺看上了,她年紀也不大,被老爺勾引著一來二去的弄在了一起。不過老爺大房夫人卻是個厲害的,要不是不允許老爺納小,那老爺也不會將身邊的丫頭弄到手。夫人知道了這件事情以後,立馬鬧了起來,將她打了一頓關在柴房不給飯吃。那個家裡根本不容她。;老爺也在夫人的積威之下唯唯諾諾。心裡其實也沒幾分將她收房的意思。但這麼拖著也不是回事,弄出人命就不好了。老爺身邊的心腹就給老爺想了個障眼法,說把她弄到了鄉下,對夫人就說是賣了。其實算是養了個外宅。這不是兩全其美麼?老爺已經被夫人弄得焦頭爛額,聽見有法子解決連連答應,吩咐心腹馬上去辦,辦的機密些。心腹倒是很給力,幾天的功夫給辦好了。只不過這外宅實在太遠了點。給弄到了這個屯子裡。夫人呢,見眼中釘不再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沒細查了。
剛開始搬過來的時候,老爺一兩個月的來一次,來了就留宿一宿。看看她順便送些米面錢糧。農村呢,更重視這些道德風氣,平時大媽們沒事也愛說三道四的。她一不是明媒正娶,二又沒有親戚靠山。在這農村日子著實不好過。要說這閒言碎語,不聽見就當不知道也就過去了。可是總要吃飯過日子的。她剛過來的時候,老爺是隔三差五的過來,每次過來都會留下錢糧。她倒也不愁,可是後來因為生了個丫頭,她的心思就全在孩子身上了。老爺來了也不再曲意逢迎,漸漸的老爺就不大喜歡了。但姑娘畢竟是親生的骨肉,留在外面養著算怎麼回事,老爺考慮再三還是跟家裡夫人說了。夫人這個生氣啊,好啊,原來當初你都是騙我的,現在孩子都給我生下來了。夫人滿腹的怒火,人前還要裝賢良淑德,於是派了馬車過來,將自己家的小姐給接走了。來人只顧著孩子,壓根沒提將她也接回去做小的事兒。她想閨女,老爺來了就跟老爺哭,漸漸的老爺也煩了。男人,養個外宅就是找樂子的,誰天天看你哭哭啼啼的能有好心情呢?再說哪個男人不是喜新厭舊的,沒過兩年,她就被忘到了腦袋後頭。慢慢的,老爺不但不來,連送錢糧的下人都不再過來。這下她的境遇算是比寡婦還難堪了。一沒力氣二沒錢糧,一個人過的相當艱苦。她也曾經千里迢迢的僱車上哈爾濱去找。被夫人吩咐人堵在了門外頭。不單不讓她見老爺,連她要自己的親生姑娘也不行。人家說那是人家的骨肉跟人家的姓,必須要在人家家裡養活。她在門口坐了一晚上,老爺愣是連面都不肯出來見。第二天,她失魂落魄的回來了。進屋就呆呆的坐了幾天,不吃飯不喝水,就這麼愣神。
鄰居大媽還是善心,做了碗疙瘩湯和自己兒媳婦過來瞧她。用好話勸她看開。
「鳳芝啊,你看開點啊,你這麼小的歲數,不行咱就再走一家吧啊,別認死理兒了。過去的就過去了。找個靠得住的男人生活,別糟蹋自己的身子了。」
她搖頭,說:「我這麼大老遠的跑去,不是為了名分啊,就連我閨女都不讓我看一眼啊,是群狼啊。我閨女不是她親生的,這得受多少氣遭多少罪啊。都是我,我不該就生下她,我也不該就信了他啊。」
這幾個他,指的都是不同的人,倒是把大娘給聽糊塗了。不過還是勸她說:「不會的,好歹是他家老爺的親骨肉,不看你,還看老爺呢,不會對孩子怎麼樣。」
「她恨我,肯定報復我孩子身上啊。嗚嗚嗚。」說到孩子,她終於忍不住哭開了。
大娘和媳婦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沒話勸了。只好陪著她坐著。倒是媳婦兒會說話:「大姐啊,你說你糟蹋自己的身子,也換不來好。你還不如好好的養好身子,咱們再想個法子將孩子給你要出來。到時候你再走一家或者就帶著姑娘生活都行。你說你自己把自己糟蹋完了,那姑娘受苦你也不能幫忙了不是麼?」
這話她倒是聽進去了。的確,要是希望以後能見到姑娘,只能好好的活著想辦法。於是她端起疙瘩湯勉強的嚥了下去。
鄰居看她吃飯,知道她不會尋短見,也就放心回家了。她自己開始了在農村自力更生的生活。
當初她的房子,是老爺出錢,大伙幫著蓋的,有個小園子。她的家靠著後山,她就在後山山給自己開了一片地種糧食。你想,她打小就賣給了人家當丫頭,除了端茶倒水繡花做衣裳,這些粗活還真都沒幹過。再說這兩年過的也算是姨太太的生活,哪裡能經受這種勞累。幾天的功夫,那白嫩的臉也被風刺啦紅了,手也變得粗糙了。沒了城裡人的樣子,倒是一副標準的農村媳婦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