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重生(2)

鄧姑姑細看那人面相,一臉的殺戮之氣,並無善色。而且眉間很窄,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不過顴骨卻平,孝道還成。聽他語氣,自己好像是上了土匪窩了,還成了一個土匪的娘。她暗想,莫不是自己魂魄離體後,找不到原來的軀體,只好陰錯陽差的找了個替身?鄧姑姑哪裡知道,她的遺體已經被屯裡人安葬了。即便還魂,也要被黃土給悶死。或許使她還魂的神仙特意個她找了這個身體吧。

鄧姑姑只好不動聲色,只裝作摔壞了。任憑這土匪請來數十個大夫給自己看病。這能看出什麼來?大夫只好說老夫人是魂不歸經,血氣不旺,開些凝神靜氣補血的方子敷衍。也不敢下針治療,這要是給老婦人扎壞了,這土匪還不得把自己點了天燈了?所以都是互相敷衍,正好鄧姑姑也沒病,那些藥吃了也是補品,也就都裝不知道罷了。

幾個月後,鄧姑姑大概掌握了這裡的大概情況。原來就是胡爺的二龍山。但是胡爺已經漸漸的不管事情了。現在都是這個自稱是自己兒子的劉二當家管理。雖說這個人是個無惡不作的壞人,對自己還不賴。捏準了這點,鄧姑姑安心的用這個新身體在山寨裡住了下來。沒人的時候就繼續修煉。平時土匪作惡,她能勸就勸。只是鬍子就是吃這口飯的,你還能斷了他們的生路麼?也不能指望他們都成為梁山好漢那樣的。所以有些事,鄧姑姑也只能放任他們去做。只是山上的多數人倒都很尊重這老太太,可能每個人心裡都有善念,看到老太太就想起了自己的親娘吧。

掐准了劉二當家聽她的話,她沒少解救被強捋上山的姑娘。弄得有一陣劉二當家的很是不解的跟兄弟抱怨:「最近我娘好像是摔傻了,以前我弄幾個娘們她也沒管著我,怎麼現在這麼嚴起來。還說你那倆嫂子跟我這些年,也都收心過日子了,要我對她們好點。莫非是陰間走一遭能轉了性?」

大伙雖然對不能玩姑娘腹誹頗多,但誰敢附和著指責當家的娘啊。都說當家的多心了。老太太可能就是想積德,以後咱少殺生就是了。就是玩姑娘,咱們不帶回山寨來不就結了。

從此以後,鄧姑姑就在山寨裡變成了老夫人。她很想回二姨家瞧瞧,又想到自己這個樣子,去了能說什麼呢,只能作罷。不過在這個地方倒是積德的好地方,總有機會能勸解些還有良心的土匪不要徹底滅絕人性。這也算是修行的一種。

鄧姑姑想不明白上天為什麼要她活著而不收她。或者是孽債還未結清吧。生死有命啊。

聽了鄧姑姑的話,二姨簡直不能相信。這種鬼故事裡事生生在眼前發生,還是她最親的姑姑。二姨細細的看鄧姑姑的眼睛。還是那麼溫和,帶著笑意看著自己。是的,是自己的姑姑,她還活著。二姨高興的簡直想蹦起來喊兩聲。看看周圍的環境又只能壓下去。

鄧姑姑又說:「本來可以讓你和那幫姑娘一起走的。可是你仔細看那幫姑娘的面相沒有?這一劫她們逃不過。我估計在山腰上就得被糟蹋嘍。這些年我管的越多,這底下的人嘴上不說,心裡恨我呢。我只能盡力而為。留下你在身邊,起碼他們不敢動你。我找個機會親自送你回去。再說這麼幾年過去,我也真想你。陪姑姑在這住些日子可行麼?」

二姨連連點頭,甚至忘了家裡人是否會著急。

就這樣,二姨陪著鄧姑姑在山寨裡住了半年的時間。每天早上鄧姑姑帶著二姨在後山上打坐練步伐。晚上就聽二姨講這幾年的新鮮事。寨子裡自然還有惦記二姨的鬍子,只是二姨時刻跟在老太太身邊,他們連佔便宜的機會都找不到,只能暗自垂涎。

二姨想家了。雖然有鄧姑姑一起,可是這山寨裡全是老爺們,她一個女孩子幹什麼都不方便。再加上總被覬覦著,心裡不踏實。可是她又怕鄧姑姑難過,不敢跟鄧姑姑提。她想姥姥,也想舅舅們。不知道他們惦記的怎麼樣了。這麼長時間,她一直沒辦法給家裡捎信,因為土匪們怕家裡得到信兒糾結人上山救人,鄧姑姑也沒辦法幫忙。

這天早上,鄧姑姑忽然叫二姨過來,讓她準備回家。二姨不明就理。鄧姑姑說,劉二當家的要去哈爾濱做趟買賣。鄧姑姑跟他說好了要一起去省城溜躂。要帶上二姨。回來的路是路過二姨家的,就直接將二姨放下了。這就算是冷不丁的出手,讓他們沒防備,要是老實兒的告訴他們放二姨下山,又會生出太多岔子。

二姨忙問鄧姑姑可跟她回去。鄧姑姑緩緩搖了搖頭說:「上天安排我進這個身體做這個人,必然有他的道理。我雖不能引這幫土匪向善,卻能勸他們少做些惡。再說了,別人都以為我已經死了,只有你能信這個人是我,其他人怎麼會信呢?我這個身體能撐多久,回去了沒幾年再死一次麼?再傷心一次?對了,你還記得唱戲的劉班主麼?」

「誰?哪個唱戲的?」二姨一時被問糊塗了。

「劉班主啊,就是清揚他爹。」鄧姑姑道。

「哦,」二姨想了起來,。「他怎麼了?我記得當時聽說他投了鬍子了,後來就沒信了啊。」

「他當初就是投奔了這裡的胡當家來的。來了沒兩年,劉二當家的就接手了山寨。他是個有良心的,從不胡作非為,自然看不慣劉二當家的做派,忍氣吞聲了一陣子。我看出來他不是這類人,就暗地裡勸了他幾次。有個晚上他就拉走了一堆還算有良心的志同道合的弟兄去另立山頭了。一下子走了一半的人,這把劉二當家的氣了個倒仰。這四周本來就好幾個山頭林立的,別人都虎視眈眈他這個地方呢。為了保護地盤他也沒辦法去找劉班主算賬,只好急於擴張人數,後來他又收了一些跟他臭味相投的,將這山上攪和的烏煙瘴氣的。胡當家只能眼看著乾生氣。我在這,怎麼說是他娘,他就剩下孝心這一點好處,說他他還能聽些。這就算是我活著的意義吧。我跟你回去,到了舊地,除了傷心,就剩不下什麼了。」

「還是忘不了麼?」二姨終於將自己當年就想問姑姑的話問了出來。

鄧姑姑望著遠方的雲,好久沒說話。卻不由自主的向後撫摸自己的髮髻,二姨瞧見了,知道鄧姑姑想找那根被她弄折了的簪子,心裡只能暗暗歎息。幸而自己未曾被情所迷,否則通透如姑姑尚且如此,換了自己,又當如何?

「忘記是人的本能啊,我就恰巧缺這個能力。越想忘了,記得越清楚。善良的人不能犯錯的,否則不必別人懲罰,自責就能讓她生不如死。」姑姑搖搖頭,「不說這個。你經歷了這個劫難,估計命運就有轉折了。是好是壞自己把握住。姑姑以後不能提醒你了。記得我教你的東西不要擅自露出來。啊。還有,我還活著的事情也不要告訴任何人了。就當我死了也乾淨。」

二姨覺得自己想哭,卻沒有眼淚。看著面前衰老的臉,眼前卻總是浮現鄧姑姑自己的摸樣。第一次見到姑姑,姑姑衣衫襤褸,又經過長途跋涉,顯得疲憊不堪,讓姥姥誤會她都三十多了。後來在他家休養過來,還是眉清目秀的女人。那麼多年她的容貌都看不見衰老,怎麼會錯進了一個老太太的身體呢?上天為什麼給這個女人這樣的折磨。二姨甚至想用鄧姑姑教他的過陰術去三生石那裡查查,鄧姑姑前世究竟欠了那人什麼。為什麼折磨自己成這樣。但那只是想法罷了。自己的功力不夠,何況自己並沒有入陰間的法令。

這天早上,山上早早的備好馬車,鬍子都打扮成貧民的樣子,但腰裡都別了刀子。二姨扶著鄧姑姑上了馬車車廂,劉當家的和車把式坐在車前面,揚鞭開路。到了哈爾濱,二姨並沒心思轉悠,心想著自己就能回到家裡,興奮的不行,卻要在人前裝作沒事的樣子。晚上,二姨他們住在一個小店裡。劉當家的和那把式趁夜出去了。肯定又去幹那些亂盜的事情。為了不起亂子,鄧姑姑並沒阻止,只是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歎氣,說:「人都是命,生來是惡,總也用善教化不了。該有的報應總會有。且慢慢等著吧。」二姨並不答話,只是依偎在姑姑懷裡,這一別不知道還何時能見到姑姑了。

果然,回來的路上,路過二姨家的屯子。鄧姑姑忽然叫停車。二姨扶著鄧姑姑下車。老太太靜靜的看著這個接納自己住了十年的村子。似乎想將這景色永遠的記在心裡。

那邊趕車的有點不耐煩。劉二當家的已經先行回去了。這趟是暗差。他們都打扮成商人的樣子。所以屯裡人看不出來。有放牛的經過,好奇的看看這些人,忽然一眼瞧見二姨,就跟見了鬼似的。瘋了的往屯裡跑,牛都顧不得遷了。

「你回去吧,他們看到你了。記著,你這回去,閒言碎語的肯定不少。記著鄧姑姑跟你說的話,心如清風明月,一切自然平靜。」

二姨依依不捨的拉著鄧姑姑的手,鄧姑姑狠狠心將手抽出。然後上車吩咐走人。車伕不明白為啥老太太要把這姑娘扔這兒,但是也沒問,就是個丫頭唄,放了再找就行了,犯不上跟老太太較勁。於是甩了甩鞭子喊了聲駕,帶著鄧姑姑走了。

二姨愣愣看著那馬車絕塵而去,直到看不見揚起的灰塵才呆呆的往家走,走到半道,村裡迎出來的一群人早把她圍住了。七嘴八舌的問她怎麼回來了。剛才那人又是誰一類的。忽然姥姥哭著分開人群,撲上來一把摟住了二姨。頓時二姨的眼淚就止不住了。抱住姥姥喊了聲媽。娘倆個哭成一團。

屯裡人早就認為二姨死了。被土匪綁去半年多沒音信,不是死了就是賣了窯子了。姥姥雖然沒放棄尋找,可她能有多大能力?只能天天以淚洗面。這下回來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喜訊。姥姥死死的抓著二姨不撒手,生怕自己一撒手二姨又不見了。
《東北農村詭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