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火葬
那邊有本身就對他們火葬老娘看不慣的老人,看到這樣就冷哼著說:「這才燒個泡你們就連哭帶號的知道疼了,你媽可是讓火燒成灰兒了。那得多疼?當初在你娘床前答應的響噹噹的,這會兒你尿嘰啥?」
小兒子一瞪眼睛說:「我媽是死了才燒的,那死人還能有感覺?這是我們家事,你少插嘴。」
這話還沒說完呢,一陣風刮了過來,將那紙灰灌了小兒子一嘴。小兒子忙呸呸的往出吐。倒是讓這些老人好一陣樂。
風水先生見這麼亂套,也不想管了。剛想走,被大兒子拉住說:「您老不能走啊,我媽生氣歸生氣,並骨這事兒不能耽擱。過了今天的時辰也不好了。再說大伙都在。我媽要找我算賬回頭再算吧,就算把我帶走我都沒說的。您先找準地頭,他們好開挖啊。」
也奇怪,大兒子這麼說完,風還真慢慢的停了。大伙順利的找好了地方挖開,果然沒損傷原來老頭的棺材半分。露出棺材後,又在旁邊挖了夠一個棺材的位置,大家小心翼翼的將兩個棺材並在一起,中間搭了個紅布,兩邊各安放了兩個古銅錢。這就是搭好橋兒了,倆人可以在底下見面了。於是回填圓土。一番周折下來,終於將棺材安葬好了。孝子們燒紙大哭,有了剛才的一幕,大伙燒紙的時候萬分小心,生怕又起風被燎出大泡,幸好倒是風評浪靜的結束了。大伙紛紛小聲議論著往回家走。風水先生收了謝禮,頭也不回的就走了。這也是規矩,風水先生做完了自己的活計就走,誰也不能往回喊。他也不參加喪宴。不過他走遠了,卻沒回頭,只是喊了一句:「你家人找人給破破吧,老太太還有氣呢。估計還得找你。」那大兒子心下一顫,知道風水先生說的就是給自己聽的。
家人回來,就忙活著喪宴。一屯子人上席,一直忙亂到晚上天黑才完。大兒子和媳婦筋疲力盡的回到家裡。坐在炕上就起不來了。大兒子捂著腦瓜門叫哎呦。媳婦忙點起燈來看。只見腦門上一圈的大泡,已經破了,有化膿的跡象。媳婦心疼,不由的罵罵咧咧的說些婆婆死也不好好死的話。大兒子還沒來得及阻止呢,那邊擱在櫃上的油燈在沒人碰得情況下忽然就倒了。燈油潑了大媳婦一手。把大兒媳燙得嗷嗷叫。這下倆人都被燙傷了。心裡都不由的嘀咕,肯定是娘真的生氣了。懲罰的方式都是火燒火燎的。倆人商量著想個辦法讓娘消氣。那時候劉奶奶早先去了。村裡懂這些事兒的,還有二姨。只是二姨已經很少給人看事了。再說二姨也不是那些出馬的,並不是誰都能請得動。商量了半天,還是沒決定是不是來找二姨。因為他們覺得二姨也是上了歲數的人,要是知道他們是因為未能遵照老娘的遺囑將老娘火化得到的報應,說不定還能叫好呢。倆人就自己晚上睡覺前念叨了半天。歇下睡了。第二天他媳婦做飯。好好的灶坑裡的火苗子就竄到了她的腳面上。又把腳給燎傷了。怪事頻出,倆人實在堅持不住了,拎著兩隻母雞過來找二姨。進了屋訕訕的將母雞放在地下,卻你推我我推你的誰也不肯先開口說。
倒是二姨已經知道他們的來意,微微笑著說:「墳地的事兒我聽說了。我年紀大了,也沒去送送嫂子。你們別見怪。她這火爆脾氣死了也不改。倒是連累你們小的跟著受罪了。不過這事兒說到底是你們錯在先。要是不能做到的事情就不要答應,出口了就算天塌下來也要辦到。這才是做人為信的道理不是?」說畢抬著眼睛看著兩人。
兩人被二姨說的無語,只能點頭承認自己錯了。二姨這才說:「這就是了,其實娘哪裡有存心跟子女過不去的呢?都是你們錯了。不過是讓你們長個記性。這樣吧,你娘還沒到頭七,魂兒呢,也好招。我算辦個好事,將她叫上來親自跟你們說明白了。」大兒子低聲說:「二嬸兒,這事兒我原本就不同意,可是後來壓力太大實在扛不住了。想想我娘被燒沒了我這心裡就跟刀割的一樣。我都知道是我錯了。我娘怎麼懲罰我我都認。就求求你幫著問問看到底我娘受沒受這火燒的苦啊。可別真的像他們說的,跟下地獄似的,魂兒都被火燒啊。」說著掉下淚來。
見他真的傷心,二姨歎氣說:「我知道你是孝順孩子,要不也不幫你。這種事情我挺長時間不做了。現在號召科學,也不興這個。就悄悄的辦吧。你們去準備些東西,後半晌過來。」說著將招魂的一系列東西說了。兩人連連答應著回去準備了。
我正做好飯給二姨端過來,聽見二姨要幫忙就說:「二姨,你何苦管這事兒,他也沒受多大罪。你不說再弄這些損壽數的麼。」
二姨接過飯碗,笑著說:「活了這麼久了,還在乎早一天晚一天麼?我也想跟我那嫂子問問呢,這火化她到底是怎麼個感覺。說實話,我心裡也不托底。哈哈。」
我見二姨這麼說,就也笑笑不再阻止,跟著二姨一起吃飯。
吃完了飯收拾好了桌子,二姨自己去西屋準備招魂的東西了。她那些筆墨香燭符咒都是當年鄧姑姑留下的,這麼多年二姨一直當寶貝似的珍藏,連裹這些東西的包袱都嶄新的。我看著二姨盤腿凝神,開始畫請鬼符和避鬼符。招魂這事情,有時候弄不好會請來別的野鬼,所以避鬼符是保護自己用的。弄完這些,二姨吩咐家裡的小孩子都出去迴避了。也是因為孩子陽氣不旺,萬一弄上來的鬼附身就不好了。為了以防萬一,還弄了隻雞在屋裡。如果發生事情,讓這公雞叫出來就可以驅鬼了。我幫著打打下手。一切都準備就緒,就等著那夫妻倆過來了。
過了晌午,兩個人過來了。帶著二姨要的一應家事。二姨讓兩人淨手,然後將香燭點上,燒了三掛紙錢。西屋裡的窗戶門都拉上簾子,黑漆漆的。然後點火化符。一會兒的功夫,屋裡就冷颼颼的起來。二姨並沒準備讓鬼附身說話,而是又點了一道鬼語令。這樣,老太太說話那夫妻倆都能聽見。不過我和二姨都聽不見就是了。
忽然聽見大兒子說:「媽,是你來了?你,你沒受苦吧?」
那邊媳婦卻開始發抖了,僅僅的抓著我的衣襟說:「是我娘的聲音,生氣了。怪我們沒聽她的話。但是說她並沒受火燒的苦。只是生氣我們答應她的事情沒做到。」
不知道那鬼說了什麼,兒子開始放聲大哭起來。帶著哭腔說:「娘,兒子錯了,這麼多年你說啥是啥,兒子從來沒不聽話。臨了最後你的話我沒聽,是兒子不孝順啊。你該懲罰我的。我受火燒,我該啊。」
看樣子是老太太一頓數落,兒子在那一口一個是。看來這老太太並沒像大家想的那樣,靈魂能夠感覺到火燒的痛苦,只是平時說啥是啥慣了,最後的遺言兒子不停,讓她十分憤怒,於是弄出這些事情來。過來數落一頓,氣也消了。沒一刻功夫,屋裡忽然不那麼陰森了。兒子哭著說:「我娘走了。讓我好好謝謝嬸子。我娘走的挺好的。這我就放心了。多虧了嬸子讓我知道知道,要不我這心裡得內疚一輩子啊。」說罷就要跪下給二姨磕頭。我忙拉著他起來。二姨也側過身子不讓他拜,嘴裡說:「別讓我折壽了。我幫你點忙,倒是受不起這大禮。你以後多給你娘燒點紙錢,在那邊她也不受罪。這就算孝心了。」兩個人連連點頭稱是。拜謝了二姨幾次,才一起回家去了。我看著他們走了,回身跟二姨說:「這下知道火葬不痛苦,我也算放心了。不然想想還真嚇人。」二姨看看我,我倆一起笑了。
經過這個事情,村裡人也知道火葬對於死者來說是不受苦的,漸漸的也接受了這樣的做法。後來火葬推廣開來,慢慢的,連骨灰也不讓亂埋了。到現在還有陵園專門放葬的。只是價格麼,比現有房價還貴些。看來我們答應人家的事情,是拚死都要做到的好。給人的承諾,就要兌現,如果因為有壓力就變卦,那還叫承諾麼?
釘子下酒。
東北人豪爽,好酒,你要是個東北爺們,不能喝上半斤燒鍋,那還是別上桌跟爺們吃飯,跑女人堆兒裡還差不多。東北人還喜歡烈性的酒,私家釀的都是五六十度的烈酒。那喝起來才夠勁兒。冬天外面死冷寒天,家裡弄鍋酸菜燉豬肉,叫上幾個知心的朋友坐在炕頭,來幾碗老白干,喝的滿臉通紅熱汗直流,那就是東北農村爺們心裡的天堂了。
要說這喝酒呢,需要有點下酒菜。東北做菜實在不講究,大多都是燉菜。下飯比較好,下酒就不適合了。一般家裡有愛喝酒的老爺們,媳婦都會做個好菜,就是油炸花生米,再有個更好做的,兩根黃瓜一拍,拌上點鹽撒上蔥花蒜末,就這倆菜,就夠兩個老爺們對著喝到天明的了。
不過今天咱們說的這個人家,姓趙,實在是窮。連這倆小菜都弄不出來的。平時家裡喝粥都斷頓。可惜家裡的老爺們嗜酒如命,一天沒喝個二兩就覺得自己活著沒意思。他自己都說,自己肚子裡肯定有個酒蟲子,哪蟲子要是饞酒了喝不到,就鬧騰的他五脊六獸的,只有一口酒下肚,才能舒服安穩。就這麼個人家,媳婦熬到四十歲上下就去世了。幸好剩下的是丫頭,十五六歲上已經說好了人家。夫家看丈母娘一死,老丈人又是個酒鬼,就早早的把媳婦給娶過門去,就怕姑娘在他家再吃苦。這老酒鬼清醒的時候自己也知道,自己只是個喝酒等死的人了。也就不留姑娘,還好好的吩咐姑娘到婆家好好過,別惦記自己。他姑娘這些年看自己老爹喝酒氣自己老娘,已經恨死他爹了,可是出嫁前當爹的說了這麼句話,還是把眼淚給逼了出來。到底是血肉至親,就算老爹再混賬,也是自己親爹不是?出嫁了的姑娘還是時常回家幫老爹幹幹農活,帶點吃食過來。老趙頭自己喝酒把身子也喝得差不多了,再說成天醉茫茫的也幹不了啥活。家裡的地都讓別人種了,年底拿點口糧而已。就這點口糧,他都拿一半去換酒。用他的話說,那是寧可餓死也不能少了這酒。姑娘已經放棄勸他了。就等著啥時候老爹喝死,給他買個大酒罈子裝裡埋了得了。這話本來是氣話,誰知道老爺子聽了倒是很樂意,連連說那好那好,記得裡面打滿了酒,直接把我泡裡面就行。把姑娘女婿都氣了個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