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枯木逢春(2)

二姨跟著鄧姑姑去了南山,用最莊重的禮節祭拜了山神。二姨沒見過鄧姑姑如此虔誠的禱告。但她們都是懷著對自然的敬畏之心,請上蒼賜福於李家屯眾人的。第二天,大家熱熱鬧鬧的擺了席面,每個人心裡的陰霾都盡性除去了,那簡直比過年還高興。一個大豬頭被擺在榆樹前的供桌上。龐爺舉杯跟大伙說:「今天咱們全屯子都在這,給咱們的樹神拜拜。告訴大夥兒,咱們的壞運氣過去了。都把那些鬧心的事兒給我忘了。往前看,還有好日子等著呢。過來過來,磕頭!」大伙呼喝著應聲,齊齊跪拜。二姨跟著姥姥也跟著跪下,畢恭畢敬的磕了頭。

真的,那一年,村子裡出生了四個嬰兒。呱呱的墜地哭聲代表著新生命新生活的到來,這四個孩子都起了非常吉祥的名字:迎喜,慶福,盼生,向陽。龐爺親自把幾個孩子抱到了樹下,感謝樹神帶給村裡新生。

慢慢的,樹越來越蒼翠了。樹下的傳統納涼又恢復了,屯子裡又充滿了歡聲笑語。就連幾歲的孩子也知道,這棵樹是村裡生氣的代表,從來不敢在樹上亂爬亂扒。這棵老榆樹鬱鬱蔥蔥的活到現在,依舊見證者村裡的發展變化。

敬龍神。

這個故事,既不是鄧姑姑的,也不是二姨身上發生的,是鄧姑姑講給二姨的。就在二姨瘋狂的迷戀龍的時候,鄧姑姑將這個與龍有關的故事告訴了鄧姑姑。

那一年,鄧姑姑為了追隨師兄的腳步,輾轉來到了山東。山東自古就是個鐘靈毓秀之地,這裡也從來不欠缺藏龍臥虎之人才。鄧姑姑就親眼見證了一個人,靠著自己的道法,挽救了上千人的性命。

她是在一個傍晚到達這個村裡的,村子緊靠著黃河的一個支流,有著黃河水的養育,這裡的人安居樂業,守著田地過日子。鄧姑姑一路過來已經疲憊不堪,身上的錢也花光了。這一路靠的是幫人打零工換些吃的。終於見到前面有燈光人煙,喜出望外的奔了過去。

敲開村口第一家的門,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大娘走出來應門。見到是個年輕的女人獨身過來,收起了戒備的神色,忙往屋裡讓。鄧姑姑躬身道謝,進了屋裡。只見屋裡收拾的乾乾淨淨,鄧姑姑自己一身的風塵,就不往炕上坐,在靠門邊上的一個小凳子上坐了下來。那老太太早端了一碗水進來遞給她。鄧姑姑忙站起身來接過。口裡道謝。

這一路走來,越往北走,鄧姑姑的溝通越成問題,北邊的方言她還能聽懂些,但是人家對她的南方話就半懂不懂了。鄧姑姑後來就盡量少說話,都用比劃的,以至於好幾個人將她看成了啞巴。哈哈。不過這老太太聽到她的道謝忽然一愣,忽然換了口音,用鄧姑姑的家鄉話問她:「你是從南邊過來的?逃難還是怎麼著?」鄧姑姑乍聽鄉音更是吃驚,這在山東還能遇到這麼個同鄉讓她喜出望外,忙說:「我是過來找人的呢,婆婆你也是南邊的啊。我這一路走來沒遇到一個同鄉,見到你真是太巧了。」那老太太也高興的笑道:「我有十幾年沒聽到鄉音了。聽聽,我自己這山東話都講的這麼好了。你快坐下,我去給你準備點飯。看你樣子也餓了,對了,我是吃素的,家裡沒肉,你先湊合吃點吧。」鄧姑姑忙說:「沒事的,我原先也是忌口,很習慣的,只是這一路走過來,飯食也不由自己做,計較不了那麼多,才破了例。婆婆你別動手,我自己來吧。」那婆婆見她十分的推讓,就讓鄧姑姑進了廚房跟著打下手。倆人邊做飯邊嘮嗑。

婆婆很是奇怪為什麼這種亂世道,鄧姑姑自己一個女人非要獨身前行,鄧姑姑神色有些黯然,這一路追隨師兄的氣息到這裡,已經有三年了,幾次和師兄就差點相見,卻都被師兄察覺躲了過去。再多的風雨痛苦自己都挺了過來,從沒和任何人訴苦。可是到了這兒,聽到了婆婆的家鄉話,看到婆婆慈善的面龐,她忽然有一種傾訴的慾望。於是將自己的事情挑了大概的講了。唯獨隱去了自己學過道法,和用道法追蹤師兄信息的事情。婆婆挺了長歎一聲道:「自古癡情女子啊,都是這樣的結果罷了。我也沒話勸你,劫數破了你也就看開了。」正說著,那邊的粥已經咕嘟嘟的開鍋了。婆婆忙起身盛飯。鄧姑姑幫著擺好了桌子。自己卻不好意思上桌,因為覺得風塵僕僕的太不禮貌了。婆婆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坐吧,我這沒這麼多講究,一會兒你將鍋裡添滿水燒上,晚上好好洗洗。走了這一路,洗洗去去疲乏。我這就我一個人住,你也不用拘束,好好住幾天歇歇吧。」鄧姑姑這才上桌,婆婆陪著她吃了晚飯。

等鄧姑姑洗完了澡,婆婆已經鋪好了被子。取出嶄新的一床被子給鄧姑姑用。鄧姑姑也不再推辭,只是想著怎麼在以後幾天多幫婆婆做些事情報答。

晚上睡覺前,鄧姑姑和婆婆躺著說話,鄧姑姑不由問起了婆婆為什麼會孤身一人過來這邊定居。婆婆微笑道:「哪裡是我一個人出來的呢。外鄉再好,也不比自己的家鄉不是?可是當時有我更重視的事情啊。罷了,其實我比你略強些,我喜歡的男人也喜歡我,只是我倆要是在一起,為禮法不容,我只好跟著私逃出來,跑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大病了一場,實在走不動了,我們就進了屯子想找戶人家暫時借住。誰知道這屯子裡的人都善良熱情,看我們兩個無依無靠的,紛紛幫忙幫著置辦了一個家。我們就安心的住下來了。可是好景不長啊,當初我們結合的時候就知道,必定會有報應的,果然,不到四年呢,他就等了異病,四處求醫不得,我親自送走的他。」老太太說到這,聲音低沉了下去,漸漸哽咽了起來。鄧姑姑出聲安慰,老太太擦了眼淚強笑說:「過了這麼多年了,我早都看開了,都是命。當初選了這條路,就得走下去不是麼。他走了以後,我就一個人在這生活,有著這幫好鄉親的幫忙,我生活也過得去。要說這兒就是我的第二個故鄉了,我和這幫鄉親處的可好了。要說還是山東人實在呢,就我一個孤老太太,大家從來不欺負我。我也將這個地方當做自己以後埋骨的地方了。只是丫頭你啊,面相雖然不薄,卻還是命運多舛啊。」鄧姑姑聽了這話心中一動,卻沒出口問,畢竟人年紀到了,看人是有自己的一套的,不能因為自己會道法就覺得每個人說的話都帶玄機不是?

說完了自己,老太太又說鄧姑姑,讓她多待幾天,也算是陪陪自己說說話,鄧姑姑心裡雖然急著去追尋師兄,但這老太太讓她一見如故,這樣的請求怎麼會不答應呢。於是隨後的幾天,鄧姑姑在這裡幫著老太太洗衣做飯,挑水劈柴,娘兩個用著家鄉話交流,每天都笑呵呵的。

鄧姑姑好像覺得自己這幾天都忘了這幾年追尋師兄的困苦煩惱了。這個屯裡的人的確都如老太太所說的那樣,熱情好客,見到老太太家裡來了客人,主動送來各種米菜,還用山東話和鄧姑姑大聊特聊,有時候鄧姑姑聽不懂了,老太太就在一邊翻譯,說他們說鄧姑姑長的好,秀氣,比山東女人嬌小可愛,讓許久不聽到奉承話的鄧姑姑都羞紅了臉,直覺得山東人還真直爽。

住了幾天,鄧姑姑想告辭了,卻不想著人不留客天留客。這時候忽然下起大雨來,連著幾天的大雨讓人都不能出門,鄧姑姑就和老太太靠著窗邊聽著雨聲繡花縫衣服。鄧姑姑忽然一針就戳在了指頭上,頓時一滴鮮紅的血點就冒了出來。那邊老太太忽然也哎呦一聲,同時扎到了手。鄧姑姑心裡忽悠一下,預感到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只見那老太太湊到窗前望著外面的雨霧喃喃道:「這是要發水災是怎麼滴,怎麼我心裡這麼不安穩呢。」忽然用手掐著指頭閉眼睛算了起來。鄧姑姑看著這個架勢自己倒是吃驚了,看來這老太太還是個身懷易術的人。或許就是學了些周易八卦的皮毛吧,鄧姑姑這樣想。自己也不禁平心靜氣,暗暗的推算起來。這一推算不要緊,一身的冷汗下來了。只是算出應有天災,還牽扯數條人命。卻具體算不出什麼事情。只見那邊老太太也是腦門上佈滿了汗珠,眉頭緊皺。雙手抖得不成樣子。忽然長歎一聲:「生逢亂世,民不聊生,奈何上蒼還要雪上加霜啊。」歎畢搖頭不止。忽然抬眼看到鄧姑姑盤腿坐在炕上,正在調息呢,不由驚問道:「孩子,你可是也得到過指點,修行過道法麼?」鄧姑姑原本有心隱瞞,可是對上老太太清澈深邃的目光,頓時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了。於是點頭道:「我自幼追隨師傅上山修行道法,只是自身努力不夠,雖有天資,卻無成就。加之自己知道看不破情劫,只能中斷了修行下山。一路上卻沒用這法術賺錢害人。也是嚴守師訓,不敢有違師承。我見婆婆掐指神算,可是也是門中人麼?」

那婆婆見鄧姑姑以實相告,也不隱瞞說:「我倒不是自幼修行的人。實說吧,是我丈夫身懷異術,跟著他多年,我也耳濡目染會些道法。他自從跟我私逃,再也不肯顯露修行,我當然也出嫁從夫。在這屯子,誰也不知道我會這些的。這些年,屯裡民風淳樸,也沒什麼怪事發生,我的本事也就那麼藏著了。可是現在,我的心裡一直突突的跳著,絕對有大事發生了。唉,但願天可憐見,別讓這些本身過著平靜生活的村民再遭受什麼磨難了。就算現在賦稅再重,也算有個平順的日子過啊。」鄧姑姑聽了老太太這話,也不由的歎氣。她這幾年走南闖北的,見了多少磨難困苦,天災還少,多半人禍。世道亂,官府腐敗,民不聊生。能有這麼一個像世外桃源的地方安靜的生活是很好的事情。有時候鄧姑姑追的累了,大哭過之後也想找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小山村平靜的過完下輩子算了,但最終還是堅持追尋自己當初的夢。也說不准自己什麼時候能過這樣平淡的生活呢。於是她開口勸老太太道:「人的神機總是趕不上老天給的變化,沒準你明天掐算就不是這樣的結果了呢。別擔心了。」老太太還是唉聲歎氣,但自己也知道現在做不了什麼去預防,因為算不出是什麼事情。第二天,雨還是下著,雖然小了點。
《東北農村詭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