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暴風雨前的寧靜
姬覽悶不吭聲。
我看勢頭有些不好,便拉了拉姬覽的衣服說道,「姬覽,我們回去吧。」
走在路上的時候,我靠在姬覽的肩頭,「羅薇看起來那麼疼蘇晉安,竟然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實在是……說不上來什麼好。」
「不可思議的事情多了去了,這不算什麼。」姬覽摸了摸我的頭說道。
「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你現在能不能想得到,一號是誰?」姬覽突然站住了,對著我問道。
「當年是你,沒有投資錢,把整個人投了進去,現在的羅薇……是不是就是當年的你?」我戰戰兢兢的問道,這個問題其實在剛才周茵跟我們說話的時候,我就已經在思考了,只是我一個人的思考,並不能代表什麼,我自己也沒有辦法篤定。
「我今晚本來是想直接問羅薇自己的,她也算是個坦蕩的人,我想我直接問她,她不會迴避的,但是想來想去,還是沒有問。」
「為什麼?已經明瞭的事,不想再去求證。」姬覽淡淡的說道。
「這麼說來,羅薇就是現在的一號了?」我還是有些驚訝。她在蘇長虹去世以後,幾乎就已經處於精神癱瘓的狀態,除了上次摧毀實驗室的時候,她也參加了,別的時候,她都是窩在我們那個小屋裡面的。她的表現太真實,就是一個失了丈夫的婦人該有的反應,讓我實在難以把她和複雜而又凶殘的一號聯繫到一起。
「我爸爸之前跟我們說,當年要對我的下手的人,是現在的一號,但是這麼長時間以來,我發現我爸爸說錯了,或許他一直調查的方向就不對。
羅薇夫婦一直在國外效力,這次回來的前因後果我和高原也是多方求證,確實是近期才有的計劃,而且他們夫婦回來之後,除了搞科研,其他的事確實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組織封他們為一號,他們夫婦若是做成了項目,確實能夠拿到一大筆錢。除了這個,他們夫婦的目的和動機都是很純潔的----的的確確的是為了人類進步做貢獻。」
「那到底是是誰當年殺了你?」我抱住姬覽,他的體溫淡淡的,身上的味道也是淡淡的,顯得有些虛無縹緲。
「殺我的人不過是一個原因,我不願意把成果賣給外國佬。下面的三號四號分別是邱家駒和何雲。從前的二號我一直不知道是誰,但是現在差不多也知道了。」
「誰?」
「錢教授,當年和孫文一起在邊上旁敲側擊,天天不是勸說就是威脅的讓我同意賣給國外的錢教授。」姬覽陰著臉說道。
「那他現在為什麼退下了?」
「你以為他是真的退了嗎?現在的二號是我爸爸啊,我爸爸一提起要來入股,他們還有不願意的嗎?他不過是把二號的頭銜給了我爸爸,為了不讓我爸爸懷疑,就躲到了國外,美其名曰是去做調研了,其實呢,就是為了麻痺我爸爸,讓他以為世界上還有個一號,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我身上的汗毛又要豎起來了。這些人的伎倆和陰謀,真的是用盡心機,拼盡演技。
「你說我們是不是該早些去找裘遠航?兩個月,兩個月之後,誰也說不好是什麼形勢,早些結束這一切,或許會好些。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無辜死去。」姬覽握住我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吻說道。
他的嘴唇因為冷風吹過,涼涼的。吻在我的手背,有些沁人心肺的感覺。
「你說了算。」
家裡沒有了羅薇,我們兩人也自在了好多。這一夜我們徹夜都在聊天,聊了很多以前戀愛時期的事情,我沒有想到姬覽也記得這麼清楚,而且很多連我都記不得的事情,他都還記得。
譬如說有次我們走在一個旋轉餐廳的時候,我不小心撞到玻璃上了,又譬如,有次他來找我的時候,給我買了一個大蛋糕,我一晚上全吃光了,結果吃的拉肚子了……
「姬覽,裘遠航給的兩個月期限,不算長,你為什麼等不了了?」我忍了半天,還是打斷了他這些甜蜜的回憶,從還在路上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在糾結,姬覽這些天都怪怪的,不知道為什麼,總讓我有種他在趕時間的感覺。
姬覽沉默了一下,轉過來將我緊緊的摟在了懷裡,「良沛,這件事我猶豫了很久,一直想對你說,這次和以往不一樣,以前那些我瞞著你的事,要麼是怕你誤會,要麼是怕你危險,要麼是怕你知道了傷心,但是這次,……我是不敢。我不敢跟你說……」
聽他這麼一說,我更加的心冷起來,只能用自己的雙臂,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胸膛,「你是不是要走了?」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淚也跟著下來了。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止給我趕時間的感覺,還讓我有種他在交代後事的感覺。
見我這麼問,他坐了起來,把我也拖了起來,讓我伏在他的胸口。見我沒有立即反應過來他這樣做的意圖,姬覽輕聲說道,「你坐起來,等我一下。」
我便從他的胸口坐了起來,他將自己的上衣撩開了,又將我的頭按了下去。
我的臉這下子貼在他的皮膚上,感覺到的確實刺骨的寒。
就像在路上的時候,感受到的那個吻一樣。
我一直以為他的吻涼涼的是因為外面冷,氣溫低的緣故。
可是現在我們在被窩裡,姬覽知道我怕冷,一早便把空調打在30度了,外面雖然是寒風凜冽,但是我們這屋子裡可以說是春光迤邐,絕對的暖和,連我這樣血氣不足的人,手腳都已經熱了起來,姬覽怎麼還能這麼冷?!
「你……身上為什麼這麼涼?」
「這些日子,我越來越涼了。」姬覽淡淡的說道。
我倒抽一口冷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你……你……」
「我不知道這副身子還能堅持多久。」姬覽終於說道,「所以一切事情我都求快,希望能夠快點完成,讓我勻一些時間來,只陪你一個人。」
「別說了。」我撲進他的懷裡,用手摀住了他的嘴唇,「不會的,不會的,不可能這樣。」
姬覽歎了口氣,沒再繼續說下去。
我卻抽噎著哭了起來。
一直到天大亮,我們都起床了。
想了一夜,我也直達姬覽現在的狀況是我們不能預測和控制的。想來也感激他告訴我這一切,若是不告訴我,也許在這僅剩的時間裡,我們還會浪費很多時間去爭吵和懷疑,但是現在,我只想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什麼都不做,只去愛他。
我們一早便又來到了裘遠航的診所。他還在這裡。
見到我們這麼快又來了,他有些奇怪。
姬覽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們到裡面去,有些事想和你單獨聊聊,今天誰都沒來,就我們仨。」
裘遠航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這樣啊,也許只和白良沛在一起,我會聊得多一點。」
姬覽沒有在意裘遠航這句不合時宜的玩笑話,拉起我便向裡面走去。
裘遠航將卷閘門拉了起來,這才跟了進來。
「就你們倆,看來是找我商量大事了。」
「你可以這麼認為。」姬覽坐下說道,「你知道一號是誰吧。」
「我不確定,但是差不多能猜到了。」
「那你說說看。」
「怎麼,你是確定了嗎?」裘遠航看著姬覽,終於認真的問道。
「嗯。我確定。」
「是羅薇嗎?」
「那就是了。」姬覽笑道,「你是怎麼查到她頭上的?」
「她從回國開始,就是一匹黑馬,那時候我就開始注意她了。她和她的丈夫兩人,帶回了幾乎全部的先進技術,我想你跟她接觸時間比我長,肯定清楚一點,她的技術比她丈夫好得多,而且她很善於將自己的成果讓給自己的丈夫,所以眾人的視線裡,強者總是她的丈夫,事實上她才是幕後的操盤手。
對於為什麼知道她是一號,是因為蘇長虹的死。
蘇長虹死的時候,他們已經回來一段時間了,可能我們天天面對他們還不覺得,但是他們倆回國,已經在全國範圍的業界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都知道蘇長虹夫婦回來了。
也就開始有很多的商人打聽他們兩人了。
誰都想從他們手裡買到成果,甚至想直接買了他們夫婦。對於賣成果這件事,他們夫妻二人卻有著極大的分歧。這可以說是這對恩愛夫妻這一生中面對的最大的分歧了。」
「什麼分歧?」姬覽問道。
「蘇長虹的意思是把成果直接交給政府,即使沒有錢可拿----他們已經有很多錢了,不在乎這些。羅薇的意思卻是,她也不在乎錢,但是她覺得我們國家的政府,對於推廣這項新能源的應用,並沒有太嫻熟的技巧,還不如轉讓給國外的企業。雖說早期我們國家會吃些虧,但是一旦資源共享,全世界都能用得上這個成果,而且在國外企業已經試驗過的基礎上,我們再運用,也會減少很多浪費和損失,尤其是在環境保護方面。
兩人其實都沒有錯,蘇長虹想從一開始,就讓自己的祖國享受成果,羅薇本著全人類共享的原則,覺得賣給誰都一樣,給國外其實更好。
這就是矛盾了。
所以那段時間,幾乎所有企業的目光都在他們兩人身上,只要這兩位商量好了,也許就能直接把即將出來的成果出讓合同先確定下來了。
你們肯定也知道,羅薇和蘇長虹夫婦的感情非常好,羅薇為蘇長虹付出很多,甚至不惜只做個背後的女人,把自己的所有成績都讓給丈夫,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蘇長虹剛正不阿,跟羅薇說,這個成果,除了政府,誰也不給,一開始羅薇是生氣,也爭取了一段時間,最後無果,還是只能從了丈夫。
這消息不脛而走----就在他們遠赴邊疆做實驗的時候。
有心人也發現了那些成果並不是蘇長虹的,更發現了要把成果留給政府的始作俑者就是蘇長虹。這樣又沒有用,還起著阻礙作用的人,留著有什麼用?」
「所以……他們殺之而後快?」姬覽接著說道。
「對,先殺了再說。這是在警告羅薇,你丈夫不願意賣給出高價的,我們就殺了他,反正他也沒有用,現在就剩你一個了,你還不妥協嗎?」裘遠航笑看著姬覽。
「可是沒有想到,羅薇原本是本著賣給誰都是造福人來的想法,卻因為蘇長虹的被殺,變得倔強起來,一來,她很那些殺了自己丈夫的人,二來,她認為自己一開始就不該強迫丈夫接受自己的想法,現在丈夫都已經死了,她更應該幫他完成遺願。
所以後來我們把她接回來以後,她一直都是決心要把這項成果留給政府的,以至於一直有人在逼她,她乾脆做出亡夫喪子,悲痛欲絕,無法再工作的樣子來了。」
「是的,現在能把這個項目重新運行起來的,只有你,和她兩個人了。知情的人,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他們一開始是不願意留著你的,但是現在羅薇已經沒有先開始那麼可靠了,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就再也不出道了,大家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呵呵,三年前,他們就已經知道了,這世界上除了我,還有個遠在美國的羅薇,可以繼續這個項目,所以他們還不留情的幹掉了不肯配合的我。現在,羅薇也不願意配合他們,他們就把目標又轉向了我,殊不知,殺身之恨,豈能這樣輕輕易易就一筆勾銷!」姬覽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說到現在,其實你也討厭這些逼著要把成果到處賣的人,可是你沒有辦法去反抗他們。因為其中就有你的父母!」
裘遠航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默不作聲,半晌才說道,「那是你們的恩怨,我不摻和,但是,你要記住,你答應過我,要把我爸爸的資產整垮。我沒有別的要求,只要這個。他老了我養他,但是我不准他繼續養著那對母女。」
姬覽似乎也拿眼前的裘遠航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得笑道,「我這個項目不出成果,他很快就會垮了。你的目的快達到了。記住,放了麗麗。」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裘遠航扭頭看了看我,「你們回吧。我約了麗麗等會過來。」
「你約了她?」
「離婚。跟你想的一樣,我也覺得拖著她沒什麼意思。」裘遠航苦澀的笑了笑。
一直到後來很久,我才明白裘遠航的這個笑意味著什麼----他也為麗麗那個還沒睜眼就已經死去的腹中胎兒難過,他一邊恨著麗麗當年失手害死了小景,一方面……他發現自己對麗麗那麼冷酷無情,其實也是自己逼迫自己做出來的。他不知道自己,其實對麗麗也開始有些不一樣了,就從麗麗冷酷的打了孩子開始。他似乎漸漸的對這個女人,真的有了些不一樣的情愫。他不願意承認。
被裘遠航下了逐客令出來以後,姬覽差不多已經明白了所有的來龍去脈。並且跟我簡單的分析了一下:可以說,一號一直都是致力於科研的研究人員,對於金錢沒有什麼概念,只希望所得的成果能夠給人類的生活帶來一些方便,所以一號,其實在所有的事件中,並沒有什麼作為。
二號,一開始是錢教授,現在名義上是姬覽的爸爸,真正在運作的還是錢教授,至於他在幕後下達什麼樣的命令,做了哪些事,以及他現在在項目中還起著什麼樣的作用,我們還沒搞清楚,這是個關鍵性的人物。
三號四號分別是裘遠航的父母,這兩人有著共同的孩子,卻有著最深的仇恨,也可以說著仇恨是女方單方面對男方的。三號邱家駒為了錢,為了能將家族事業發揚光大,為了能夠再開幾百家醫院聲名遠揚;四號何雲,沒有其他任何目的,一切為了阻斷邱家駒的後路,讓他破產,讓他難堪,讓他妻離子散,讓他失去現在的所有。
現在看來,姬覽和蘇長虹的死,和錢教授,邱家駒,還有何雲,都有脫不開的關係。
「姬覽,事情查到了這裡,你還想著報仇嗎?」我抱住姬覽,把頭抵在他的下巴上,輕聲問道。
「報仇?早就不重要啦。也許就是個慣性罷了。一開始能讓我一直支撐著沒有走掉,就是因為我捨不得你,後來我真的回來了,卻發現我又想知道是誰導演了這一切,結果越查越複雜,牽扯出這麼多人,這麼多事。到現在我唯一的收穫就是,身邊還有你。」
我更緊的抱住他,「你身邊一直都有我,只是你也不准離開我。」
姬覽沒有說話----他沒法給我承諾,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我還是接受不了。
下午,姬覽還是去了實驗室,我則被他派出來去找綠子。
是啊,綠子不該留在這裡了。
這一次看到她,她已經沒有昨天那麼激動了,張口就問道,「是姬覽君叫你來勸我回家的嗎?」
「也是,也不是。我們聊聊天好嗎?」
綠子猶豫了一下,「好,等我收拾一下書包。」
走在學校裡的羊腸小徑上,我感覺自己也年輕了許多,現在的綠子就像當年的我,即使知道有些事錯的,也要去衝去闖。我現在已經不敢這麼做了……
「你真的不願意回國嗎?」
綠子囁嚅了一下,「你們都以為我是為了姬覽君才留下來的嗎?一開始確實是,但是現在我也看出來了,姬覽君喜歡你,不,他深愛你,你們才是一對。我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的。但是我既然來到這裡,並不是只有風花雪月,我真的喜歡這裡的文化,你看到沒,我一直都在學習,我希望自己能夠多多的學習這裡的知識。不管以後我是回日本,還是留在這裡,我都想做個有用的人。難道留下來讀書,你們也容不下嗎?我保證,只要你們不找我,我是肯定不會去找你們的。」
我考慮了良久,才說道,「這樣吧,我回去和姬覽商量一下,如果你真的願意留在中國求學,我們幫你找關係,把你轉移到首都民族大學,那裡有專門的外教班,最適合你,也是更高等的學府。我們以後也可以保持朋友之間的聯繫,或者你認姬覽當哥哥都沒有問題,但是這裡,你真的不能再留了,太危險了。」
綠子也不語,好久才說道,「好,你們這是為我好,我知道的。」
這個談判結果,雙方都做了讓步,也都還算滿意。
回去告訴姬覽以後,姬覽也點點頭,「她既然非要留下,也只有按照你說的這樣辦了。」
「實驗室裡現在怎麼樣了?」
「羅薇回來了。她這幾天開始推動整個實驗了。發展很快,幾乎快趕上實驗室毀滅之前的進度了,我還沒搞清楚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盡快出成果給政府,還是為了明哲保身迎合組織將成果賣出去?」
「她跟你有什麼交流沒有?」
「幾乎沒有,她跟我說話,只涉及到實驗。」
「這樣不行啊,你們摧毀實驗室,就是為了不讓那些人得逞,把實驗成果賣出去了。現在這麼快速的重建速度,豈不是就是為了將成果盡快的趕出來,他們有什麼目的?」
「我也不知道啊。羅薇現在神秘的很,根本連接觸她都很難了,更別說揣摩她的想法了。」姬覽皺眉說道,「對了,高源下午給我電話說了,裘遠航和麗麗已經離婚了。」
「裘遠航看來是真的放過麗麗了。」我歎了口氣說道,「只是這一場鬧劇帶來的傷害,只怕要持續很久。」
就在我和姬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的時候,高源突然給姬覽打來電話叫我們出去。
見到高源的時候,他看起來灰頭土臉的,好像剛從什麼窟窿裡爬出來的一樣。
「你去哪裡了?」
「剛從你們實驗室裡面出來。」高源拍了拍自己的身上說道。
「你去那裡幹嘛,都下班了。我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下班?你從那出來一個小時以後,羅薇帶著一棒子穿著白大褂的人進去了,熱火朝天干到現在,也沒有要出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