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下山如隔夢
他可能還有點發呆的問我道:「哪個原點?」
「林家莊。」我道。——我現在的心情,已經無法去語言來表達出來,吳妙可是白虎命局,如果按照以前的經歷來說,如果要像集郵那樣去收集這個白虎,就要讓吳妙可跟九兩一樣的,化成一個圖騰一樣的紋身,搞在我自己的身上。——九兩就是吳妙可的前車之鑒,她是不是也要死?那麼,還那麼小的林登科怎麼辦?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找到了人生奮鬥目標的二癩子怎麼辦?
以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說,單純的男人角度,我對吳妙可有沒有執念,有。但是我因為這個女人坎坷的身世,我不忍心把我的執念強加給她。
可是宿命,真的要將本身有過交叉的兩個人,現在都已經化為了平靜的兩條直線的人,在一次交叉?
說句難聽的話,現在我去找吳妙可,還不如幾年前我一咬牙把她給上了,什麼世俗啊,什麼眾人的看法啊,都統統的去死得了,也好過,在都走出來之後再去打擾她。
想到這個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石女對我說的話,張道陵給了她一個錯誤的時間,讓她生我未生,這一生依舊無法給她交代,可是為什麼張道陵會在自己的床頭,掛上這個女人的畫像。我不感覺張道陵無情,我只感覺他的無奈。跟九兩對我一樣。
龍虎山之行,是我這幾次的出門兒最快的,也是最為如夢似幻,更是讓我們得到了最多的,從這邊兒出來之後,我們甚至都已經沒有了接下來的方向,沒有了二叔,甚至都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裡,龍虎之後上紫府,現在直接在龍虎山都見到了紫府山的真人劉天賜,那接下來,就不需要我們去一趟龍虎山了。
林二蛋已經成仙。
胖子要爐養百經。
二叔現在在哪裡,沒有人知道。
九兩,再也無法出現了。
我們最開始的陣容,基本上已經分崩離析,我的整個家,除了林小妖和林甲第之外,也就只剩下了我奶奶一個人。
接下來,到底何去何從?
我們回到了林家莊,林二蛋當時對我說的話沒錯,其實就在我們上次出門兒之後。林二蛋的老娘吊死在了自己家的門口,村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在幾天之內,除了林二蛋之外,他們的家人全部死亡,一時間林家莊風聲鶴唳,剛好我又走了,在我們回到家的那一天,剛好趕上林家莊全村村民湊錢做法事,請的人,竟然是我人生第一次接觸的風水先生徐麟。
當時我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把他當成了頂天立地的人物存在,現在看到他,也同樣的尊敬,他在林二蛋家裡貼滿了黃符,紮著紙人紙馬,算是給這一家人超度亡魂,看到我的時候,徐麟還跟我寒暄了幾句道:「那個紅棺材,處理了沒?」
「已經處理了。」我說道。
「請的高人吧?」徐麟問我道。
我點了點頭,說道:「還可以,總之已經消停了。」
「我剛開始的時候還不確認,後來查了很多東西,那個棺材,真的是龍虎山張道陵的手筆。」他說道。
「嗯,可能吧。」我說道,張道陵的手筆,那個棺材,是張道陵曾經用來封印土伯的吧?那一段的歷史,注定還是一片空白。這誰說的清楚?
「我跟你說,我剛來的時候,這個宅子怨氣滔天。但是這兩天消停了。」徐麟跟我說。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林二蛋為成仙,親手送走至親。
至親原諒了他,說到底,豈不是還是因為我?原諒了林二蛋,不就是原諒了我?
「您忙先生,拜託給您了,一定得給他們超度好了,來生千萬別姓林,姓林的,活的太累了。」說完這句話,我回了家。
當天晚上,我看到白珍珠他們三個人墳前。
一個人跪在哪裡,無聲的抽泣。
我沒去打擾他。
誰讓你姓林,誰讓我姓林?
誰讓林家有個林老么,說林家敢為天下先,敢為天下安?
我拿到了黑皮古書,卻沒有著急去練習,沒有了二叔他們在身邊催促我,我甚至就想這麼逃世得了,沒想到的是,我這一次的平靜,竟然是四個多月,這四個多月裡,我一直都躲著吳妙可,我帶回來的那個畫卷,不是山河圖,而是吳妙可的畫像,石女想要讓我幹什麼,我知道,可是我要怎麼做?難道要我拿著這個圖去找吳妙可,告訴她說妙可嬸兒,你給我一回?因為我是張道陵,你是上輩子苦戀我千年的女人?
她會不會給,我不知道。
給了知道怎麼收場,我更不知道。
現在的林小妖,晚上還會對我身上的朱雀紋身感到莫名的敵意就已經讓我愧疚不安了,更別說再去招惹一下平靜的丈母娘了。
道法自然,順其自然。
吳妙可的白虎命局如果真的是宿命,一切都還需要機緣,需要契機,我要做的,只能等。
奶奶的身體在春節後的一場病之後越來越差,終於在開春的時候扛不住了,她臨死的時候把我叫到床頭對我說道:「小凡啊,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語堂可能沒了,不然啊,我不行了,不管出了多大事兒,他都會回來的,奶奶沒什麼文化,臨死之前有一句話也得跟你說說,其實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一個人,就是你娘,我知道她來歷不正,小時候她要抱抱你,我都不想讓她抱,後來她真的走了,我才明白,她也是個當娘的。」
「你爺爺,時不時的睡上個幾天,他不是個普通人,我一早就知道,可是我得瞞著他啊,裝作我不知道,他多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是明明知道卻裝不知道?一輩子,湊湊合合的過得了,年輕的時候,我知道他想著別人,氣不過,就當個母老虎,後來想改都改不了了,他那人最後被我一鞋拔子給抽死,我知道他沒死,他只是選擇了那樣一個死法,他是贖罪啊,想著被我打死了,這輩子愧對我的,我就能解恨了吧?」
「你別忘了,你爺爺的那塊墳地,是我挑的,其實我就是告訴他,我壓根兒就知道他在那地下有個老情人,可是那又怎麼著?他心裡念的是她,還不是跟我過了一輩子?既然都這樣了,下輩子,我就把他讓給她了。你爺爺這樣的人,我管不住,也配不上。」
「小妖的事兒,我知道你一直拿她當妹妹,只是因為這小丫頭對你情深意重,你又是個善良孩子,不忍心辜負了她,後來那警察小丫頭喜歡你,我也看的出來,你心裡也有她,可是人吶,湊湊合合的,一輩子就過了,哪能計較那麼真不是?」
「奶奶不行了,我也知道,你也別勸我,我死之後,就把我埋在村口,這些年從你二叔回來之後,因為你爺爺那老狐狸死的人,我在村口,等著他們回來,你出遠門辦事兒,回來了,奶奶也能先看到你,這就得了。」
「人,別委屈自個,活一輩子,自己都不捨得委屈自己,更別說別人了,不管你是誰,你就是小凡,這一點兒,我跟你爸想到了一塊去,你爺爺那人,不成,想當英雄,自己沒本事,就推到你身上,再見他,我還用鞋拔子抽他。」
奶奶說完這句話,閉上了眼睛,眼角含淚。
我沒哭。
「奶奶,走好。走好就好。」我默念道。
我其實一直害怕,奶奶也是爺爺的一顆棋子。
最後才明白。
或許爺爺也不忍心這個聰明的傻女人,活的太累。
這是我身邊兒的,第一個善終的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