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緊張到了極點,不顧那條如龍的光影帶來的猛烈殺機,轉身飛跑向深坑。腳步剛剛一動,已經遲了,那條如龍的光影卷在老學究身上,轟的把他掀進了深坑裡。那種力量不是老學究能夠抵擋的,落坑之前,我看見他的身體幾乎要四分五裂了,但老學究必然不是泛泛之輩,身軀裡的傷口飛濺出一片鮮血,血花滾動,那條光影沾了人血,像是一片泡沫,急劇的消失。
「博老!」魏雲樓沒想到老學究會挺身而上,失聲一喊。
我衝到坑邊,靈靈安然無恙,但是老學究肯定是不行了,身體似乎被一千把刀來回亂割了一通,皮開肉綻,骨碎筋折,腹腔幾道巨大的傷口隱約露出內臟,已經難以活命。
「說!為什麼要殺她!」我跳進深坑,把老學究給抓了起來,但是他的身子再也經不住任何折騰,就這麼一抓,老學究的半截身軀噗噗的碎成碎塊,他身上全是血,失神的望望我,又看看旁邊的靈靈。
「有一個人……」
「是誰!?是誰要殺她!?」我聽著老學究的聲音有點模糊,顯然是瀕死的徵兆,趕忙就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想聽的更清楚一些。
「有一個人,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老學究慢慢說出這句話,黯淡又佈滿了血跡的眼睛驟然定格,呼吸頓時停止,僅剩的半截身軀軟軟的垂下。
他死了,只留下一句讓人費解的話。但是這時候還能多想什麼?我咬咬牙,摸了摸靈靈的小臉,翻身從坑裡爬上來。
「陳近水,你可以不死,現在就走,我放一條路給你。」魏雲樓知道老學究已經斷氣了,再也沒有任何顧忌,光條化出的那條龍影雖然泡沫般的消失,但魏雲樓身後的那些人一陣忙碌,空間裡本已經黯淡的光條同時一亮。
「不用多說廢話。」我心裡已經完全確定,這個和老學究一起來到河眼的魏雲樓,明顯只是為了殺靈靈而來的。
「你確定?」魏雲樓摸了摸嘴唇上一抹剛剛長出來的鬍鬚,刻意又問了一句。
我雙腳一用力,身子騰空而起,打鬼鞭捲出一圈一圈的鞭花,飛向魏雲樓。他連動都沒動,身前的光芒呼的升騰起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氣息朝我猛然壓落,那種洶湧的氣勢就好像大河突然決堤了,無比駭人。在這股氣息前,我的力量不夠,被迫在半途一轉身,重新落到坑邊。
整個空間完全被那種晶瑩的光條佈滿了,光條扭曲,像是一道道不斷變化的紋路,又像是一個個古樸神秘的文符。光芒像是一層堅硬又無法突破的殼,把空間封鎖起來。身在空間內,我看不到外面的情況,然而心裡卻敏銳的察覺到,整個河眼被光芒不斷的佔據,已經要從奔湧的大河中被隔絕起來。
「生路你不走,那就只有死路了。」魏雲樓又衝著我笑了笑,道:「什麼時候反悔,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很好說話,只要你開口央求,還是能給你一條活路的。」
卡嚓……
空間佈滿了光芒,光芒後的黑暗更加深邃了,魏雲樓停嘴的時候,堅硬的光殼好像一下子裂開了幾道一尺多寬的縫隙。縫隙裡面窸窸窣窣的一陣噪音,讓人聽著就忍不住的煩躁不安。我嗅到了一股難聞的味道,從光殼的裂縫裡不斷的襲來。這種讓人煩躁不安的氣息越來越重,我不由自主的又朝坑邊退了退,轉頭一看,靈靈睜著大眼睛,一邊用小手壓住跳動的心臟,一邊抬頭望著我。
轟……
光殼的裂縫裡突然就湧出來一股一股黑色的浪潮,嘩嘩的落地。那片黑浪落地的同時,還在不停的湧動著,飛快的朝我這邊奔來。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就覺得危險的氣息一片連著一片,轉眼間,黑浪已經到了眼前,一直到這時候我才猛然看清楚,那片黑色的浪潮中全部都是蟲子。
各種各樣的蟲子,密密麻麻的匯聚成了一片潮水,抱著團朝這邊滾來,蟲子太多了,光殼上幾道一尺多寬的裂縫仍然在不停的湧動著蟲子,瞬間就把空間的地面鋪了足足半尺厚。我一個人根本擋不住四面八方湧來的蟲海,心裡一急,轉身就跳下深坑,頭頂肩頭的三把陽火蹭的躥起來,想憑著至剛的陽火把這些蟲子逼開,護住靈靈。
蟲子有的黑,有的藍,有的花花綠綠,惡臭不斷,腥風撲鼻,明顯帶著劇毒。我唯恐靈靈會有什麼意外,跳下來的時候就緊緊抱住她。靈靈面對這一片彷彿要吃人一般的蟲海,沒有半點的畏懼,她仍然很開心,咧著小嘴笑起來。
「陳近水,這些蟲子會活吞了你,想好了嗎?」魏雲樓悠然在上面道:「做人不能只逞匹夫之勇,你遲早是要做大事的不是嗎?給自己留條後路,也留個機會。」
我不回話,就是全力保護靈靈,身上旺盛的陽火讓這些蟲子有所忌諱,在身邊半尺來遠的地方擠來擠去。但是蟲子太多了,不停的從上面落入深坑,一層疊著一層,用不了多久,我和靈靈肯定要被這片蟲子給埋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靈靈身體外面那片本來晶瑩又淡薄的光驟然一紅,以身軀為中心,朝著兩旁擴散出去。光芒擴散的同時,發出呼呼的響聲,好像一大片正在熊熊燃燒的火。我感覺不到什麼溫度,但是外面那一層一層的蟲子遇見紅光的時候就啪啪的化成一團煙氣,彷彿瞬間蒸發了一樣。紅光在深坑裡不斷的游動,落進坑裡的蟲子一片一片的被化掉,無影無蹤。
不能一直這樣處在被動挨打的境地下,在蟲海被逐次化掉的時候,我就抱起靈靈,想衝上去找一條可以殺出的路。
「一般的辦法,肯定是沒用的,她有神光護體的。」有人在上面小聲對魏雲樓道:「不要白費功夫了,真的沒用。」
「那要怎麼辦?」魏雲樓很不滿的回道:「難道要拿著刀衝過去,把她亂刀砍死?」
「用那一招吧。」
這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我恰好抱著靈靈從坑裡爬出,有紅光保護,蟲海無法構成威脅,這樣的情況對普通人來說絕對是致命的,但對靈靈卻沒有用處。
「陳近水!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後悔了,隨時出聲,我會救你出去!」魏雲樓和身邊的人慢慢的後退,一邊走一邊道:「要是執迷不悟,我救不了你。」
我不想跟他說廢話,抱著靈靈在左右的觀察,但是整個空間已經被那片光條鋪的嚴絲合縫,兩條通往外界的通道全部封死,無路可走。魏雲樓說完話的時候,正好退到光殼的邊緣,猛然一轉身,穿過光殼到了外面。
「這個地方現在已經成了死地。」魏雲樓透過光殼看著我,他的聲音還能隱約傳過來:「你會遇到自己完全意想不到的困境,會死的很詭異,很難堪。」
唰……
我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到底做了什麼,又用了什麼手段,但是魏雲樓他們退走的時候,整個空間密佈的光殼好像開始轉動,轉的非常之快,讓人眼睛都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一片。這種轉動帶起了空間內的一切,好像時間和空氣也跟著飛速的流轉。我的心裡突然出現了一種滄海桑田的滄桑感,好像很多很多東西,正慢慢的離自己遠去。
靈靈的小手一下子抓住我的衣服,在周圍望來望去。我拔腳就走,衝到空間的一條通道前,但是那片流動的光殼根本衝不過去,柔韌的像一個陷進去無法離開的漩渦。靈靈身外的那片光芒想要強行衝出一條路,然而光芒靠近光殼的時候,流動的光殼驟然閃現出一片一片的葉子,黑色的葉子,如同古老巫咒上的封印,又如同道家中至高神聖的加持,把所有的路全部封死,不留一絲縫隙。
我遲疑了,因為此刻心裡的感覺無比的怪異。我腦海裡翻騰著一段一段回憶,從自己記事開始直到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走馬觀花一樣的閃現著。我說不清楚這種怪異的感覺到底意味著什麼,抱著靈靈不斷的尋找出路。
彭……
地面上殘留的那些蟲子本來隨著光殼的轉動而不斷的爬行著,但是漸漸的就不動了。我顧不上在意這些,然而走著走著,那些蟲子的身軀全部一團一團的彭彭炸碎,化成一片灰塵。我非常不安,忍不住就停下腳步,餘光一瞥之間,我突然發現自己的頭髮在不斷的張長,從後頸一直慢慢的伸張,蓋過肩膀,那種情景非常詭異,讓我心裡一陣發寒。
「陳近水,你會死的很慘。」光殼外的魏雲樓目不轉睛的透過流動的光在注視著我和靈靈,他的聲音模糊且有些陰森,道:「不回頭,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