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鬼胎!黃泉路!
我的潛意識已經深深的認識到了這一點,鐵猴子引我走的是黃泉路,同樣是一條不歸路,但是這絲潛意識卻無法喚醒麻木的身軀,我惶恐,卻停不下腳步,繼續跟著鐵猴子在走。十三寶塔術已經爐火純青了,遇到心神不寧的時候,會自然而然的生出反應,去平息心緒,寧靜心境,但是十三寶塔術來來回回的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總是無法擺脫自己所受的蠱惑。這隻鐵猴子有陰陽鬼胎一樣的魔力,我都應付不了,何況旁門那些人,周鴨子家的幾個人,死的一點都不虧。
黃泉路走到盡頭,就是陰間,進了陰間,無法還陽。此時此刻,我陷入了一種很怪異的狀態裡,心裡明明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就是控制不住身軀。一邊走,前面那隻鐵猴子的脖子還在不斷的扭動,變幻著兩張不同的臉。
驟然間,一陣隱隱約約的嘶鳴從身後傳來,我回不過頭,只覺得那陣嘶鳴好像有些耳熟,不等多想,一陣滾滾的車輪聲隨著嘶鳴轟隆隆的傳到了耳邊,一輛被四匹白骨馬拉動的馬車從身旁呼嘯而過。
白骨馬的嘶鳴,車輪的滾動,都像是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鼓聲,在敲打震動著心臟,我的眼神微微一轉,馬車已經飛快的衝到了前方。那速度快的無以復加,讓呼嘯的馬車看上去像是一道虛無的影子。但就在馬車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我看到車上坐著龐大,還有太爺和孫神通。
緊接著,身後又是白骨馬的叫聲,第二輛馬車隆隆的壓著堅實的路面,跟隨前面那輛車,飛快的衝向大路的盡頭。這輛車上坐著爺爺和莫天晴,儘管我的心神不寧,甚至有些失控,但我絕對不會看錯,第二輛車子駛過身旁時,車上的爺爺回過頭。因為又擅自動用了隱藏的實力,爺爺不斷遭到天譴,半邊臉龐被雷劈的焦黑,然而我看的很清楚,那還是從前的爺爺,沉默,慈祥,他回頭望著我,一句話都沒有說,神色和目光卻焦灼擔憂。他乾裂的嘴唇微微蠕動著,像是要盡力開口和我說話,不過已經來不及了,當我看清楚爺爺的臉時,他身下的馬車已經呼啦啦跑出去很遠。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以驚人的速度風馳電掣般的消失在大路前方,我追不上了,然而正因為爺爺臨走前的一瞥,我的心神觸電般的驚覺過來。黃泉路,黃泉河,從陽間到陰間,我停下腳步,呆呆望著兩輛馬車消失的方向,那種極度不祥的預感,一下子衝散了心裡的恐慌,那滾滾的車輪,好像在不斷碾壓著我的心。
我停下腳步的時候,那只引路的鐵猴子的腦袋扭動的更加快速,兩張一哭一笑的臉幾乎混成一片,但是我的心智已經隨著兩輛馬車的離去而復甦了大半,我一動不動,任憑鐵猴子怎麼扭動頭顱,還是腳步不移。前頭的鐵猴子顯然不耐煩了,骨碌碌的從那邊滾動過來。神智復甦了大半,我再也不會接受任何蠱惑,隱忍不動。
鐵猴子滾到眼前,頭顱又開始轉動,我蓄勢待發,等的就是這一刻,手裡的鋼筋灌注雄力,猛的揮動過去,彭的砸在鐵猴子的腦袋上。雷霆灌頂般的一擊一下把它的腦袋從身軀上打落,一瞬間,眼前的黃泉路唰的消失了,視線重新看到波動的水流和上下流動的泥沙。
十多隻鐵猴子被解決掉,那片塌陷的漩渦重新安靜了,沒有任何響動,但是我知道,一旦真正進入的話,或許還會有難以預料的危機。我按主事者之前教的方法,看看水肺,大概還有五分鐘的時間,這麼點時間估計是不夠用。所以我快速浮出水面,讓上面的人重新換了水肺,又翻身潛回。
這一次,我沒有在半途浪費時間,直直的到了漩渦塌陷的地方,距離漩渦越近,我心頭的壓力就越大,動作也隨之放慢,一點一點的靠近漩渦,想把周圍可能存在的情況全都摸清楚以後再做打算。當我慢慢走到距離漩渦還有四五米的地方時,身體驟然失控了,從漩渦的缺口傳來一陣強大的吸力,就好像一個蟄伏在水底的大暗渦突然爆發,把周圍的一切都吞噬進去。
水底翻江倒海,泥沙把視線遮擋的嚴嚴實實,我什麼都看不到,身體隨著水流在翻滾,好像一片飛舞在狂風中的樹葉。根本就不知道被捲動的路線,空間時間都隨著腦海一起混亂了。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在周圍抓到可以借力穩住身形的東西,但是除了水和沙子,什麼都沒有。我不知道自己被上下捲動了多久,視線也是混亂的,面前黑乎乎的一片,驟然之間,身子突然一空,周圍的水流沒有了,好像從很高的地方被拋下來一樣,劃過一道弧線,重重的落在地上。
我的身子一觸地,馬上反彈著站起來,腳下是一層薄薄的沙土,水流沒有了,周圍陰冷而且空洞。我停留了一會兒,脫下身上的潛水服,感覺利索多了。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絕對是漩渦的內部。手裡的光源在剛才的混亂中被甩丟,幸好有所準備,身上還帶著備用的光源,把光源打開的時候,心裡猛然一驚,我看到在我正前方,有一道直挺挺的影子,好像專門等我一樣。
視線還適應不了眼前的環境,我全力舉著光源,照向那道影子。當光源照在那道影子的臉龐上時,我一下子看出,那是沙幫的壓船人!他的臉色依然鐵青,臉上粘著凌亂的河泥,眼眶烏黑,正呆滯的望著我。
我對這片河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和探索欲,完全就是因為壓船人所帶來的那八個字。但是上一次追著他入水,他被漩渦捲進去就不見了,在這個地方重新遇到壓船人,我並沒有感覺很意外,所以驚訝只是一閃,馬上拔腳朝他跑去。我想要找他問清楚,究竟是誰,讓他帶回去八個字。
壓船人本來就像一尊泥胎一樣,呆呆的站在前面,但是我一邁動腳步,他一挺身臥倒在地面,身體彷彿一條小船,貼著地面薄薄的沙子飛快的滑動,那動作相當的詭異,可是我的心裡都是疑問,不顧一切的繼續追去。
眼前的空間廣闊但又崎嶇,壓船人滑動的飛快,那種速度已經不是正常人能夠達到,就好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在拖著他移動,我跑的額頭冒汗也沒有追上,追來追去,隨後也急眼了,身軀貼著地面開始飛遁。沙土只有薄薄一層,土遁也追不上壓船人,一前一後追擊了一段,前面的道路驟然有個大轉彎,轉彎擋住了視線,我害怕後頭有什麼無法預見的事情,所以迫不得已放慢速度。
我放慢了速度,但是壓船人卻一點都沒慢,身子貼著地面,唰的閃過了大轉彎,等我再次追過去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他了。然而繞過轉彎的同時,我的眼神一滯,心頭轟隆巨震,因為我看到在前方有一道大門。
那道大門是如此的熟悉,而且牽動著心底最深處那根脆弱的神經,我的視線一恍惚,好像瞬間就回到了崑崙深處的自然神山,面對著自然天宮。這是自然天宮的那道大門?它不是已經被我推開了?
我心裡一模糊,又隨即看清了遠處那道大門。那道大門和自然天宮的大門極其相似,只不過小了整整一倍。視線適應了眼前的一切,我看到那道大門後面,好像是微縮了很多倍的自然天宮。
難以抑制心頭的不安,之前那種不祥的預感瞬間爆棚。這是什麼地方?一進入這裡,我的心就好像被那種不祥的預感給佔滿了。
整個陌生的空間裡靜悄悄的,死寂一片,我晃動手裡的光源,光柱移動之間,我突然發現那道大門旁邊,有一道矮矮的身影,雕塑般的在那裡一動不動。情況不明,我不敢冒進,停下腳步看了看。
那好像是壓船人,他就端端正正的跪在大門旁邊,背對著我。大門緊閉,空間也到頭了,壓船人沒有路走,所以我追的沒那麼急,放緩速度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我是七門的人,你不要跑,七門和沙幫一直交好。」我一邊走,一邊緩聲對壓船人道:「有什麼事情,咱們齊心協力……」
壓船人應該認識我的,但是無論我怎麼說,他都沒有一點回應,木愣愣的跪在那兒。漸漸的,我走到了壓船人的身後,千呼萬喚,他連頭都不回。
「別慌,跟我說,是誰讓你出水對我說那八個字的。」我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這一拍,壓船人的身軀直挺挺的躺倒了,我看見他烏黑的眼眶裡,瞳孔已經擴散,顯然早就嚥氣了。
嘩啦……
這道大門旁邊的牆壁上,乾硬的沙土簌簌的掉落下來一大片,緊跟著,幾道身影隨著沙土一起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