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風門奇術(上)

  我也不知道廖叔怎麼了這件事,想到那幫兇神惡煞的討債人,我不免心有慼慼,有些後悔不該找比自己「手藝高」的人賭錢,以至於惹了這麼大麻煩。
  一夜無眠第二天大清早廖叔就來到我家,他拿著一副撲克和一副骰子坐在桌子上要我陪他賭錢,爺爺他們已經離家,一見賭具,我手癢的鑽心,傷疤沒好就忘了疼,和廖叔對面而坐準備開賭。
  廖叔從懷裡摸了兩沓錢堆在桌面,我道:「叔兒,您還會賭錢?」
  「這話說的,你見過幾個跑江湖的剃頭匠不會耍錢的,我穿開襠褲時就跟著爺爺後面學這些東西了,咱們一百塊一局。」說罷也不管我同不同意,直接發牌搞起。
  廖叔手氣是真夠背的,一會兒工夫就輸了千把塊錢給我。
  我心裡實在搞不懂他這麼做的目的,幾次想把錢還給他,但廖叔堅決不要,他道:「願賭服輸,賭錢嗎,就得講個賭品。」我怎麼聽都不像是平日裡正直、木訥的廖叔講出來的話。
  一沾賭時間過得飛快,也不知過了多久,門被人推開,三個油頭滑腦的年輕人大咧咧走進屋子,他們看了一眼桌上擺著的鈔票道:「你可真行,還有心思耍錢呢?還贏了不少。」
  「是啊,串子玩牌技術挺不錯的。」聽了廖叔這句話,我忍不住內心得意。
  「錢呢,準備好了嗎?」一個長毛斜著眼道。
  「他爸爸去信用社了,稍等一會兒。」廖叔道。說罷繼續和我賭錢,一會兒工夫輸了幾百塊。
  「這牌玩的真臭。」不知誰小聲嘟囔了一聲,我聽的清清楚楚。
  廖叔也是滿面不快道:「真他媽背。」說罷對他們三個道:「哥幾個別光站著,一起來唄。」說罷取出一沓百元大鈔丟在桌上。
  這仨互相對視了一眼,便跟著我兩下注,起先五人有輸有贏,後來廖叔「時來運轉」抓了幾手好牌,他們三人兩把便輸了一千多塊,長毛忍不住了道:「柱子,去小店裡買幾幅新牌。」
  之後三人坐上了桌,長毛負責發牌,他不沾牌還能贏幾把,一沾了牌真是把把臭,賭徒都有和人較勁的心理,越輸越要干,長毛把上衣脫了,叼著煙兩眼冒光的耍。
  從這時開始廖叔把把「抄場」,我們四人很快就輸了「底吊兒」,我就是再傻也知道之前贏得那些錢是給我做賭資用的,廖叔可不是雛兒,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老炮」。
  長毛不知摸了一把啥牌,反扣在桌子上摸遍了身上所有口袋,卻只有幾十塊錢,他紅著眼對廖叔道:「等會兒,我讓人送錢來。」
  「算了小伙子,收手吧。」廖叔不急不慢的道。
  「別他媽贏了錢想跑,我讓你等會兒不算壞規矩吧?」他瞪著眼掏出翻蓋的摩托羅拉CD928撥通了電話道:「給我送五萬塊錢來,趕緊。」我知道這哥們肯定是摸著好牌了,否則他不會這樣玩命一搏。
  很快五萬塊送了過來,長毛想都沒想,直接推進桌子裡道:「五萬。」
  另外兩人想勸他,一個光頭道:「哥,悠著點吧。」
  「滾你媽蛋的,閉上你的臭嘴。」長毛眼珠子都紅了,罵完手下,將三張牌狠狠拽在桌子上道:「三個K,我就不信你有三個尖兒。」
  廖叔道:「真不好意思,我手上還就是三個尖兒。」說罷翻開牌,果然是炸金花裡的天王牌,三個尖兒。
  看著這樣一副牌局,我們所有人都愣住了,長毛嘴巴上的煙抖個不停,呆呆的看著廖叔身前的牌面,廖叔則一笑道:「承讓。」就要收錢。
  「咄」!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戳在桌面上,他吼道:「你他媽出老千,哪有把把牌都你最大的道理?」
  他越是憤怒廖叔越是鎮定道:「就算我出老千了你有抓到嗎?每一把牌可都是從你手上出來的。」四個流氓無言以對,因為牌是他們買的,每一局也都是他們發牌,廖叔連手都沒動過。
  長毛臉都沒有人色了,他惡狠狠的瞪著廖叔,那表情恨不能把人吞了,我心裡暗暗擔心廖叔「安危」,但他卻毫無懼色,穩穩坐在椅子上收拾鈔票。
  「哥們,你出去打聽打聽我是誰,敢在牌桌上玩我?看你是不想混了。」
  廖叔微微一笑忽然問他道:「你當我沒有看出來?」
  「你看出來什麼?」長毛有些愕然。
  廖叔指著他桌前放著的煙盒道:「你每發一張牌,煙盒上的玻璃紙都能照出牌型花色,所以這盒煙其實就是一面偷窺底牌的鏡子。還有你發牌的手法,每次發牌見到自己需要的牌都扣下,手裡發出的其實是那張牌之下的第二張牌,這種手法雖然有一定技巧,但我這人眼尖,看的是清清楚楚,兄弟,你這不過是賭術裡最低級的飛牌,現在除了剛出道的雛兒,誰還有人用這種方法?」
  廖叔此言一出長毛就知道自己遇見行家了,他頓時像洩氣的皮球,收起滿臉凶相對廖叔一拱手道:「沒想到遇到這行裡的高人了,我輸得心服口服。」
  說罷帶著人正要走,廖叔道:「慢著。」把贏來的錢推到桌子中央道:「這錢就算是抵消串子賭賬吧,你以後別再找他要錢了。」長毛沒想到還有這好事兒,看了我一眼爽快便答應了廖叔的要求,正要收錢,廖叔淡淡道:「以後別在拉他入賭局了,就算是他找你也不行,記住了?」
  「老前輩放心,這人以後必須離我們遠遠的。」說罷他收起桌上的錢急匆匆離開了。
  屋子裡一時靜的出奇,過了很長時間廖叔才問我道:「串子,賭錢是你想的那樣嗎?」
  「我、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
  「老話說耍錢、耍錢、騙人的鬼。你輸了這麼多血汗錢出去還以為是自己技不如人,真正耍錢的主兒有幾個是憑運氣耍的?就像最後那一把牌,我手沒沾牌,但三個老K就是我飛給他的,我料定這人看到這手牌會孤注一擲,但他哪想到我手上握著三張尖兒呢?」
  想到剛才那一幕,我背後全是冷汗,無言以對,就我這水平居然能「高手」自居,羞愧的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在家老實過了幾天,回到工廠後那些賭徒是再也不敢招惹我了,而我也不再去主動招惹他們。
  就這樣老老實實的干了兩年,在我十八歲那年「榮升」製衣廠裡最年輕的班組長,雖然遠遠談不上前途無量,但和廠裡同齡人相比我算是其中佼佼者。
  於是春節回家我給包括廖叔在內所有家人都買了一份禮物,並在團圓飯當晚宣佈了好消息,廖叔一如既往的嘿嘿笑著,雖然看得出他很高興,但也說不出恭喜我的話,爺爺道:「要不是你廖叔兩年前絕了你耍錢的念頭,哪有你今天?趕緊給廖叔敬酒。」
  我恭恭敬敬端起酒杯道:「廖叔,謝謝你對我的幫助,我敬你一杯。」
  廖叔則道:「串子,你也十八歲了,廖叔說這個年紀教你剃頭的本事,想學嗎?」
  他那些神奇的手段我早就眼饞欲滴,今天是他主動說起這事兒,我正要滿口答應,老爸卻在桌子底下踢了我兩腳,接著他舉起酒杯道:「今天是年三十,忙了一年好好休息幾天再說別的事情,來廖兄弟我也敬你一杯。」
  廖叔端杯喝酒,之後沒再說別的話,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放過炮仗等廖叔回家我立刻問老爸道:「你為啥不讓我拜廖叔為師?」
《剃頭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