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誰的嘴唇

  這裡說的「春藥」可不是常人所理解的致人發情的催情藥物。
  「春藥」的出處其實和一個成語有關,就是「妙手回春」。
  很少有人知道這四個字也是完整概括中醫行當的一句話。
  「妙」指的並非醫者本身,而是指「醫道之能」。《黃帝內經》《金匱要略》《本草綱目》這些醫學巨著無不體現了「妙」字奧義,也是中醫這門古老職業留給後世最寶貴財富,所以是為「妙」。
  而「手」是泛指中醫行當裡替人瞧病的醫生,因為中醫診斷病情大多以號脈為法,而號脈就是手上功夫。
  「回」是指養生術,取自「老樹回青」之意。
  「春」就較為特殊了,吃這行飯的可算是中醫行當裡撈偏門的角色,這些人大多以配置春藥、毒藥為主,流傳至今鶴頂紅,春情散這類害人性命,催人情慾的藥物就是出自他們手上。
  由此可知「春藥」其實是一個門類,而非一種藥物的稱謂。
  所以賣春藥的有可能是賣催情藥物,也有可能是賣毒藥,或是別的特殊藥物,這在當今社會其實並不少見,無論是中藥西藥都有嚴格限制使用的配方,如果需要買這種藥只能是私下交易,所以很多中藥店其實都有「另一種」藥方,我估計「重金屬別院」旁的中藥店起的就是這個作用。
  這些人絕大部分不是江湖游醫,而是真有本事的赤腳醫生,這類人一旦為惡,後果不堪設想,想到這兒我也顧不上董海超是否再休息,撥通了他的電話,讓我沒想到的這哥們就像是鐵人,接電話時他精氣神百倍,一聽就知道還在辦案子,從這點來看他和申重有的一拼。
  「我舉報一個可能存在的違法銷售的藥店,就在商業街三期門面那兒。」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你說清楚別說半句話啊。」
  我把情況大致說了一下聽他董海超道:「真是邪了門,通過紋身給人下春藥,這麼做目的何在呢?」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這案子咱得重視,防患於未然總比亡羊補牢要輕鬆。」
  我這句話說到了董海超的心裡,他道:「你在醫院等我,我立馬過來接你。」這話說過十幾分鐘後他那輛草綠色的三菱越野就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車上還有他兩名同事,一共五個人朝商業街趕去,路上我問道:「還有件案子正好在這告訴你。」
  於是我又將那個姑娘的遭遇告訴了他,聽罷董海超道:「這件案子雖然不是我出的警,但還真聽說了,而且也看了現場筆錄,警方趕到現場後確實沒有見到任何異常現象,沒有血跡,雖然提取了不少腳印,而且腳印裡也確實有符合姑娘描述他男友的型號,但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的男友確實遇害了,。」
  「那麼這件案子你們準備如何處理?」我道。
  「既然如此只能作為失蹤案件調查了,但是女孩一口咬定她的男朋友是被幾個大胖子殺死的,所以有爭論,之後她可能是情緒比較激動,說公安局有意包庇殺人兇手,之後就跑了,要不是聽你說我以為她離開東林市了。」
  我道:「聽你的意思你們其實也沒去找她失蹤的男友?」
  董海超面犯難色道:「道長,你是親眼看著我們如何做事情的,就這樣我們已經忙得四腳朝天了,警力資源根本就不夠用啊,尋找失蹤人口的案子就都是當地派出所民警辦了。」
  「如果那姑娘說的是真事兒又怎麼辦?」我道。
  洛奇插話道:「串子,警察辦案也是有流程的,你別在這兒為難董警官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有些咄咄逼人了,再看兩名刑警臉色都有些不愉快,我趕緊給自己找台階下道:「我也就是無事一問,可沒逼宮的意思。」
  「逼也沒用,這事兒確實不歸我們管。」董海超道。
  商業街車輛無法進入,停在路口我們徒步進入,三期門面比較靠裡,位置並不好,白天都沒什麼人進去,到了晚上更是靜悄悄無一絲人聲,但是在一排連著的門面房區域,靠中間一家卻透露著燈光,一道身影拖得老長從屋子裡投射出來。
  看到這截影子我心裡一寒,這可有點古怪。
  影子是一個身著長裙,但披頭散髮的女人雙手叉腰站在大門入口處,她雙手叉腰看起來氣勢洶洶,而且五指指尖能清楚看到還有一截狹長尖利的指甲。
  這個影子外形十分像是格林童話裡的老巫婆,黑夜裡看來十分陰森,僅從這一點看就讓人覺得不對勁,董海超做了個手勢接著小聲對我道:「道長,可能要實施抓捕行動,你一定要保證自身安全。」
  「放心吧,準保沒事。」於是我們悄悄朝那間屋子靠近。
  三期門面房對面是一條長廊,長廊頂部掛滿了用以裝飾的塑料葡萄籐,所以光線十分黑暗,我們勾著腰以長廊的石柱為依托,很快便悄無聲息的接近了屋門口朝裡望去,隨即看到了極其怪異的一幕。
  只見一個身材強壯,卻面色蒼白一頭及腰長髮的男人全神貫注的在一個木雕人體上用點紋身的筆刺一點點戳著。
  這人滿頭長髮是淡黃色的,看樣子是重度白化症患者,他瞪著大大的眼睛聚精會神的盯著木人身體,出手極快在上點點戳戳。
  這影子其實是一個穿著歐洲公主裙的木頭模特,她的手指修的過於長,所以透射出的陰影就像是長了極長的指甲,從模特身上公主裙和頭上大紅色的蝴蝶結看來,這是白雪公主的真人木偶。
  靜謐的夜幕中,混黃的燈光下,一個長相兇惡的白化病患者再給一個木偶雕刻紋身,這一幕場景被冰冷的燈光襯托的鬼氣森森,我身體汗毛陣陣倒豎。
  屋子裡有兩張可伸縮調整的電椅,除此牆壁上掛滿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偶,有的玩偶因為破舊不堪,在混黃的燈光照射下看起來猶如小鬼一般,白天人聲鼎沸的商業街此刻只能聽到筆刺發出的「嗡嗡」電機聲。
  突然他以極快的速度將「白雪公主」掉了個個,赫然只見這個背影美麗的玩偶,正面居然被他雕成了黑色骷髏的,偏偏骷髏還是個笑臉,嚇得我渾身激鬥一下。
  這個古怪的紋身師,他為什麼要在深更半夜時吊一個黑骷髏出來?正當我暗中覺得奇怪,就聽一個柔和溫婉的聲音道:「該吃藥了。」只見一個女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看到她我簡直以為自己眼睛瞎了,用力揉了揉再望去,這次看的清清楚楚,絕無疏漏。
  這個女人居然是文總。
  那個被毀了半張臉,但半張臉極其漂亮的游輪老闆娘。
  真奇了怪了,這深更半夜的時候她跑到這個地方來幹嗎?
  一股濃郁的中藥氣味傳入我的鼻孔裡,全心撲在「雕刻」事業上的怪人根本不搭理她,依舊是仔細的雕著白雪公主的背面,文總極其耐心,蹲在他身邊,用勺子挖了一勺湯藥送入男人嘴邊,他張嘴將湯藥喝了下了去,就這樣一勺勺的餵他喝了有大半碗湯藥。
  文總隨即從藥湯碗裡挖出一張鮮紅的女人嘴唇,她笑瞇瞇的對怪人道:「終於又搞到了。」
  那怪人毫不猶豫,張嘴將鮮紅的女人嘴唇吃進嘴裡,一陣咀嚼後吞下了肚子。
《剃頭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