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岳家老宅(下)

  車子風馳電掣的駛過市區,在靠近二環邊緣的一處宅院前停下,只見這棟保留了古色古香的老宅朱漆大門顏色已快落光。兩幅獅頭門把也銹蝕的不成樣子,但是門頭的紅燈籠,正門大匾卻都存留,上書四個金漆大字「岳家老宅」。
  
  這是一棟老房子,據說是清朝年間一位鹽商在靈泉市修建的具有江南風格的園林住宅,我小時候岳家老宅是一處旅遊景點。後來不知怎麼搞的被人買下來開了飯店,就叫岳家老宅。
  
  岳家老宅自從開業就是高端消費的代表,在靈泉市也經營了十幾年,算是老品牌了,但我一次沒進來消費過。
  
  推門而入只見四方的院落中面積並不算小,亭台閣樓、小橋流水,這些古時大戶人家的內部裝飾應有盡有,荷塘裡早已沒了水,樹木花草也早成了一堆枯枝敗葉,說不出的破敗蕭索,如果不是正門堂屋門口坐著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
  
  胖子熟睡正酣,被推開的屋門驚醒,他瞪著一雙睡的通紅的雙眼走到我們面前很客氣的道:「您三位是?」
  
  「是岳總請我們來的。」陸商秦道。
  
  「是,我這就打電話讓他過來。」
  
  「您是什麼人?」陸商秦道。
  
  「我是岳先生請的廚師。年前他就僱傭了我,說是專門等您幾位來做一頓飯,這不從年頭就到了年終,我這十二個月裡光拿薪水,屁事都沒有,這手都快生了,岳先生真是財大氣粗。光我這工資就足夠去大酒店吃最好的酒席宴了,不用說您一定是大貴客,為了您他這可下足了本錢。」
  
  廚師一看就是非常市儈的人,伶牙俐齒光揀好聽的說,我們三人走入堂屋,坐上桌子主座,只見屋子裡打掃的一塵不染,廚師倒了三杯水道:「這水每天都燒,是我這一年唯一的工作了。您二位請好,我這就去做菜,岳先生稍後就到。」
  
  「好的,叨擾了。」陸商秦道。
  
  「您客氣,這是我應該的。」廚師樂呵呵的去做飯了。
  
  「這個人不是妖精吧?」我小聲道。
  
  「別敏感過頭了,這百分百是個正常的人。」鶴子羽笑道。
  
  「對了。那天你們遇到王秋月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問這個問題就是再套話,看陸商秦會不會透露鼠妖的下落。
  
  鶴子羽道:「這對咱們也是奇恥大辱,真被王秋月給打的落花流水,說實話這樣的高手多少年我都沒見著了,可惜啊這小孩不入正道,否則他的成就肯定超過他的師父。」王秋月並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他性格確實有極端之處,但絕對不是恐怖分子。
  
  想到這兒我替他鬆了口氣,人,只要還保留著人性,那這人就壞不到哪去。
  
  但陸商秦並沒有說話,就這麼高深莫測的坐著一動不動,我知道蠱師一定就在附近,或許廚師燒出的飯菜裡就會被他下蠱,想到這兒我正要借口過去一探究竟,就聽有人敲門,廚師手裡掂著鍋鏟跑跑出去將門打開,來的人並不是姓岳的,而是三名道士,只見這三人身著青色道袍,各自身後都背著一把鐵劍,三人五官如出一轍,面色都猶如金紙,應該是孿生三兄弟。
  
  看見他們鶴子羽面色大變道:「這幫人怎麼來了?」
  
  說罷就要起身,陸商秦一把按住他的手道:「靜觀其變。」
  
  「您三位……」廚師話音未落就被當先一人伸手推開道:「讓開。」說罷徑直朝屋裡走來。
  
  「陸師兄好久不見了。」這人話雖然說的客氣,臉上卻沒有半點笑容。
  
  「是啊,確實有些日子不曾見了,三位師兄別來無恙?」
  
  「好得很,我們這種人沒心沒肺,吃了就睡,人只要活得像廢物點心,其實是最快樂的。」
  
  鶴子羽一拍桌面起身道:「姓王的,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沒意思啊,有感而發,怎麼難道鶴道長對號入座了。」他呵呵一笑。
  
  「我警告你們茅山宗的人說話客氣點,這可不是你們茅山宗的地盤。」鶴子羽怒道。
  
  我心裡咯登一下,沒想到在這見到了茅山道士,這些人果然和我想的絲毫不差,各各頤氣指使,神態倨傲,那表情看一眼就讓人幾天吃不下飯,果然不愧是天下道門最大的門派,果然囂張無比。
  
  「確實不是茅山宗的地盤,我們也沒有和巫山派搶地兒的打算,但你們巫山派傾盡全力都無法對付一個瘋了的道士,難道還指望我高看你一眼?」王道士冷冷道。
  
  「王秋月就是你們茅山宗的人,他現在外面大開殺戒,茅山宗不思悔過,居然還把責任推卸給別人,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鶴子羽針鋒相對道。
  
  「每一派總難免出幾個敗類,別用這點說事,巫山派難道沒有出過妖人?」
  
  「你……」
  
  不等鶴子羽話說出來,陸商秦冷冷道:「子羽王道長三人遠來是客,咱們不能失了禮數,況且王秋月這件事確實是我們督辦不利,就算受幾句批評也是應當接受的,你就不要強詞奪理了。」
  
  「還是上了年紀的人明事理,事兒沒辦好還不許人說,世上哪來這樣的王法。」
  
  「您說的是,別和晚輩一般見識,請坐、三位請坐。」
  
  三人落座時一人看了我一眼道:「這位是何方仙人?」
  
  「我叫楊川,也不算是道門中人,但是和陸師公、鶴道長私交不錯。」看這三人大喇喇的神情,我不禁肚子有氣,說話也不是很客氣。
  
  這人聽說我不是道士,「嗯」了一聲就不再理睬我,隨後菜一份份上來,倒上酒後陸商秦道:「三位這次遠道而來是為了王秋月?」
  
  「是啊,這小子沿著長江沿岸一路屠殺道門中人,最少四五個門派被他給滿門滅盡,這些人和茅山宗關係可是非常近的,王秋月這麼做就是給茅山宗難看,所以這件事拖不得了。」
  
  「不光是別的門派吧,你們茅山宗好像也有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死在王秋月手下了,這人是光明聖法對嗎?」我語帶譏諷道。
  
  茅山道士三角眼一迷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
  
  「巧合啊,王秋月殺駱先生時我就在一邊旁觀,駱先生其實也算很厲害了,但鬥法沒出三個回合就被王秋月給擊敗了,兩方差距實在太大。」我故意面露笑容道。
  
  他瞳孔瞬間收縮,之後幾乎是咬著牙道:「小伙子,這件事我不知道有啥好笑的。」
  
  「自己種的因果當然要自己來吃了,我笑的是有的人死了活該啊,誰讓他當年幹了這麼多的缺德事,死就死了唄。」
  
  道士拍桌而起道:「簡直一派胡言,說出來的話可不是放出的屁,搞不好是要引發大爭端的。」
  
  「既然我敢說就不會是隨口瞎說,我可不怕和你們當面對質。」
  
  那人眼珠子都紅了,看樣子就要拔劍殺人,陸商秦卻舉起酒杯道:「王道長,你們三位遠來是客,我敬三位一杯。」雖然他憤怒到了極點,但還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年輕人嘛,說話難免沖點,但他肯定沒有惡意,三位都是有道行的高人,何必與一少年見怪,咱們喝酒吃菜。」
  
  這話說的沒錯,江湖中輩分高的人是絕不能和小輩起爭執的,這種情況傳出去只會丟了茅山宗的面子,所以王道士最終氣咻咻的坐了回去死死瞪著我。
  
  吃了兩口菜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駱先生既然是茅山宗有身份的大道士,林老頭怎麼會和他走到一起?這二人究竟是駱先生出賣了茅山宗或是林老頭出賣了萬歲山?估計十有八九是林老頭出賣了萬歲山,畢竟到他那份上也無路可走,那麼洩露消息可能性最大的人是林老頭,而非陸商秦啊。
《剃頭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