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河工死了
我尷尬地看了一眼古枚笛,只見古枚笛的臉唰地就紅了。
我趕緊說道:「爺爺,結婚這事兒急不來的,我和小笛這兩年還在為工作奮鬥,暫時還不想結婚……」
「放屁!」爺爺猛地一拍桌子:「俗話說得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等你倆把婚結了,工作才能更加努力用心嘛!」
我說:「爺爺,結婚這事兒也不是我們單方說了算的,那總還得徵求小笛她爸媽的同意吧?」說這話的時候,我在桌下悄悄踩了古枚笛一腳。
古枚笛立刻懂得了我的意思,滿臉堆笑地說道:「是呀!爺爺,結婚是件大事兒,不管怎麼著,我還是先得回去給我爸媽說一聲!」
「對!對!」爺爺拍著腦袋道:「你們瞧瞧,你們瞧瞧,我這都老糊塗了,光顧著自己高興了!小笛呀,其實我的孫子還是挺優秀的,雖然人長得寒磣了一點,但是心地好呀,而且聰明勤奮,又有上進心,對吧,好歹也是一隻潛力股,你選他保管錯不了!錯不了!哈哈哈!」
我一臉鬱悶,爺爺啊爺爺,你這話究竟是損我呢還是在誇獎我呢?
爺爺越說越高興,古枚笛見狀趕緊轉移了話題:「對了,葉教授下午的時候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哦,他怎麼說?」
「葉教授說,從那具死屍的面相特徵和衣著裝扮來看,初步斷定是一個西夏武士!」
西夏武士?!
西夏王朝距今差不多一千餘年,是中國歷史上由黨項族建立的一個征服王朝,因位於中國地區的西北部,所以史稱西夏。西夏王朝曾經鼎盛一時,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古枚笛說過,有關於死亡之蟲的記載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而死亡之蟲又是在古屍腦袋裡發現的,這正好與西夏王朝存在的時間相吻合。
「那個眼球刺青呢?」我問。
古枚笛說:「關於那個眼球刺青圖案葉教授也沒有答案,因為史料上從未提及過西夏人有眼球崇拜,也許那個眼球圖案只是那名西夏武士的個人喜好吧!」
我點點頭:「鄭州那邊的考古現場呢,有新的進展了嗎?」
古枚笛道:「這才過了兩天呢,你怎麼比古墓發掘現場的工作人員還要迫切?葉教授說了,反正這幾天都是發掘現場,用不著我們做什麼,所以這次就當放我們的假,讓我們好好玩個三五天再回去!」
我看了看爺爺日漸蒼老的面容,心中升起淡淡的酸楚,這樣也好,可以留下來多陪爺爺玩幾天。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外面求學工作,然後滿天滿地的奔波忙碌,生活讓我忘記了很多我本不該忘記的東西。
我將眼淚悄悄嚥回肚子裡,舉起酒杯道:「來,爺爺,今天我爺孫倆好好喝一個!」
我們在鄉下待了一周時間,在這短短的一周裡,我和古枚笛幾乎形影不離。不少鄰居都在暗地裡稱讚,說我找了一個漂亮的好媳婦。雖然這個媳婦暫時還是冒牌的,不過我的心裡依然樂滋滋的。男人就是好面子的動物,當別人誇讚自己老婆的時候,感覺特別神氣,就像一隻驕傲的大公雞。
古枚笛半開玩笑地說道:「瞧你這得意勁兒,要是下次你再回來的時候,身邊的那個女人沒有我漂亮,你就等著挨罵吧!」
我隨口說道:「下次我還是帶你回來不就得了?」
古枚笛抿嘴一笑:「想得美!要想我繼續跟你演戲呀?行啊,看你以後的表現咯!」
看著古枚笛婀娜的背影,我在心裡暗暗發誓:「等到下次回村的時候,我一定要讓你成為我的准媳婦!」
裡屋傳來嘀鈴鈴的電話聲,爺爺起身進屋接電話,出來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爺,你怎麼了?誰打來的電話?」我覺察到了爺爺的變化。
爺爺歎了口氣,抿了口酒,重重地放下酒杯:「老馗子死了,明兒個一早你跟我去盤石村看看!」
「老馗子是誰?」我放下筷子,覺著這個名字好生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黃河老河工!」爺爺淡淡地說。
「哦,原來是他!他死了?怎麼死的?」我一下子就想起老馗子是誰了,老馗子本名叫劉馗,一輩子都在黃河上飄蕩,是一名黃河河工。98年那次的青色怪魚事件,就是老馗子帶人去平息的,沒想到這個神秘的黃河手藝人竟然死掉了。
「怎麼死的?老死的唄!」爺爺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睛裡有些渾濁的東西在飄蕩,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我的記憶中,爺爺和老馗子雖然都是黃河上的手藝人,但彼此間幾乎沒有來往。以前聽村民們說,好像爺爺和老馗子之間有什麼過節。不過他們也都這麼大一把歲數了,就算年輕時候有什麼過節,現在人都死了氣也該消了,也難怪爺爺會答應明天去盤口村看一看。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去了盤口村,盤口村在河子村上游,有數十里地,我們搭乘了一輛老鄉的拖拉車,一路轟隆轟隆地顛簸過去。
快到盤口村的時候,遠遠就看見村口豎起了高高的白旗,上面用黑墨寫著大大的「奠」字。老馗子在盤口村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這輩子為人們清理了不少黃河邪物,深受當地百姓的敬仰。所以老馗子一死,幾乎整個村的人都來為他弔喪。
「這老小子混得還挺不錯的!」爺爺抽了口旱煙,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自言自語地說。
我四下裡看了看,前來弔喪的人真多,除了本村的村民以外,還有不少從別的村趕來的人,場面非常熱鬧。
得知我們是前來弔喪的,有熱心的村民把我們領到老馗子的家裡。
老馗子的家坐落在一片竹林後面,外面圍著籬笆牆,裡面是四合院樣式的小屋,門口還有一個院壩,平時用來晾晾被子,曬曬穀物什麼的。門口擺滿了花圈,一字兒排開上百米,風吹過,花圈上的紙花就嘩嘩地響。
門外的竹林裡面掛滿了一串串的白紙,院壩裡也撒滿了銅幣模樣的黃紙,風一吹就飛揚起來,滿天滿地都是。
堂屋中央放著一具棺材,農村裡的規矩,人死後都要擺放在堂屋中央,不能擺放在外面,對於這個禁忌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道理。
那是一具黑色的棺材,漆面很好,黑得發光,架在兩根長腿板凳上面。板凳前面放著一個大鏡框,裡面是老馗子的黑白遺照。照片兩邊立著兩根白色蠟燭,還有一個火盆,幾個親屬披麻戴孝跪在火盆旁邊,一邊哽咽抽泣一邊往火盆裡扔進紙錢,火盆裡堆滿了燃燒過後的灰燼。
爺爺給老馗子上了一炷香,然後繞著棺材走了一圈,最後拍了拍棺材,歎了口氣,一句話也沒有說,背著手走出堂屋。
離開盤口村的時候,我問爺爺:「你跟老馗子很熟?」
爺爺想了想:「說熟也算熟,說不熟也算不熟!」
雖然爺爺沒有說的明白,但是我隱隱感覺到,爺爺和老馗子之間非但認識,而且是十分熟悉的。只是我不清楚他們為什麼會老死不相往來,這其中必定有些故事。既然爺爺不想告訴我,那我也不便多問。他想告訴我的時候,自然會說的。
回到河子村已是黃昏時分,一路上爺爺都沒怎麼說話,更多的時候他就是抬頭看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沒有打擾他,也許他是想起了和老馗子熟識的那段日子吧。
由於舟車勞頓了一整天,回到家裡我們簡單吃過晚飯,早早摸上床睡覺。這連續兩三天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我早就困得不行,希望今晚能睡個舒心覺吧。
四野俱寂,睏倦的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朦朧中,我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小孤!小孤!」
那聲音沙啞滄桑,有些飄渺,彷彿遠在天邊,又彷彿近在尺咫。
一連喊了數聲,我勉強睜開眼睛,回頭就看見一條人影立在我的床邊。
我的瞌睡立刻就被嚇醒了一半,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竟然一句話都喊不出來。更令我感到驚恐的是,我甚至連四肢都無法動彈,就像具屍體一樣,一動不動地癱在床上。
朦朧的月光從窗外斜射進來,臥房裡有些麻麻亮。
我隱隱約約看見立在我床邊的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花白的頭髮在夜風中飛揚。但是我清楚地記得,鄉下的夜晚很涼,所以我睡覺之前是關上了窗戶的,怎麼會有風呢?我剛開始還以為這個老頭是爺爺,但我馬上就發現不太對勁,這個老頭的身板比爺爺還要粗壯,但是身高卻比爺爺矮了一截。
我的心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是誰?床邊的這個老頭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