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餘恨一生

  師太說到這裡,連忙拍了拍胸口,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對當年之事心有餘悸。

  阿秀也拍著胸口,緊張不已,她問道:「婆婆,那些壞人說你和陳爺爺在屋裡做那事兒,那事兒是什麼事兒啊?」

  了塵師太的臉色微微一紅,道:「這個等你長大了自然就知道。」

  阿秀撅起小嘴,道:「我已經長大了!」

  了塵師太笑道:「好好,我們的阿秀確實已經長大了,不過那種事情要等你結婚做別人妻子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這句話說得阿秀俏臉通紅,再也不敢問了。

  孫嘉奇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阿秀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依然忍俊不禁,邊笑邊看我,邊看我邊眨眼,我翻了翻白眼,心中暗罵:「孫嘉奇這老不正經的,活該找不到老婆!」

  了塵師太續道:「就在我急怒攻心之際,那個大師兄道:『好了,為了防止夜長夢多,趕快辦事!你們把那個算命的給我宰了,然後把屍體運走,然後咱們再慢慢泡製這個小妞兒,好好玩一夜,明早起來把她帶走!』其餘三人都連聲道:『好。』說著,那三人就扭頭去找漢生,但他們剛轉過身去,就不約而同驚叫了一聲:『咦?』」

  「那個老大急忙扭頭問道:『怎麼了?』就在他扭頭的瞬間,他也『咦』了一聲,低聲喝道:『那個算命先生呢?哪兒去了!』我一聽,心中大喜,原來漢生不見了!只聽他們中的老二說道:『剛才明明還在地上躺著呢,怎麼一轉身就不見了?』老五道:『他逃走了?』老三道:『那怎麼半點聲息都沒有?』老大道:『快找找!』他們拿著手電筒一陣亂晃,沒發現任何人,兩個人去屋外走廊裡看,剩下兩個在屋裡找,就在這時候,一雙手悄無聲息地把我拖走了,我迷迷糊糊地看見,那人正是陳漢生!」

  「他不知什麼時候藏到了床底下,然後把我拉到了床底下,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粒藥丸,給我服下。就在這時,有人把屋裡的燈打開了,我也漸漸清醒起來,我看見陳漢生『嗖』的一下從床底下滑了出去,無聲無息但是卻快的無與倫比,緊接著一聲悶哼傳來,我聽見一人倒地的聲音,同時有人叫道:『他在屋裡!』但緊接著那人也嗚咽一聲,轟然倒地。僅僅一兩秒的功夫,陳漢生居然接連解決了兩個敵人,而且都是一招制敵,並未出現劇烈的打鬥。」

  「當我從床底下爬出來的時候,已然看見兩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連面皮都變軟了,竟似乎是死了。而另外兩人剛從門外趕了進來,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死去的師兄弟,顫聲問道:『你是誰?』從這一句話,我已經聽出他就是那個所謂的大哥,他這一句話當然不是問我,而是問漢生。」

  聽到這裡,我悚然動容,問了塵師太道:「爺爺當時殺了人?」

  了塵師太道:「不,我以為那兩人死了,但後來卻發現不是,你爺爺以重手斷了那兩人的骨脈,一輩子就是廢人。不過那時候,社會還亂,會道門、土匪、黑幫、國民黨殘餘部隊、江湖門派、邪教、各國特務等,四處隱伏,每天都有傷亡發生,惡人層出不窮,政府力量有限,又怎麼能全管得了?因此,即便是殺幾個惡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免得他們毒害好人。」

  我默然不語。

  了塵師太繼續講道:「聽見那人發問,漢生當時只是冷冷一笑,道:『你真的想知道我的名字?』那個大師兄道:『男子漢,大丈夫,有膽傷人,無膽報名嗎?』漢生冷笑道:『我不是不敢報出名號,只是我們已經結下了死仇,如果我報出了自己的名號,那就必須要廢了你們的人!你們還願意聽我的名號嗎?』大師兄咬牙切齒道:『有種你就說出來!不要裝神弄鬼!』陳漢生道:『既然如此,那待會兒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是陳漢生,穎水麻衣陳家的陳漢生!』」

  「那大師兄一聽,立時大驚道:『莫不是江湖中號稱神算的?』陳漢生搖頭歎息道:『雖然行事低調,但還是被人記住了,這以後可就麻煩了。』說著,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就在所有人以為他歎息無奈的時候,他卻突然身形一晃,幾乎如同瞬間移動一樣,到了大師兄旁邊的那人面前,一掌拍下,正中那人天靈蓋,那人連哼都不曾哼一聲,便倒地身亡了!這一出手當真是驚世駭俗,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因為我知道連我師父都未必有那樣好的本事!」

  了塵師太說著,看了我老爸一眼,道:「你父親當年那般厲害,但據我觀察,比起現在的你還是大有不如,麻衣陳家果然不愧是神相家族,歷代人才輩出,足以傲視江湖!」

  不等老爸說話,了塵師太又道:「那大師兄當時大驚失色,急忙縱身退後,遠離陳漢生,陳漢生冷冷道:『你的三個師弟都已經廢了,事到如今,你這個做大哥的還想走嗎?即便是你想走,又走得了嗎?』」

  「那大師兄道:『如果我沒四兄弟聯手,你不會這麼輕易取勝的!』漢生冷笑道:『可惜世間沒有如果!』那個大師兄道:『你繞我一次,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陳漢生搖了搖頭,道:『不怎麼樣!』那大師兄滿臉的汗涔涔留下,他兀自不死心道:『你知道我是什麼門派的嗎?』」

  「陳漢生哼了一聲,道:『剛才你們在門外說什麼仙宮時,我就已經知道你們的來歷了,除了遺世魔宮這個邪派之外,還有什麼門派能出你們這種無恥之徒?』那大師兄道:『既然知道是遺世仙宮,你還敢動手?』漢生『嘿嘿』笑了兩聲,道:『正是因為知道你們是遺世魔宮的人,所以我才要一概廢滅,不留後患,即便是趕盡殺絕,也也在所不惜!』」

  「原來是遺世魔宮的人!」老爸忽然插了一句話。

  我也想起了在金雞嶺遇到的那個施展「四象影分術」的風水先生,他就是遺世魔宮的人。

  等等,我記得他好像說過,他和我爺爺有過節,而且是為了一個女人,難道他口中的那個女人就是木菲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豈不就是當年從我爺爺手下逃走的那個人。

  大師兄?

  只聽了塵師太問老爸道:「你也知道遺世魔宮?」

  老爸道:「知道,我父親生前曾跟我提到過,而且說過遺世魔宮有一門極其厲害詭異的邪功,乃是法術與武功相結合而創造出來的,號稱『四象影分術』,十分難破。」

  了塵師太點頭道:「不錯!但是你父親早年卻不知道遺世魔宮有這麼一門邪功,而且因此造成了漏網之魚的逃生。」

  「當時漢生想要以雷霆手段解決那個大師兄,卻不料那大師兄忽然從袖子裡抖出一片藥粉,漢生生怕有毒,急忙護著我後退,然後用真氣吹散那些藥粉,但就在此時,那大師兄口誦法訣,猛然間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一個朝我撲來,一個朝漢生撲去,我和漢生都是一愣,繼而連忙出手還擊!」

  「漢生一掌劈散了撲向他的那個大師兄,那人立即變成幻影散掉,而我也用劍刺穿了我面前的幻影,那大師兄的真身卻跑了出去。逃跑之前,他又造出了十分大的動靜,旅館的人都被驚醒,我們無法追趕,只得關上房門,假意熟睡。」

  我道:「果然是他,此人雖未被爺爺殺死,但前些日子,已經伏誅了。」

  了塵師太詫異道:「你們也遇見他了?」

  老爸道:「遇見了,他的功力又有些進步,已經能分出四個身形來了,不過被我破掉,最後墜崖而死。」

  了塵師太點了點頭,道:「當年從你父親手上逃生,然後又栽在你們手上,豈非前定?」

  阿秀關心故事發展,忍不住問道:「婆婆,你們那天晚上怎麼樣了?」

  師太道:「幸好,那一晚上,旅館中的人沒有損傷,也無財物丟失,這樣才沒有惹來警察。」

  「我們等旅店的住客都安靜之後,我們兩個帶著那三個廢人遠遁而去。將那三個廢人丟到公安局門前之後,漢生一路護送我回來南陽,我們路上遊山玩水,暢談詩詞武功,還互猜字謎,比試劍法,一段並不遠的路途,我們卻走了將近兩個月,那一段時間,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我喜歡陳漢生,他也已經不排斥我了,雖然並未對我做出什麼承諾,說什麼情話,但是我卻覺得,他內心必定是喜歡我的,而女人的感覺一向都是很準確的。」

  說著,了塵師太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種異樣的幸福光彩來,彷彿她又回到了當年少女的時候,回到了情郎的身邊,回到了和二十多歲的陳漢生一起遊歷江湖的幸福往事裡去了。

  這便是愛情的魔力嗎?一段往事,能讓一個女人在將近五十年間依然不能釋懷嗎?

  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果然如此。

  阿秀十分關心了陳漢生和木菲清兩人最後的結局,便問道:「可是後來,您為什麼又出家了呢?」

  了塵師太苦笑一聲,道:「那時候的我,一腔的少女情懷全在陳漢生身上,我已經覺得他是這世界上最了不起,最英俊瀟灑的人了,除了他,我誰都不會嫁。等他送我回伏牛派,我將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都稟報了師父,師父自然明白我的心意,便委婉地向陳漢生提出了結秦晉之好的意思。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就是師父的這一問,我和陳漢生之間的緣分便到了終結的時候。」

  「為什麼?」阿秀問道。

  「他那時候已經有了婚約。」了塵師太道。

  「什麼?」孫嘉奇和阿秀都驚詫道。

  我和老爸沒有出聲,卻有些尷尬。

  了塵師太道:「那婚約雖然是他的,但是卻由不得他做主,那是他父親和冀北法術名家曾氏門閥定下的娃娃親。」

  「娃娃親也作數嗎?」阿秀不服氣地問道。

  我心中暗道:當然作數了,沒有這一個娃娃親,哪來的老爸?沒有老爸,哪來的我?沒有這一個娃娃親,那爺爺十有八九就和這個木菲清好了,木菲清也不會出家了,她不出家,哪裡會有今天的孫嘉奇?又哪裡會收養阿秀?

  總之,人世間的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啊。
《麻衣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