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零章 三個故人

  我又驚又喜,立即抬眼望去,只見遠處有三個人影正往我們這邊趕來,兩人在前,一人在後,前面兩人步子很快,最後一人與前面兩人隔開一段距離,步伐稍慢。

  前面兩人中,其中一人身形削瘦而頎長,身法快速而詭異,不用細看,必是華明;另一個人身形高大魁梧,身法迅捷而凌厲,不用細看,必是陳弘生。

  而走在最後的那個,身形略顯矮小,步法端正而內斂,不急不緩,沉穩持重,我看在眼中,既感覺熟悉,又覺得陌生,像是我所見過中的眾人之中的某一位,但是我想了片刻,想不出到底是誰。

  不過我可以肯定,他不是紫冠道人,紫冠道人比其高大,身法也比其剛猛。

  這個人影雖然走在最後,但是在我的慧眼觀察之下,三人中,就屬此人的三魂之力最強。

  我可以斷定,此人的本領遠在華明和陳弘生之上!

  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三魂之力強,本事就大嗎?

  當然不是,人的本事大小取決於其綜合實力,也即肉體力量和靈魂力量,簡而言之,體能和魂力。就比如我魂力是大圓滿境界,但卻並不是面具人的對手,原因便是我魂力至強,但體力太弱,所以綜合下來,與面具人相差甚遠,在他面前,我僅能自保而已。

  而且由於三魂之力的強弱大多源自先天,以後天修行雖然能夠有所改變,但是效果太微,數十年的努力換回的可能是毫釐進步,因此術界中人大多不注重甚至不在意三魂之力的錘煉,而將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體能上,練氣習武,修法制符,以通強者之路。

  但是,由於靈魂和身體的不可分割性,這二者在人的一生中都處於互相影響的地步,從其中一者的狀況也可窺出另一者的好壞。

  舉個通俗的例子來說,人的精神狀況不好,肉體機能就會有所下降,不但難以發揮出平時正常的體能,甚至還會生病,生重病,現代醫學上常說的心理影響生理,甚至決定病情緩急輕重,便是如此;另一方面,人的肉體機能出現問題,也會引起精神不好,從小體弱多病者,常常伴有精神衰弱的症狀,失眠、焦慮、多夢甚至夢魘,看見髒東西……原因大多起於此處,病人常常精神狀況不佳也是明證,而肉體錘煉到一定地步時,靈魂力量也會隨之加強,這也是人們鍛煉身體後,感覺神清氣爽的主要原因。

  因此,從一定程度上來說,體健則魂強,魂弱則體虛,這是很有道理的。

  《義山公錄》中慧眼相神的原理也是如此,通過看人的三魂之力強弱,便可判斷出該人的肉體狀況,進而判斷其整體水平,最終得出一定的相者結論。

  所謂「以血生精,以體強魂,神明而人貴,神衰而人賤」便是如此。

  因此,三魂之力強橫者,通常情況下,肉體力量也非同小可。

  在我的慧眼觀察下,華明和陳弘生身上的魂力輪廓飄忽不定,像風中燭火一樣,隨時可熄,顯然尚處於不被自身可控的境界。

  而他倆身後那人身上的魂力輪廓清晰而堅實,雖然略次於之前我所遇見的那位百歲老道,但也足可稱為絕世高手!

  驚詫之餘,我不由得感慨一聲:「此處高人何其多!」

  感慨之間,只聽另一個聲音道:「不要叫我老大!像個江湖人……那個女的有些棘手,她也不是拜屍教的人,沒必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咱們還是先找到紫冠道長,然後徹底肅清一下拜屍教,看看能找到陰極天不能,如果找不到的話,這次任務就不算完成。」

  這次說話的陳弘生。

  陳弘生說完之後,似乎扭了一下頭,只聽他言語頗為恭敬地問道:「大師意下如何?」

  走在最後的那個人影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陳弘生的意見。

  華明便也沒有再吭聲。

  華明和陳弘生沒有出事,更沒有死,我的心中由衷地泛起一陣喜悅,在這裡,也只有他們能算是我的朋友了,雖然是互相利用,卻沒有敵我之間的爾虞我詐,尤其是華明,他雖然玩世不恭,放蕩不羈,但是卻心胸豁達,光明磊落,是把我當真朋友看待的。

  只是那紫冠道人呢?他哪裡去了?還有跟在他們身後的那個「大師」又是誰?

  這幾個念頭在我心中一閃而逝,他們的身影便已經近的十分清晰了。

  「有人!」
  「有人!」

  幾乎在同一時間,我所跟蹤的陰鷙男人與華明同時喊了一聲,只不過陰鷙男人聲音極低,只在喉間低喊而已,而華明則是大喝一聲,隨即一躍而起,加快速度往我們這邊趕來。

  陳弘生見狀,道一聲:「小心!」然後也身形暴漲,加速不少,唯有他們身後的那個「大師」,依然是不緊不慢地走著,一派遇事不驚的從容氣度。

  這時候,我想躲避也來不及了,而且潛意識裡,我也不想躲避了,遇見熟人畢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剛才華明的話裡提到了一個女人,現如今,我對任何有關女人的消息都無比敏感。

  「好快的身法。」陰鷙男人本來想要躲避,但是當看到華明和陳弘生的身法後,他遲疑了一下,沒有動。

  片刻間,華明已經撲到我們面前。

  「阿方!是你!」

  華明看見我驚奇地叫了一聲,繼而眉開眼笑道:「你小子果然沒死啊!我就知道是這樣!哈哈哈!老哥我也沒死!」

  華明的衣服破破爛爛,身上多處露肉,一派春光乍洩的淫靡景象,而且臉上滿是泥土污垢,原本面目已經看不清楚,唯有一雙眼中眼珠子明亮顯眼,說話的時候,牙齒燦爛可見,活脫脫一非洲老黑。再加上頭髮亂如蓬草,渾身上下奇臭無比,他整個人就像是個流浪多年的乞丐。

  我忍俊不禁地一笑,只見陳弘生也已經迅速趕到,看見我,微笑道:「方兄弟,你安然無恙,很好!咱們又見面了。」

  我還沒有說話,陰鷙男人已經萬分不安了。

  「你們……」陰鷙男人詫異地看著華明和陳弘生,道:「你們是在跟我說話嗎?」

  華明瞥了他一眼,道:「沒跟你說話。對了,你是誰啊?」

  「我是……」陰鷙男人更加吃驚地瞟了一眼四周,道:「這裡就我一個人,你們不是跟我說話,那是在跟誰說話?」

  華明和陳弘生面面相覷,華明冷笑一聲:「兄弟,你在跟我們說笑話嗎?」

  我急忙跟他們搖頭示意,正準備說話,一種虛弱的感覺忽然襲來,我臉色一變,暗道聲:「不好!」

  剎那間,我的慧眼也開始模糊起來,眼中但見螢光閃爍,漸暗漸熄,隱隱約約中,我看見我的三魂之力從陰鷙男人身上消退,回轉體內。

  魂力消耗過劇,匿跡銷聲的時限已到,要結束了。

  此時此刻,陰鷙男人眼中必然會出現一種詭異的情形,一片「虛無」的空氣中,忽然顯現出來一個我。

  以他的陰沉,此時此刻,嘴巴也越張越大,他如見鬼魅般盯著我:「你,你怎麼……是你一直跟著我!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歉然一笑道:「是我,我是人,不是鬼。」

  他更是驚懼交加:「那我為什麼看不見你!」

  華明嗤笑一聲道:「他就站在這裡沒動過,你看不見他,你的眼睛有問題啊!」

  陰鷙男人看看華明,又看看我,眼神劇烈地閃爍了幾下,因為驚恐而產生的不安慌亂情緒漸漸平息,陰鷙之色重回臉上,他輕輕吐了一口氣,眼中神情甚是複雜,但他卻不再說什麼。

  或許,他已經想到了什麼,但在一群不知底細的人面前,在未知的環境裡,不便再多說什麼,更不必再多追問什麼。

  這麼快便從惶恐回轉鎮靜,其人可畏!

  陳弘生也以一種意味深長的眼光瞟了我兩眼,沒說什麼,也沒問什麼。

  他本來也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永遠恪守自己的度,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不說,他永遠有把握。

  華明見他們忽然不說話了,自己也愣住了。

  場面一時靜謐的可怕,我「呵呵」一笑,打破僵局,轉而問華明和陳弘生道:「紫冠道人呢?你們沒在一起嗎?」

  陳弘生道:「我們失散了。」

  華明道:「我們被那老屍婆擺了一道,都掉下陷坑,一群變屍上來圍攻,我殺的興起,也就沒管老大和老觀,專往變屍多的地方去殺,也不知道鑽了多少岔道,等幹掉了所有的敵人以後,才發現身邊只剩下老大了。」

  我點點頭,看著不遠處漸漸走來的人影,道:「這符合你的一貫作風。對了,和你們結伴而行的人是誰?」

  陳弘生道:「我們偶然遇上的江湖高人。」

  華明道:「我和老大在陷坑裡鑽來鑽去,到處尋找老觀,一不留神中了敵人的陷阱,娘的,差點香消玉殞,幸虧這時候遇到了一個高人,搭手救了我們一把,我這才有機會再見到親愛的阿方啊!所以,這個高人真是高啊,來,我給你們互相介紹介紹……」

  那個高人終於走到我們近前,藉著地下坑道的微光和出眾的眼力,我看清了其人的面容,面容嫻靜,目光祥和,長髮飄然,皓白如雪,一身素衣,纖塵不染,一派大師風範,隱隱有出世之姿。

  看到其人這般形容,我只覺腦海中轟鳴一震,渾身血液都如沸水般沸騰起來,我激動地語無倫次,顫聲喊道:「師太……了塵婆婆!」

  跟在華明和陳弘生後面的那個高人,正是了塵師太!
《麻衣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