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零章 大徹大悟

  我就這樣,不管黑夜白晝,逐字辨認,反正是天眼,無所謂有燈無燈。

  餓了就吃乾糧,渴了就喝水,困了就練氣,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這一部晦澀難懂的符文,終於被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完全啃下來了!

  看著百餘張寫滿了字的紙,嗅著濃郁的墨香,我自己都有點興奮。

  我站起來,揉了揉眼睛,用水洗了一把臉,然後在屋中緩步走了一圈,內室中的床,我到現在還沒有用過,困的時候,只是在蒲團上打坐而已。

  現在去享受享受?

  不過遠遠地看我在白紙上寫下的黑色字跡,除了這毛筆字寫的有點大小不一,有點醜之外,嗯,其他的還是無可挑剔的。

  我真是捨不得睡了,現在就從頭到尾串聯起來讀一遍看看情況。

  頁碼,我都在謄抄的時候標注好了,讀起來也不費力費時費事,只不過一眼看下來,新的問題出現了。

  句讀無法明瞭!

  簡單來說,就是不知道怎麼讀。

  《屠魔經》是沒有標點符號的,古人也從來不用標點符號,我以一己之力,破解翻譯出來的文字,當然也是沒有標點符號,幾字一停,幾句一頓,無章可循!

  因為在我看來,每個字都是單獨的,和任何一個字聯繫起來都讀的通,讀的順,兩個字是個詞,三個字也是個詞,四個字、五個字、六個字像是一句話,甚至從頭讀到尾都可以!

  只是,什麼都可以的意思,其實就是什麼都不可以。

  怎麼讀都可以,就是怎麼讀都不可以。

  我的心,從剛才的興奮一下子變得冰涼。

  看來,這《屠魔經》遠非我想像的那麼簡單。

  就算是吃得苦,耐得勞,不怕煩,也不行。

  剛才是興奮撐著,渾身充滿了精氣神,現在,疲沓的感覺,一下子全都來了,擋也擋不住。

  我勉強努力,把我逐字翻譯出來的文字又對照著書中自帶的譯文看了一遍,然後發現,自己翻譯的效果,遠不如這《屠魔經》自帶的,有些字,我好像還是翻譯錯的。

  這一打擊,實在是沉重無比,我直接喪失了繼續再研究下去的動力。

  因為我從頭到尾逐字翻譯下來,黑夜白晝連軸轉,似乎已經過去了四五天的功夫,有時候我甚至能感覺到江靈、老爸、太爺爺等人到門外看我,我卻不敢斷了看書的過程,去招呼他們,只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但這樣的結果竟然是做了無用功,我怎麼還有再讀書的動力?

  我滿懷怨憤地把書和稿子放下,然後合身撲到床上,躺了下來。

  這個時候,我發現胳膊上纏著的伍子魂鞭突然有些異樣。

  伍子魂鞭一直在我臂上,沐浴之後,穿上了宋服,仍舊是把魂鞭纏在胳膊上,但是此時此刻,這鞭子竟然像是有些鬆動了。

  我將手一握,那鞭子居然沒有到我手中!

  這一驚,我可是非同小可,立時便從床上坐了起來,矚目那魂鞭。

  天眼之中,我已看出,這伍子魂鞭中的鞭魂,沉寂無聲,竟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用手指彈了一下鞭身,那鞭魂依舊是毫無動靜。

  我皺了皺眉頭,細看鞭魂,已知其魂力衰弱不堪,氣勢虛浮,全然不似之前那般洶洶傲躁。

  這是怎麼了?

  我沉吟了片刻,又拍了拍腰上的青籐藥葫,將葫蘆蓋子打開,一聲輕響,童童赤裸裸、滑溜溜的身子已經跳了出來。

  「主人,您老好久沒有放我出來了——啊呀,您的眼睛!」童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尖聲喊道:「刺著我了!」

  我微微一怔,然後收斂了左眼中的日輝光芒,看著還用小手抱著腦袋的童童,道:「別捂眼了,好了。還有,我不老。」

  「您的眼是——」童童撅著肚子,從指頭縫裡慢慢看了我一眼,發現沒有危險了,才把小手挪開。

  「天眼。」我道:「可能是左眼中的日輝刺著你了,平時我沒留意收斂目光。」

  「天眼!」童童叫道:「主人,為什麼您的修為這麼快又進步了這麼一大截?」

  童童伸直了兩條短胖的胳膊,比劃出了「一大截」的長度。

  我翻了翻白眼,道:「不說這些了,我問你,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

  「異樣?」童童看了看四周,皺了皺眉頭,胖乎乎的小臉慢慢變得沉重起來,我心中一動,道:「怎麼,感覺出來了?」

  童童道:「異樣的是這裡的環境,這是哪裡?」

  「天符隱界。」我道:「是個古時候的屠魔世家隱藏的世外桃源。」

  「屠魔世家?」童童點了點頭,道:「怪不得這麼壓抑!剛從葫蘆裡出來時候還不覺得,但是現在我有點暈眩,這個隱界肯定充滿了各式各樣鎮壓祟物變屍的法器符菉,對人沒有什麼,但是對我們……」

  童童忽然仰面倒了下去,我趕緊把他抱起來,捏捏胖臉,道:「怎麼了?」

  童童難過地道:「好暈啊……主人還是把我放在葫蘆裡吧。」

  「好,你回去吧。」我將童童放回青籐藥葫,再看伍子魂鞭,瞬即釋然。

  這裡隱居的人,幾乎無一例外,昔年從事的都是與滅屍有關的術法,來此之後,肯定是遍地設置符菉法器,伍子魂鞭中的鞭魂和童童一樣,歸根結底都是冥靈鬼物,來此環境,氣勢虛浮,理所當然。

  想到這裡,我便放下了心,重新趴倒床上。

  自從勤加修持以後,常常打坐練氣養神,很少再有享受這樣慵懶生活的時候。

  我趴在床上片刻後,便憤憤的想,有床固然是好,美中不足的是,床不夠軟和。

  一念起,又一念生,人果然都是自私而慾求不滿的動物,就好比某甲途徑一處果園,果農送你一顆蘋果,某甲吃了之後第二天繼續來,果農又給一顆,第三天來依然如是……到了第七天,果農外出辦事,果園的門關上了,某甲沒吃著蘋果,便站在果園外跳腳大罵,喪盡天良的果農,今天居然不給老子蘋果!虧得老子天天路過你這裡!哼,下次不來了!

  某甲罵完之後,第八天或許還會再來,果農若不在,肯定還會再罵一次,但他絕不會去想自己天天免費吃人家的蘋果,有沒有給人家鋤過一棵草,有沒有給人家澆過一滴水,甚至連誇一聲這蘋果真甜,都沒有。

  罪過,罪過,有床就好,怎麼還能嫌人家給的床不軟和呢?

  我倒是很快就心平氣和了,躺好了身子,假寐冥想片刻,還是繼續起來研究那《屠魔經》吧。

  閉上了眼睛,本是假寐,但是慢慢的,呼吸悠長,竟好似是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陣劇烈的晃動陡然把我驚醒,是床,床正在劇烈的晃動!

  左搖右擺,幾乎要零散!

  更為可怖的是,床的四周竟然有無數黑煙汩汩冒出,如水一般,沖天而去,連屋頂都被擊穿出數個大洞,天上,一片黑幕,無星無月!

  我急忙從床上躍起,床下卻忽然伸出一雙黑手,閃電般攥住我的頭髮,將我往床下拉去!

  元氣!

  沒有?

  天眼!

  無用?

  我急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驚叫一聲:「啊!」

  大夢覺醒!

  「呼……」

  我長出了一口氣,調勻內息,元氣猶在,天眼也是無礙。

  還好,還好,只是一夢。

  在這種地方,不過是躺在了床上,睡了片刻,竟忽然做這樣的夢,看來是連上天也不允許我偷懶。

  我坐好之後,瞥了一眼放在外室桌子上的那部《屠魔經》,書是翻開的,晦澀難懂的符文,顯現在眼前。

  也不知道是隔得太遠,還是我剛剛大夢方醒,我的眼突然模糊了一下,就像是眼中突然起了一層霧。

  那《屠魔經》上的符文突然模糊了。

  模糊之中,已看不清晰,看不仔細,但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順著那符文的形狀,我體內的陰極之氣突然躥升,以從未有過的途徑快速流轉,瞬息又止住。

  我頓時驚詫莫名,怎麼會這樣?

  那書……

  我急忙起身,走到外室,去看那書中符文裡的第二個字,此時已經清晰,我刻意掩住要去研究這符文究竟是什麼字的初衷,只去看這字的外形,全神貫注,屏氣凝神,就在某一剎那,我體內的陽極之氣也突地一跳,仍舊是順著前所未有的途徑遊走,瞬息便止!

  第三個字,陰極之氣動,第四個字,陽極之氣動……

  如此這般,待看到第十個字,我終於是徹底明白,徹底覺悟了!

  原來如此!

  我悟了!

  我讀懂了!

  這《屠魔經》中的符文,根本就不是字!

  如果非要去破解,非要去翻譯,那便是一部稀鬆平常的書。

  符文就是符文,要看的便是符文本身!

  符文本身的走勢,符文本身的流線,第一字是陰,第二字是陽,陰陽往返,循環如是,帶動人體內的陰煞、陽罡極氣,便是大徹大悟,大道得成!
《麻衣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