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腌臢秀才,貞烈閨秀
太古真人瞪眼道:「你別插嘴!」
王榮華便不說話了。
玉珠繼續講道:「當時我奇怪紀秀才認識我,紀秀才自己解釋說:『你是不是許配給徐舉人的兒子徐秀才了?』我又點了點頭。紀秀才道:『徐秀才跟我是同窗好友,平時常在一起唸書遊樂,他的事情我都知道,既然是你,那就好說了。』」
我一聽這話,心也放了大半,心想世上還有這般巧事,被風吹走,居然也能落到未來夫家的朋友院子裡。」
紀秀才又囑咐老婆婆,說我受了驚嚇,要好好照看,等到身體無恙的時候,才可以走。我當即表示無礙,立時就可以走動,那紀秀才點點頭,說馬上就去找徐秀才,讓他通知我家裡人,把我給接回去。我連連道謝,紀秀才便去了。」
這一去,紀秀才久久都沒有回來,我等得無比焦急,那老婆婆一直在安慰我,讓我放寬心。直到夜裡正亥時候,紀秀才人才回來,見了我說:『不巧的很,徐秀才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外出了,並不在家,我一直等到亥時,都不見人,料想他今天夜裡是不會回來了,所以只好先走。玉珠小姐,你且在這裡待上一晚,等明天,我再去找人。』」
當時,我聽了這話,半天無語。我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夜不歸宿,在一個陌生的男人家裡待上一宿,這要是傳出去,算是什麼事情?更何況這紀秀才家裡除了他和那老婆婆之外,再無別人,我心裡也沒底。於是我說,我要自己回去。」
紀秀才聽見,便道:『你認得回去的路嗎?』我搖了搖頭,我幾乎從來都沒有出過院子大門,怎麼會認得回去的路?紀秀才便說:『一來,天已經很晚了,你不認得回去的路;二來,你是小腳姑娘,不擅走路,我這家裡也沒有馬車、坐騎;三來,馬上要到子時,外出也找不來馬車。你怎麼回去?我就算是有心送你回去,可現在也無力了。去找徐秀才,實在是將我折騰壞了。』」
紀秀才這麼一說,我又變得一籌莫展,因為他說的話也都是實情,我不認得路,天色又那麼晚了,沒有馬車、坐騎,沒有人引路,我怎麼回去?下午本就麻煩紀秀才去尋人,直到這晚上才回來,我又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他?」
左右都是為難,我便哭了起來,那老婆婆趕緊在一旁勸慰,說就讓我在這裡待上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就送我回去,還讓我放心,她晚上陪我一起睡。無可奈何,我也只好聽從他們的安排,在紀秀才家裡住了下來。」
前半夜,我是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入睡,那老婆婆躺在我身旁,一直在跟我說話,說著說著,我終於熬不住,犯困了,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夢中覺得有人在動我的衣服,於是我一下子就驚醒了!趁著朦朧月色,我看見竟然真的有一個人趴在床上,窸窸窣窣地動!我嚇了一大跳,立時便驚叫起來,那人跳將起來,一把摀住了我的嘴,道:『別叫,是我!』然後我才聽出來他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紀秀才!而那老婆婆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哎呀,你遇到了禽獸!」王榮華忍不住叫了起來:「這個人半夜趴到你床上,肯定是要……」
王榮華話說到一半,被太古真人用眼睛一瞪,便閉了嘴,把剩下的話,嚥了回去。
玉珠繼續道:「我當時又驚又怒,拚命掙扎,把紀秀才的手給扒掉,喝問他道:『我是你朋友未過門的妻子!你要幹什麼?老婆婆他人呢?』紀秀才沒有回答我的話,反而在床上跪了下去,祈求道:『玉珠,我一見你的人,我就被你迷住了,你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人!你就是九天的仙女,落了凡塵!我紀秀才從來沒有對任何女人動過心,可我現在無法自持了,你就可憐可憐我的一番苦心,救救小生吧!』」
我當時看著他那一副嘴臉,真是又噁心又驚恐,我道:『我不願意看見你,你趕緊走!老婆婆呢,她去了哪裡?你讓她來!』紀秀才嬉笑道:『婆婆從小看著我長大,最疼我的,她老人家也相中了你,願意撮合咱們在一起呢,現在她肯定已經睡了,不會再來打攪咱們倆的好事兒。』」
我心中一涼,自覺是落入了虎口,更不知該怎麼辦,論力氣,我打不過他一個大男人,要逃跑,也不可能,要聲張,我又害羞,於是我只想著苦苦哀怨於他,希望他能良心未泯,放過我,我先是說:『原來你們是串通好的!虧我把你們都當成了好人,你們就這樣子對我?』」
紀秀才說:『就是愛憐你,才這樣子對你的,我不想對你用強,你就從了吧。」我啐了一口,道:『我是你同窗好友未過門的妻子,你怎麼就能下得去手?』紀秀才當即罵道:『我呸!徐秀才是個什麼東西?他不就是家裡有點錢嗎?他又哪點比我強了?他長得不如我一表人才,文采更不如我風流,整日裡騎馬鬥狗,尋花問柳,玉珠小姐,你嫁給他,那是往火坑裡跳!我現在雖然不得意,但是有朝一日必定能金榜題名,那時候,咱們榮華富貴,一輩子享用不盡!』」
我厭惡道:『且不管徐秀才是什麼人,你表面上跟他相交,背地裡預謀搶佔他未過門的妻子,又在他未過門的妻子面前說盡他的壞話,你又是什麼人?我問你,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去找他?』」
紀秀才一口承認,道:『當然沒有!我對你一見傾心,怎麼可能還會把你送回去?玉珠姑娘,你看你是被天風刮到我家裡來的,這預示著什麼?這是上天的安排啊!這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是老天爺要把你送到我身邊的!我對你又一片癡心,你何不順應天意人心,從了我?』」
他如此無恥,我知道是再也說不動他了,只好罵道:『姓紀的,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就做夢吧!就算我玉珠死了,你也別想得逞!』紀秀才見我這麼說,也變了臉色,罵道:『好你個賤人,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了染坊!你敬酒不吃吃罰酒,看我怎麼炮製你!』說著,他就撲了上來,要對我用強!我也不甘示弱,立即大聲叫了起來,紀秀才趕緊捂我的嘴,惡狠狠道:『你再叫,我就殺了你!』我也豁出去了,道:『姓紀的,我雖然是個女流,但我也絕非逆來順受之人!你要是敢動我,我就拼了命地叫!就算你得逞了,我也要去告官!你要是能放下一輩子的功名前程,就殺了我!否則,你就別動我分毫!如果你現在回去,好好睡覺,等到天明,再好生把我送回去,我就當今晚的事情什麼都沒有發生。」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在心裡暗讚了一聲:「好!一個古時候的女子,能剛烈到這種地步,絕不多見!就算是放到現在,也算是奇女子了!怪不得死後成了鬼,也這般厲害!」
德叔、太古真人、王榮華、王貴華都已經聽得入神,玉珠也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將那二百多年來,掩埋在水中,隱藏在她內心深處,無法傾訴的苦楚,全部都倒了出來,再不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