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始終生滅

    在大廳的邊緣一直以一種混不在意的表情觀戰的易楓忽然臉上一陣嚴肅,看向了大廳的外面,看向那盞橘色的燈火。
    那盞燈火越來越近,明明已經走進了陰氣繁生之地,那燈火屹然不動,筆直的往上,四周的無論是氣還是風,都不能影響那燈火,火光雖然不大,但是卻可以看得到及其穩固的陽氣擴散出來,那女鬼的陰氣完全就是被壓制的。
    我和墨窮薪雖然和那女鬼對敵,但我倆畢竟不是那女鬼執念所在,她僅僅是本能反應的報復,一旦有了更吸引她的目標,她反倒不會在意我們了,對於這女女怨鬼來說,她的執念全繫在她怨恨的那些人身上。
    隨著那燈火的逐漸靠近,那女鬼也不理會我們了和易楓一樣凝視剛來的那人,我乘此機會用離火符點燃陽火幫墨窮薪驅除陰氣,如果剛才這女鬼在衝過來,即使不死,墨窮薪這隻手想來也是保不住了,皮下組織都嚴重的凍傷了,但這陰氣凍傷的同樣也可以以陽氣驅除,恢復的也快,當然時間久了自然也不行。
    我猜那燈火應該是校長來了,我還記得第一次在那荒廢別墅的石道裡,江楚也是提著一盞琉璃燈出現的,自古以來無論在佛教還是道教「燈」都是一件比較重要的東西,在夜晚,燈火有照亮黑夜的作用,佛法道術所為的也是為了照徹人心,如燈一般,、所以擺陣,法器之類的一般也會有銅油燈之類的。
    直到外面那人走進大廳,我才看清來人,當看清那人的時候,我也是一愣,我身旁的墨窮薪依然很平靜,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讓我都覺得他是早就知道了,還是心性當真淡然,那個來人居然是我之前一直認為有些呆的易飛。
    即使以一種救世主般的身影出現在這裡,易飛還是顯得有點呆,臉上還帶有一點憨憨的笑意,可這時,我卻不敢再輕視他,這人表現出來的修為簡直不是我可以望其項背的,雖然他還沒有什麼動作,但那燈火散發出來的陽氣,已經壓制住了那女怨鬼的陰寒,易楓更是一臉的凝重,若易飛只是一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引起他這麼大的反應。
    易飛走進來,望著易楓,有點呆的臉上閃出一絲無奈,隨即開口道:「弟弟,幾年不見,你可還好?」
    他的話我有些驚訝,他這話擺明了是對著易楓說的,難道他們倆還是一夥的?想到這,我已經站起身了,卻被墨窮薪拉了一把,他搖了搖頭對我說:「不要想太多,易楓以前在學校裡上過課,也是世家子弟,這個易飛應該也是一個隱世世家的子弟,不用太擔心。」
    墨窮薪說的淡然,我心裡可沒那麼淡定,這位墨少想必也極少與人打交道,從他對我的這麼多舉動,我就看得出來,他平時不愛與人交道,看起來很不盡人情,但是一旦與人相交,必然是傾心之交,這麼一個社交白癡,信任別人也難免,世家子弟就一定會維護正義?別傻了,就你自己這麼幹好吧,人家可是親兄弟,誰知道會不會殺了我兩滅口?反正我兩死了,也沒人知道他們家到底是什麼樣的。
    雖然這麼想,也只得順從墨窮薪的話,沒有更多的動靜,只是呆在黑暗中,看著那兩兄弟打算怎麼樣。
    易楓聽到易飛的問候,冷笑一聲:「大哥還記得我這個不成材的弟弟?在你們心中我不是早已入魔了嗎?我不是易家的恥辱嗎?尤其是你這個易家的天才,居然還會記得到我這種卑微的小角色嗎?還是說這是你給予我的憐憫?我是不是應該感動的五體投地,感念您的偉大呢?」易楓情緒越發激動,一出口,便飽含濃濃的怒氣。
    「小楓,我不管你怎麼想,也不管家族的長輩說你怎樣,但是在我心裡,你都只是我弟弟,相信我,不要繼續入魔了,我帶你回去請罪,我會幫你承擔所有的懲罰,畢竟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易飛聲音聽著很平靜,只是一邊說一邊低下了頭。
    「呵呵,為我承擔?你是易家的天才,以你的道術修為,現在整個易家即使是爺爺也不能勝過,放眼天下又有幾個人的修為可以和你相比?你卻要在我們的面前顯露一副好哥哥的樣子嗎?從小,你就被長輩視若珍寶,而我是路邊的野草,根本不能和你相比,到現在,你擁有了一切了,來我的面前展現你的慈悲和憐憫嗎?表示你的高貴與力量嗎?收起你廉價的憐憫吧,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我也可以變成世界的中心,這一切只有尊神能幫我。」
    「小楓,我知道從小我都沒能好好照顧你,家族的長輩也都對你疏忽了,但是只要你願意回來,我保證會彌補這一切的,而且你所做的這一切,家族已經被五大家族怪罪了,也受到了懲罰,即使你不願回家族,也和我先去安頓下來,不要繼續漂泊了,你總要給我一個彌補一切的機會吧。」易飛也有些激動,長歎一口氣,最後的話明顯有些哀求的意思。
    易楓遲疑了一下,隨後道:「在學院,我見到尊神的、那一刻,過去的易楓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是全心全意侍奉尊神,今天要不你拿下我,要不就自己退去,沒有第三個選擇。」
    易楓話音剛落,不再多語,手指前伸,那女鬼一聲嚎叫,就朝著易飛衝去,易飛再次長歎,卻不見有何動作,那燈火忽然跳動起來,火光雖只有那一點,卻像是擁有了生命似得,火光向四周擴散,之前多麼牛逼的怨鬼,居然被那火光逼退,那女鬼根本不能接近他的週身,那火光完全是熾烈的陽火,那女鬼的陰氣都被驅散的無影無蹤。
    「小楓,我不知道朱度給了你什麼,讓你如此著迷,但是我曾經見過朱度,七年前你還小,那時候我在成都,朱度還未成魔的時候,用邪術害人,那時候我和他對上,迫他離開,但是卻沒能救下那些被他用邪術害死的人,你也應該知道,無論是什麼神,都不會傷害無辜,體上天有好生之德方是正道,如果連最基本的善都沒有,即使教法再精妙,神通再廣大,也稱不上神明。」易飛,擋住了那女鬼後,還是混不在意,邁著步子朝易楓走去。
    易楓並不回答,臉上依舊堅定如昔,左手掐了個古怪的訣,右手拿著一桿黑色的小旗,嘴裡還在念誦這祝禱之詞,最後猛地把那小旗一揮,那旗放射出一股怨氣,那怨氣迷漫出來,籠罩到那女鬼的身上,那女鬼起初表現的很是痛苦,之後她的身上衣著顏色越發的深,臉上好像哭了那樣,眼眶已經通紅了,但沒有一點淚水滴下。
    隨著這女鬼的變化,易飛手中的燈,火光終於有些搖曳,易飛臉上也是一驚,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擔心那女鬼的變化,沒想到他卻連退幾步驚道:「小楓,不要逼你自己了,你這樣會透支你的氣血,透支你的生命。」
    原來易飛擔心的還是易楓,以前我就一直覺得易楓才是真正的自卑,越是自卑的人心性有時候越堅定,真正自信的人怎麼會管這個世界的看法呢?我行我素才是他們行為的準則,就像墨窮薪和莫靜那樣才對。
    「收起你那副偽善的嘴臉吧,我是在向尊神借力量,根本不可能停下,等我死了你還可以趴在我的屍體上,流幾滴眼淚,在世人眼中就都認為你是一個好哥哥了,只有我是墮落的惡人,不值得別人的憐憫,你真想救我,就放下手裡的天燈,不做反抗,只有我的目的達成,這個術才會解,可你敢嗎?口口聲聲說要救我,可是也只是說說罷了。」易楓一邊嘶吼,一邊流著血淚,臉上血色全無,看起來比那個女鬼更像個鬼。
    易飛先是一愣,最後苦笑道:「小楓,其實我以前很羨慕你,你有自由自在的時間,不用擔心家族的很多事,那時候我希望你一輩子都這麼無憂下去,但家族的責任總是要有人承擔的,我本以為幫你承擔了這些責任,你會開心,我本來想照顧你一輩子,我或許真的不合格,沒能好好的保護你,甚至讓你淪落到現在的地步,世間事緣起緣聚,來來去去,不過一場造化,希望你這一世能懺悔過去所做,來世我們還相距的話,我再彌補我虧欠你的一切吧。」
    講完,易飛長談一聲,提燈的那隻手一鬆,,那盞燈火墜落下去,落在地上火光跳動了幾下便湮滅了,那已經畸形的女鬼,阻礙一消,猛地就朝著易飛衝去,易飛沒有任何反抗,坦然受之,那女鬼把易飛整個人都包住了,那股陰寒之氣一時大盛,壓抑的我都有些喘不過氣來,而易楓已經是目瞪口呆了。
    被陰寒之氣包裹的易楓居然還沒死,兩隻手平伸出來,兩隻手掌上各長出了一朵似幻似真的青蓮,青蓮之上之上又開兩支青蓮,不斷往上居然蓋過了所有的陰氣,虛空中又響起了易飛的聲音:「青華長樂界,東極妙嚴宮。七寶芳騫林,九色蓮花座。萬真環拱內,百億瑞光中。玉清靈寶尊,應化玄元始。浩劫垂慈濟,大千甘露門。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隨機赴感,誓願無邊。大聖大慈,大悲大願。十方化號,普度眾生。億億劫中,度人無量。尋聲赴感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九陽上帝。」
    他誦念起太乙救苦天尊寶誥,那朵朵青蓮好像不似這世間的品種那樣,搖曳盛開,蓮華之中,一個手持楊柳枝,身下九頭獅的仙尊模樣出現在虛空之中,楊柳清揮,那女鬼週身戾氣盡去,被那天尊收走。
    隨著那女鬼被收走,天尊法相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似真似幻的青蓮也一併消失,好像從未出現在這個世上一般,所有的氣都恢復了正常的流動,只有已經倒在地上的易飛和僵在一旁的易楓證明著剛才一切的存在。
    一段故事結束了,另一段故事又在開始,眾生因緣流轉,或悲或喜,或苦或樂,或聚或散,生生不息,循環往復,是為輪迴。
《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