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兩生之法
我想好吧,放點血出來又不會死,就算是為了小諾,這次配合她好了,想通了這些,我搓揉了兩下身上,其實也沒灰沒汗,感覺這水怎麼回事,越洗越冷似的,昨天將柳樹的葉子放進去都好像沒有這麼冷,在呆一會估計要感冒,於是我就「嘩啦……」一聲從水裡面出來,將衣服往身上一裹就走近了嬸娘。
這些帶線的小人都已經佈置成了好幾圈,我小心地抬腿邁過去說,嬸娘,我幫你吧?
嬸娘似乎有點詫異,抬頭看了我一下說,你身上也不擦乾,水不要滴在這小紙人上,如果不小心滴在了上面,哪怕是一個,這全部的也就沒用了。
她接著說,這些你是幫不了忙的,你去把這些鏡片去安在外面的屋角處的土裡,共是八十一塊,上次怎麼按的你也見過,讓它們斜著放,大概是半斜著,剛好能反射太陽光的位置。說著她咳嗽了一聲,指了一下地上的一堆碎鏡片,就繼續佈置起小紙人來。
於是我抱了一把邊緣鋒利的鏡子來到外面,之前聽說鏡子不能對著自己床的位置放,不然床上的主人容易身體不好,以為在鏡子之中有另外一個你,每夜你睡著的時候他會把你的魂魄一點一點地拉到鏡子之中來,稱為鏡煞,這個很多人都知道。很多鬼物也怕鏡子,因為在鏡子能讓鬼物無從遁形。現在這九九八十一塊鏡子是要吸引什麼還是要阻擋什麼呢?
我將嬸娘房子的周圍拿腳也量了一下有多少米,然後算算八十一片鏡子怎麼安放,得保證各自的位置幾乎相等才行,而每片鏡子又都得牢牢固固的應該是45°面對天空,所以一角要插到泥土裡去,這樣就花費了我不少功夫,弄了半個多小時總算是弄好了了,洗過澡的濕衣服早就烘乾,熱的我全身汗水再次將衣服濡透,於是就想帶著衣服再次去那水缸裡浸一下,這麼冷得水,正好既消暑又解乏。推開門時,卻見到嬸娘一動不動趴在了地上。
我急忙繞過紙人將她抱到堂屋裡,還有呼吸,看來應該是中暑,我去打了些涼水冰了冰她的額頭,她緩緩地睜開眼睛來,萎靡困頓的已經沒有了之前半分冷傲的樣子,張了張嘴似乎是要水喝,我又給她打了一瓢井涼水,她一邊喝著又一邊愣愣地流下淚來。
我有些手足無措,安慰她也不知道從何安慰起,於是腦筋一轉就說,天太熱了,嬸娘你這是何苦呢,等過一會太陽不那麼毒了再去佈置也不遲。我也熱得夠嗆,再去洗個澡。
嬸娘呆滯地眼睛看著我,張了張嘴說出一句沙啞的話,她說,子時之前不能再洗了,不然你會凍死的。
嬸娘又翻了翻眼睛,有其無力的說,那個水缸裡的水是用山腳石潭裡的寒水和我的秘法配置成的,再加上桃樹葉,是用來洗去人身體中的陽氣的,會讓你的身體越來越冷,很虛弱,但是對性命無礙,你要和小諾身體相容而不排斥,只有用這種方法。但是每天只能洗子午兩次,總共洗五次就行了,所以你今天子時之前不能再洗了。
今天可能是因為我救了她回來,所以她才給我說這麼多,我一想不對啊,桃木不是辟邪的麼?更何況含有離火的桃木應該是陰氣的剋星啊,於是就趁機問了問她。
陰陽相生相剋,面南的桃木雖然是離火之精,可是桃葉卻是至陰的,越是能克制鬼的東西越容易招鬼的,明白吧。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躺一會。說完這些,嬸娘在躺椅上閉上了眼睛。
現在又不能用那缸冷水洗澡,天氣又那麼熱,我回到西屋打了一盆涼水,雖然沒有外面的冷,但擦擦身上也是好的,弄完剛躺在床上一會,腦袋劇痛,我雙手一抱頭,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又已經天黑了,嬸娘的紙人也差不多弄好了,我聽見有人在嚶嚶地哭泣,於是就走了過去,竟然是小諾在嬸娘面前拉著她的衣服半跪著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嬸娘摸著她的頭也不說話。
小諾怎麼出來了?難道是由於魂魄歸體的原因,也就是說黑白無常不會再來了?妙小容也不會再回來了?
可能是小諾知道了嬸娘就快要死了,畢竟嬸娘外貌上這麼大的變化誰都能看出來,小諾一直跟著她,她的事情小諾肯定也知道。畢竟小諾是她帶大的,在小諾的心中,嬸娘應該和親娘的地位等同,我一看沒法勸說什麼,只好站在西屋的門口等著。
小諾又哽哽咽咽地哭了一會嬸娘說話了,別哭了,生死早就有老天注定,只要你們能活得好好的活著就行了。
聽嬸娘這麼說,我於是走了過去將小諾拉了起來,嬸娘說,小諾從現在開始還是要和上一次一樣放鬆神魂,但也同時很危險,上次就是因為這個時候沒有壓制好,才導致那個叫妙小容的又附體了,所以這一次一定要格外的小心,要是一切都正常的話,明天子夜之後,我開始行法,劉耀也要堅持去洗身上的陽氣,我在死前能讓你們兩個好好的話,那我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嬸娘正在說的時候,夜空裡又飄來了數片紙錢,我吃了一驚,這些紙錢看起來和昨天的一樣,黑白無常又來索命來了?
嬸娘和小諾也是吃了一驚,不過嬸娘說,沒事,應該是來尋找小諾靈魂的黑白無常群,昨天在這吃了虧,應該是驚動了陰司,所以才會有這麼多得黑白無常過來,小諾魂魄已經入體,又和那個妙小容相融,已經無孤魂無姓名,這些黑白無常也沒有辦法。
但是夜空上的紙錢卻越來越多,圍著嬸娘的院子上下翻飛,宛如蝴蝶飄雪,夜空煙火,極端好看,但又無比詭異。
過了一會有兩片飄了下來,飄到了小諾的身邊,繞了幾圈,似乎是感覺出小諾有些不妥。
嬸娘一看忙對著小諾說,凝實魂魄。
可是由於這兩片的帶動,飄到小諾身旁的紙錢卻增加起來,像是蝴蝶都聞到了花香一般,紛紛地湧了過來,小諾站在院中一動不動,兩隻手微微地張開,還是她那一襲白衣,彷彿雲中仙子,可我知道,現在小諾的處境很危險。
我轉過頭,輕輕地對嬸娘說,怎麼辦,能不能把它們驅走啊?
嬸娘搖了搖頭說,沒用,這麼多,怎麼驅?就算是今天驅走了,明天估計還會比這更多。
我一聽嬸娘這麼說也不敢輕舉妄動了,本來想咬下舌尖再去噴它們,現在也不敢了。而且那麼多,估計就是把我舌頭咬掉了,也噴不完。
提心吊膽了大概有半個時辰,有一張紙錢向著我飛了過來,另有一張向著嬸娘飛去,紙錢分成三份,開始繞我們三個人。
難道說知道我們三個都是將死之人麼?
這些紙錢再繞了一會沒有結果,似乎通人性似的,就在院子中聚集到一塊,圍著中間一片紙錢,我看到那一片紙錢特別小,像是開會一樣,所以的紙錢都半折著圍著那張,那張小紙錢顫動了一下,直直地向上飄,下面的這些紙錢也都像是被無數條繩子繫著往上拉扯似的,片刻之間,全部在夜空中消失不見。
大家都舒了一口氣,嬸娘說,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我正想問小諾一些事情,免得她像上回一樣,只要一走進東屋就不會再出來了,我抬頭去看小諾時,誰知道她也正瞪著眼睛看著我,一個眼睛幽藍,另外一個眼睛卻又有些綠瑩瑩的,在夜色中分外好看。四目相對,我正想躲開,她說道,劉耀,你跟我來。
說著輕輕她地繞過紙人陣,走了出門去。
我也隨後跟出。
今天夜空晴明,一彎殘月在望,山村的氣息古老而靜謐,小諾在前面遠遠地走著,不時有成群結隊的螢火蟲在路邊飛舞,山中的竹林在微風中梭梭作響,各種小蟲在用力的鼓唱,我想起第一次見小諾,不過那是一個滿月的夜晚。
小諾走走停停,似乎在等我趕上,我快走了幾步,和她並肩前行。
許久小諾都不說話,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問她這許多困惑,以及她是人是鬼。
一直以來小諾給我的印象,都是一個善良的姑娘,之前有些任性,現在變得溫順,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終於在一塊大石頭那小諾停了下來,她說,就坐這兒吧。
這是一塊突出的大青石,一半都是懸空的,下面是潺潺的山泉水,小諾輕輕地走到大青石上面,兩隻腳懸空坐了下來,對我招了招手說,劉耀,坐這兒。
由於月光晦暗,我也看不太清楚,一隻手扶著青石,彎著腰慢慢地走上去,和小諾坐到了一塊。
小諾歪著頭看著我笑了笑說,你之前最喜歡來這兒的,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喜歡坐在著想事情,而且那時候你不喜歡我說話,我一說話你就凶我。
我搖搖頭說,我不記得了,一點都不記得,而且現在的事情我也忘得很快,我覺得我有一天會完全失憶的。
小諾沒有在意,她說,沒關係,後天你就應該會把什麼都記起來,嬸娘的本事大著呢,可惜嬸娘就要死了,是我連累了她,長生叔也死了,從今往後,你要是再不認識我,我真的就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我聽她這麼說,於是就說到,就算嬸娘不能為我恢復記憶,我仍然會記得你對我的好。小諾,你給我講講你是怎麼回事吧?為什麼嬸娘還是叫你小美?
小諾不回答我,只是用手托著下巴,看著我說,劉耀,我要是鬼你怕不怕?
我沒想到她突然這樣說,愣了一下說,開始是怕的,但是現在好像不怎麼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