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時懷著孩子?
當時,猛然見到那紙人的模樣,爺爺不覺是驚聲問道。
沒有啊,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事情,表奶搖頭說道。
那這怎麼回事?爺爺捏著那個寫著字的黃紙小人,在屋子裡轉著圈,口中不停道:蹊蹺,蹊蹺。
他表爹啊,您別轉啦,這到底咋啦,您倒是說啊。表奶急得沒法,只能哀求爺爺。
聽到表奶的話,爺爺突然停了下來,看看手裡的黃紙,又看看櫃子上紙人,突然皺眉道:這不是趙紅霞!
啥?您,您說啥?聽到這話,表奶的牙齒也開始打顫,不自覺哆嗦著問道:不是趙紅霞,那會是啥?
爺爺搖搖頭,隨即說道:得去墳上看看。
現在去?表奶疑惑地問道。
現在去,正好。爺爺說話間,把他的箱子一挎,對我招手道:一手,跟我走。
我嚇得一哆嗦,心說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你要去人家墳上,你這不是自己找鬼去嗎?居然還叫上我,你看我膽子大吧?
我下意識地往後趔趄,結果爺爺更絕,居然對我點頭道:對,把那馬燈提上。
我當時真是想逃跑了,我不是要去提馬燈啊,您老沒看出來嗎?
快點啊,還愣著做什麼?爺爺跺腳看著我問道。
我咬咬牙,被他催得心急,最後不由心一橫,暗道:罷了,就陪他老人家走一趟,倒要看看能怎麼樣。
當下我轉身把那馬燈提起來,表奶擔心燈油不夠,又給加了點煤油,我們這才提著燈離開。
他表爹,可要小心啊,臨出門的時候,表奶還趴在大門口對著我們喊,把本來就很緊張的氣氛搞得更加陰涼,讓我無形中心裡就毛毛的。
此時正是午夜,村子裡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狗都睡了。
表奶家本來就靠近村頭,我們走了沒多久就已經到了村子口。
這裡是村子西頭,四周都是一些黑魆魆的樹林,槐樹尤其多,憑添一股陰森。
說起來,我們這村子,整體並不是很大,南北略長,東西大約也就三百多米長。村子所在的地方,算是一處微微隆起的山脊,高度不是很高,山脊上的地勢也很平坦,但是畢竟地形比四周的地方高一些,這就有了一定的預防洪水的作用。
從村西口出來,一條三米多寬的土路,蜿蜒向西邊通去,路的一邊是水溝,灌溉用的,溝裡上下都長著密匝匝的草,路另外一邊則是田地,如今正是夏末,那地裡的玉米苗正好一人高,長得黑油油的,密不透風。
一陣風吹過,玉米帳子沙沙直響,旁邊的槐樹也簌簌晃蕩著蓬鬆的頭髮。
一路上,爺爺就顧著走路,可能心裡還在思索著趙紅霞的事情,所以,到了村頭的時候,才發現,由於走得太匆忙,我們都忘記問了趙紅霞的墳在什麼地方。
這咋辦?壓根就不知道在哪兒,不如先回去吧,明天再來看。當時我就提議先回去。
開玩笑,大半夜去摸新墳,這可不是誰都有這個膽兒的。
怕什麼?聽到我的話,爺爺瞪了我一眼道:還能埋在哪裡?不就那麼幾個地方?再說了,新墳很容易找,墳前肯定還有墓碑,你跟著我走,先找找再說。
聽到這話,我不自覺咧咧嘴,雖然不情願,奈何爺爺抓著我的手腕,拉著我向前走,最後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了。
這村西頭,實際上,在村裡人的口中,是一個很髒的地方。
農村人口中,說某個地方髒,並不是指那裡不衛生,而是指那裡的氣氛不好,多半都是亂墳崗之類的地方。
就比如說這村西口,從村子裡出來之後,首先是高坡上一片槐樹林,這氣氛首先就陰森了。
然後是高坡下來,是一排臭橘障子。這臭橘障子,不在農村常呆的人,一般很少能明白這玩意到底是什麼。
這麼說吧,其實這臭橘障子,就是枳,就是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裡面所說的枳,實際上就是橘子樹,不過因為長在了氣候比較冷的北方,木質變得緻密堅硬,橘子針也密密匝匝,然後好大一堆臭橘子樹連起來,就形成了一道屏障。這玩意早年的時候,種在村子外圍,是用來防馬賊的,現在是新時代,已經荒廢了,然後長期沒人清理,臭橘障子周圍很多枯樹落葉,有些人家還喜歡把死雞死豬,甚至是牛胎盤之類的東西往裡面丟,這就導致那臭橘障子裡面氣味難聞不說,還蛇鼠成窩,最後就變成了很髒的地方。
不過,即便是這樣,這種髒,其實還不足以引起人的忌諱,這臭橘障子之所以讓人望而走遠,主要是因為那障子外面就是一片亂墳崗,亂墳崗和臭橘障子之間有一條土溝,說起來,這個格局,在古時候,是很利於防守的地方,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那水溝裡面都是牛驢糞尿的髒水,臭氣熏天,裡面經常飄著爬滿蛆蟲的死豬,有時甚至能看到死嬰,這就讓這個地方,變成了極為陰邪的去處,平時很少有人敢過來,按照農村人的說法,就是這地兒太髒,陽火弱一點的,可能就扛不住這邪氣。
當時爺爺要帶我去找那趙紅霞的墳,可想而知是去什麼地方了,第一個地方,自然就是臭橘障子外面的亂墳崗了。
說真的,這個地兒,我是真害怕,因為從小聽說過太多關於這個地方的傳說了。往年就有很多老頭老太太說他們晚上走夜路的時候,在那亂墳崗裡面看過穿著白衣服的女人對他們招手
這事想想就駭人,大半夜站在亂墳崗裡面招手的女人會是誰?
不過,爺爺似乎對這些完全不在意,硬拽著我往前走,很快來到那亂墳崗旁邊的路上。
這路和那亂墳崗之間隔著一條丈來寬的水溝,裡面雖然沒多少水,但是草長得尺來長,黑乎乎的一片,只露出中間一線的水面,我們要到對面去,就得從這溝裡過去才行。
當時爺爺給我的感覺真心是百無禁忌,居然把我手一拽,直接就下溝了。
那溝裡草那麼長,一腳下去,沒到膝蓋。
當時我就琢磨著,這裡面要是有條蛇什麼的咬我一下可怎麼辦?
好在草叢裡除了一些螞蚱亂跳之外,也沒啥東西,就是露水有點大,褲管都濕了。
然後來到水邊上,發現那水不到兩米寬,用力岔腳,就可以跳過去。
我提著燈,幫爺爺照著亮,讓他老人家先過去。
然後,就在老人家岔水的時候,我因為就站在水邊,手裡提著個燈,燈光倒影在水裡,黃黃的,看得很清晰。
當時我就是下意識地低頭往水裡看了一下,這一看不要緊,我居然在裡面看到一個白白的人臉。那人臉似乎對我笑了一下,然後一閃而逝。
登時,我感覺手都哆嗦了,雞皮疙瘩立時暴了起來,連忙抬頭去看爺爺,發現他已經到了對岸,正轉身看著我。
過來啊,爺爺對我說道。
我咬咬牙,不敢去看那水裡,閉眼用力一跳,好死不死的,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掉到了水裡,立時渾身一陣冰涼,馬燈進水熄滅了,立時四下一片黑暗。
當時這個狀況,讓我幾乎連死的心都有了。
那水底都是淤泥,雖然不深,但是我大半個身子也都沒了進去,衣服肯定都已經濕透了。
關鍵是,這個時候,我總感覺那水裡藏著個人,正抓著我的腳往下拽。
我下意識地一聲大叫,連滾帶爬就往岸上躥,慌亂中,馬燈都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爾後爬到草層裡之後,看看周圍一片黑暗,連忙就喊:爺爺,爺爺
真是沒用,好半天的時間,一道亮光傳來,抬眼看了一下,才發現爺爺點了一根火柴,正在點煙。
馬燈呢?找回來,點上。這老頭子真不是一般的狠心腸,我可是他親孫子,我都掉水裡了,他也不關心一下。
老頭子的反應讓我心裡一悶,連忙藉著火光,找到落在草層裡的馬燈,拿起來看了一下,發現燈罩裡面似乎進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點亮。
爺爺走過來,又點了一根火柴,拿掉燈罩,把捻子撥正,點了起來,居然還能亮,這讓我長出了一口氣,不然的話,若是一直摸黑前進,我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當下扣上燈罩,我就和爺爺哀求道:爺爺,你看我身上都濕了,要不先回吧。
濕了怕什麼?年輕人火氣旺,一會就晾乾了,走吧,上去看看。爺爺說話間,率先向上走去,我只能咬牙跟上。
傷到坡上,提起馬燈一照,一片荒草起伏的亂墳崗出現在眼前,一堆堆墳頭交錯著向遠處延伸,表面看著並不是很可怕,但是想一下那墳堆裡面都是棺材,每個棺材裡面都有骨灰,有些比較老的墳裡面,棺材裡可能還躺著屍體,所以,這感覺立時就變得可怕。
爺爺抽著煙,突然指著靠近溝邊的一個大墳頭,對我道:那裡頭埋的是我老哥,都死了十幾年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麼多年沒見了,現在還怪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