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你為什麼不自盡?!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男人竟然不是要救女人,而是要親手對女人實行處罰。
    這個舉動,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人群中,頓時一陣的騷動,似是有些人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那畢竟是男人明媒正娶的妻子,曾經多少個日夜同床共枕,耳鬢廝磨,如今,他卻要親手將她活活溺死,這是怎樣的一種冷血和殘酷?
    別人尚且還好,這個時候,真正感到震驚和心傷的人,其實是地上跪著的女人。
    當男人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愣了,她恍然地看著男人,已經失去了哀求的想法,她的肩頭抽搐著,淚水迷離了雙眼,連珠線一般滑落下來,一滴,一滴,落在泥土之上。
    或許,她從一開始就看錯了,或許,這就是她注定的命運。
    這一刻,她突然開始痛恨自己,痛恨男人,痛恨整個世界。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的?!
    女人的內心在掙扎尖叫著,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家法真的就那樣重要嗎?那為什麼族中的男人在外面吃喝嫖賭,就沒有家法之說?!
    不過,其實女人內心最大的痛苦,還並非是這種不公,而是男人的冷漠,那種讓人心寒的冷漠。
    這一刻,她怔怔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她很難想像這個人曾經和她山盟海誓,曾經和她耳鬢廝磨,曾經讓她為他而著魔。
    好!
    見到人群騷亂,鷹鉤鼻的老者突然抬手拍掌,高聲叫道:大家都看好了,這才是族長,這才是男子漢!為了維護我們的祖宗家法,大義滅親,此般精神,古來有幾人?!大家看準了,這就是我們的族長霍驚天,我們霍家脊樑,我們霍家只要有他在,什麼山賊,什麼戰亂,都不是問題,我們一定會不斷強大起來,大家說,是不是?!
    霍驚天,族長,族長!
    人群都被引動了,各自揮舞著手臂高聲叫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上下不止兩百口人,此刻都是緊密地圍成圈站著,他們敬佩族長的鐵血,他們崇敬族長的英雄,哪裡還有人會去管地上那個女人的生死?
    女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視線緩緩地掃過人群,並未發現一絲一毫的溫情。
    這些人,真的都是這麼恨我麼?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做?
    難道他們忘了,他們沒有糧食的時候,是誰接濟他們的麼?
    難道他們忘了,他們被人欺壓的時候,是誰給他們出頭的麼?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把這些事情都忘了?!
    女人無法理解,也無意去理解,她只是仰起頭,看著天,淚水也跟著停了下來,她看著天,她就是想看看這老天,到底還有沒有眼!
    人群的激動呼號聲中,男人竟是瞇眼勾著嘴角,面上泛起了一抹傲然的微笑,隨即他伸手一抓女人的肩頭,直接就扯著她向河邊走去了。
    河邊,一條洗衣用的棧道,約有一丈來長,一直延伸到河水中央,那裡的河水已經足夠深了。
    原本,那棧道盡頭,已經預先放好了一隻很大的籐條豬籠,那本是用來盛放女人,然後再塞上石頭,爾後推到河裡面去,活活淹死的。
    但是,現在,男人省了這一切,他拖著女人來到棧道的盡頭,隨即順手將女人一甩,已經是噗通一聲,將女人甩進了冰涼的河水之中。
    女人的身體在水裡浮沉著,男人伸手抓著她的頭髮,將她的臉抬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賤,這麼不要臉?被山賊抓了,那又怎麼了?你怎麼可以讓山賊睡我霍驚天的女人?你為什麼不自盡,為什麼?!
    男人沉聲怒吼著,隨即抓著女人的頭髮用力往下一壓,已經是將女人按進了水裡面。
    女人的身體本能地在水下晃蕩著,咕嘟嘟泛起一陣白花花的水泡,窒息的感覺讓她全身都劇烈地扭動了起來。
    嘩終於,在持續了許久之後,就在女人已經馬上就要憋死的時候,男人卻是突然又將她的腦袋提出了水面,爾後卻是緊皺著眉頭,冷眼看著她道:你知道麼?你這樣做,讓我霍驚天多麼地沒有尊嚴?我霍驚天是誰?我是堂堂霍家的族長,我的女人,只有死,絕對不能被那些骯髒的山賊糟蹋,你懂嗎?你這個賤人,你不但順從了山賊,還當了壓寨夫人,還懷了山賊的孽種,你知不知道,我霍家的臉都已經被你丟光了!
    男人一口氣罵完,再次用力抓著女人的頭髮,把她按進了水裡。
    這一次,女人已經沒有了多少掙扎,她只是大張著一雙眼,怔怔地看著水下。
    是啊,她真是賤,她真是賤,她為什麼就不自殺?為什麼啊?
    她的視線看著自己渾圓的肚子,這一刻,卻是苦澀地笑了。
    她從來都是個貞烈的女人,她怎麼會沒有勇氣自殺,即便是她明知道即便是被山賊佔了身子,只要自己不被霍家抓到,她就還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但是,如果情況允許的話,她在被山賊抓住的第一時間,定然會選擇自殺,她不怕死,她有的是勇氣。
    可是,她這次卻沒有這樣做,她選擇苟延殘喘,忍辱負重地活下來,她本來以為她的丈夫肯定打破山寨來救她,卻沒有想到,最後換來的只是這個萬人指戳,被自己的丈夫親手溺死的下場。
    這一刻,她似乎是覺悟了。
    嘩男人胸中似乎擠壓了無盡的怒火,所以他不想一次就把女人溺死,他要告訴她,告訴她有多賤,讓她明白自己的罪責,讓她在痛苦和羞恥中死去。
    賤貨,枉我霍驚天英雄男兒,卻對你一往情深,為了你,我別的女人連看都不看一眼,沒想到你卻是這樣對我,你對得起我對你的感情麼?你對得起我霍家的門楣麼?!男人怒吼著,再次用力地把手按下,而這一次,他一直都沒有抬起來。
    他咬牙冷眼看著遠方,一動不動地等著,五指死死地抓著女人的頭髮,一直那麼按著,直到水底徹底失去了動靜,直到女人的身體自然地飄了起來,在水面上露出了包在黑衣中的渾圓肚皮,男人方才緩緩站起身來,看也沒看女人一眼,扭頭向來路走去了。
    要安葬麼?
    或許是懾於那陰冷的面色和眼神,通族的人,此時都沒有一個敢說話,只有那鷹鉤鼻的老者湊了上來,小心地問道。
    不許入祖墳,葬到饅頭坡底下,讓她當個孤魂野鬼!男人說完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河水,緩緩地流淌,屍體,靜靜地飄蕩,她,死了。
    哈哈哈,霍驚天,這是你的種!
    恍然之間,我隱約看到女人尖聲大笑著,從水裡面跳了出來,冷眼看著男人的背影,面上帶著無盡的嘲笑。
    卡嚓
    又是一道閃電,狂風驟雨又來了,頓時整個世界一片的飄搖,人影混亂,山野迷濛,河裡的水流洶湧殘暴地翻湧著,每一個浪頭翻起來,都帶著女人低沉的哀歎。
    霍驚天
    霍家
    已經到了死絕的那一天
    呼又是時空流傳,視野裡的一切完全發生了改變。
    天色還是那樣昏暗,村口一片雪白的槐花。
    樹下,正站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小伙子。
    騾子,抱抱嫂子吧,嫂子可重了,你肯定抱不動女人看著小伙子,臉紅心跳地說道。
    哷呵呵呵只是,讓女人沒有想到的是,回答她的,只是一串震耳的牲口叫聲。
    女人滿心驚愕,怔怔地看著面前,卻才發現小伙子沒有了,換而變成了一頭矯健的黑色高頭大騾子。
    那騾子踢騰著蹄子,打著響鼻,伸頭在女人耳邊廝磨著。
    女人恍然若失,似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然後,就在她正驚愕的時候,卻聽到頭上傳來了一聲陰冷的聲音道:牽好了。
    聽到這話,女人抬頭看去,這才發現那黑騾子的背上,不知何時,竟是騎著一個面容冷俏,一身黑衣,大著肚子的女人。
    黑衣女人把騾子的韁繩遞到了紅衣女人的手裡,讓她牽著。
    紅衣女人怔了怔,隨即卻也是順從地牽著騾子,馱著那黑衣女人,往前走去了。
    她們一路向前走著,似乎並不是在空間中行走,而是在時間中穿梭。
    四周的季節,花開花落,她們一路走過,無數的人在路口來來往往地擦肩而過,有人哭,有人笑,最後都如同雲煙一般消失掉,然後,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只有紅衣女人牽著騾子踟躕行走著,騾子上面馱著黑衣女人,然後,騾子後面,隱約跟著一個弱小的身影。
    那身影,不高,只有四尺不到,很瘦,紮著兩個羊角辮,身上穿著鵝黃色的衣衫。
    那身影緩緩地走著,隨即卻是緩緩回頭看著我,揮手對我笑道:一手哥哥,再見了,再見了,我要跟著姐姐們走了。
    小玲子!一瞬間,我認出來了,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小玲子。
    剎那間,我如同心裡被人用力打了一拳一般,不自覺怪叫著向小玲子衝去了,想要拉住她,想要把她拉回來。
《午夜摸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