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鐵青的臉

    月夜,又是月夜,格外的落寞。時間總是這麼淒涼,兩個老人一直守著空蕩蕩的院落,不知道明天什麼時候會來,也不知道昨天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他們最終選擇了將時間停止下來,於是他們打開了一瓶農藥,倒進飯菜之中,吃了下去,然後他們就睡著了,一連好多天。都沒有再醒過來。
    沒有人記得他們,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只有一條手臂粗的白蛇在他們發臭的屍體周圍遊蕩著,如同紅豆一般的眼睛,不解地看著他們。
    白蛇心裡或許在想,為什麼他們睡了這麼久都不醒來,地裡的活計不用幹了麼?雞籠裡的幾隻雞,也早該放出去了啊。它在這個家裏呆了很久的時間,對一切都已經很熟悉。
    但是,兩個老人卻依舊沒有醒來。直到有一天,兩個人老人身上已經開始生蛆,開始變得惡臭沖天,而那桌上剩下的飯菜也已經長出了秋綠色的長毛,白蛇似乎明白了什麼,它知道,這兩個老人是已經死了,他們死得很安靜,並不是病了,也不是受傷,他們只是吃了一頓飯,然後,他們就再沒張開過眼睛。
    白蛇下意識地爬到桌子上,嘗了嘗那已經霉爛變質的飯菜。那飯菜讓它痛地在地上扭動翻滾,抽搐哆嗦,幾乎就要死過去,但是,這樣的痛楚也讓它突然清醒了很多,明白了很多的問題,甚至,在迷濛之中,似乎看到了失蹤已久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形單影隻地將它引去了一個地方,一處位於黃沙灘之中的賊窩。那裡,女孩的屍體,早已在沙土之中風乾,變成了黑乎乎的,皺巴巴的一塊,如同腐朽的木頭一般。被風沙掩埋,沉澱在了黃沙灘的廣袤河田之中。
    白蛇鑽進沙土之中,在女孩的屍體上纏繞著,不停跳動著的信子,似乎讀懂了女孩身上的記憶,看到了她生前的遭遇,所以,白蛇留了下來,在沙土裡潘盤成一團,靜靜地陪著女孩,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深夜,又是月圓,白蛇緩緩地游進了賊窩之中,爬上了一名惡賊的床鋪,死死地纏住了他的脖頸,任由他翻滾掙扎,最終卻也只能是大張著一雙眼珠子,兩手屋裡地抓著白蛇手臂粗的軀體,緩緩地死去了。
    接下來,一連好幾天的時間,每天晚上,賊窩之中,必有一名惡賊死於非命,死後都是面色鐵青,似乎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一時間,眾賊驚恐,傳言惡鬼奪命,然後,其中一個比較精明的惡賊,最終還是通過沙土上留下的蛇道,發現了異常,之後眾賊布下陷阱,準備捉住白蛇,但是,那白蛇業已有了靈性,又怎會輕易上當?
    當天晚上,白蛇再次出現,如今它已經是一丈來長,粗如大臂,雪練一般的身軀在沙土上扭動,高高揚起的頭顱,宛若銀?,月光之下,白蛇的脊背之上,一行鱗片,閃閃發光,煞是耀眼!
    面對眾賊的圍攻,白蛇迅若閃電,咬傷數人之後,從容退去。
    眾賊銜尾追擊,卻又不敢輕易靠近,最後只能派遣兩名膽大心細的賊人悄悄跟蹤,想要找到白蛇的巢窠,卻不想,最終卻發現那白蛇游進了一處農家的院子之中。
    然後,那兩個賊人在農家院子周圍蹲守了三天的時間,發現白蛇都沒有出來,最終確定這裡就是白蛇的巢穴,於是趕緊回報,然後賊人的頭目便是花費重金,請來了一名民間捕蛇高手,委託他消滅這條白蛇。
    只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來到那院子裡的時候,卻發現那原本已經荒廢,已經空蕩的院子裡,卻是有人居住了。
    那是一個滿臉凝重的小伙子,剛剛戍邊回來的男孩,他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只是,回來之後,見到的是父母已經腐臭多日的屍體。
    面對這個狀況,小伙子竟是一言不發,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下來,只是靜靜地收斂了父母的屍首,有條不紊地辦著喪事。
    也就在這個時候,白蛇回來了,它依舊像先前那樣躲在牆縫之中,但是卻因為體型太大,難免會偶爾暴露出來,然後嚇到了前來弔唁的人。
    但是,對於那些人的抱怨,小伙子卻是置之不理,並沒有對那白蛇做什麼,因為,他自己親眼見過半夜時分,那白蛇游到了父母的牌位前,靜靜地匍匐在那裡許久,最終離去時,還輕輕叩了頭。
    這是一條有靈性的蛇,是家裡的一員,小伙子堅信這個事情,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裡,他非但沒有趕走那白蛇,甚至還偷偷給它餵食,讓它不至於餓死。
    也因為這個事情,那些賊人請來捕蛇的高手,壓根連院門都沒能進去,因為小伙子一聽說他們是來抓蛇的,立刻就把他們趕走了。呆叨樂劃。
    捕蛇的人無奈,只能空手而回,但是賊人們卻並未就此罷休,因為他們對那白蛇恨之入骨,勢必要將它除掉才行,所以他們就委託那捕蛇人到那院子周圍蹲點,瞅準小伙子不在家的時候,再進去動手。
    這個策略,果然奏效,喪事結束之後,小伙子突然離家數天未回,捕蛇人覺得時機成熟,於是潛入了院子之中,先是圍繞那白蛇盤踞的一段院牆精心佈置下圈套,爾後則是放出美食勾引白蛇出洞。
    實際上,此時的白蛇靈性十足,在捕蛇人踏入院子的一剎那,就已經知悉他的來意,所以它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出來驅趕生人,而是靜靜地躲在了石頭縫隙裡沒有出來。
    但是,那捕蛇人既然是捕蛇的高手,自然就不會輕易被這樣糊弄過去,所以,當下那捕蛇人點燃火把,沿著牆縫開始熏了起來,白蛇無奈之下,只好沿著牆縫緩緩游動,想要尋找一個更加安全的棲身之處。
    然後,也就在這個當口,突然它那雪白如玉的軀體在一截牆縫之中露了出來,然後,這個時候,那捕蛇人眼疾手快,瞬時一柄管插戳了進去,頓時血花飛濺。
    尋常人可能都不知道管插為何物,實際上,這東西在民間極為常見,算是一樣非常歹毒的利器,說白了,那其實就是一根拇指粗的鋼管,但是尖端卻是斜切的口子,極為尖銳,就如同大號的注射器針頭一般,平時帶在身上,看不出厲害的地方,但是一旦動起手來,猛地一下戳到身體裡面去,那血也就順著中空的鋼管倒飛出來,這樣傷勢,即便是不能把人插死,也足以讓人失血過多死掉。
    所以,在農村呆的比較久的人,大約都知道這樣一種利器,而那捕蛇人顯然是使用管插的高手,只看他那一下戳,穩准狠,直接將白蛇捅了個對穿,血花飛濺,然後他用力把管插往那石頭縫隙裡面一別,就算是徹底把那白蛇給治住了,接下來,只要慢慢撬開石頭,把那白蛇給弄出來就行了,因為它的軀體已然被戳穿卡住了,想要逃走,已經是不可能的。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捕蛇高手就是不一樣,只一下,已經將白蛇收拾地服服帖帖了。
    只是,讓那捕蛇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卡住管插,謄出手來,準備撬石頭的時候,卻只見那卡住的管插微微地顫動了起來,鐵質的管壁甚至咯在石頭上,發出了吱吱的響聲,爾後捕蛇人低頭往那石頭縫隙裡一看,不自覺一陣的心驚,因為他赫然發現那蛇居然是硬生生拽著身體往前爬去了,而這樣一來,它那被插住的後半段身體,便在管插的阻隔之下,分成了兩半,完全地撕裂開來了。
    這個狀況,讓捕蛇人驚住了,它還從來沒見過如此烈性的蛇,難道那蛇就不知道疼嗎?硬生生把後半截身體分成兩段,還是依靠自身爬行的力量,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捕蛇人想像不出來,也完全不敢相信。
    然後,就在他眼睜睜地看著那蛇把身體分成兩半,最終留下一片鮮血,身影消失在石頭縫裡之後,他這才恍然驚醒過來,知道自己錯過了抓住那白蛇的最佳時機,所以他連忙取出撬棍,準備撬動石頭,但是,卻不想,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車子聲響,然後那車子還在院子門外停了下來,似乎那車子上的人要進到院子裡來。
    見到這個狀況,那捕蛇人只能是趕忙收拾東西,飛快翻牆逃走了,然後,院門打開之後,果然是進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那小伙子,只是此時他身上不是穿著一身舊軍裝了,而是一身筆挺的警服,同時在小伙子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滿臉柔情的女孩子,這是小伙子新近認識的對象,而小伙子最近也因為之前在當兵的時候立過功,被市局特招成為警員,生活儼然揭開了新的篇章。
    「這裡好偏僻,好荒涼啊,」女孩子看著那清冷的院子,微微皺眉道:「以後我們還是住在市裡吧,不要來這個地方了,感覺太瘆人了。」
    聽到女孩子的話,小伙子看了看自己長大的地方,看著這方充滿記憶和苦澀的去處,最終還是對那女孩子點點頭,微微一笑道:「好,我收拾收拾東西,這就走。」  
《午夜摸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