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鼠蠹之患:第四章 冤沉海底

放學的時候,張毅城和柳濛濛一塊回的家,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其實柳濛濛家離學校挺遠的,但兩個人似乎都感覺沒一會就到了。

「喲!是小張同學啊!上次還沒來得及謝你呢!來來來快進屋…我說老頭子!恩人來了!」孫太太開門,看見自己閨女跟張毅城一塊回家,連忙招呼柳濛濛他爸來見見這位所謂的恩人。

柳濛濛的父親叫柳東昇,是個警察,本來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此次家裡出事,搞得自己也開始將信將疑了,尤其是自己女兒的病莫名其妙被治好的時候,更是覺得新鮮。

「你…就是張國義的侄子?」柳東昇腦袋上頭髮超級亂,看樣子少說一個月沒洗過了,油光珵亮的。

「嗯,叔叔你認識我老伯?」

「嗯,太認識了!」柳東昇是個很健談的人,也不管張毅城愛聽不愛聽,就把自己文革時的事說了一通,原來這柳東昇是張國義的初中同學,但初中畢業後就沒聯繫過,後來頂替自己父親當了警察,才在公安局的前輩嘴裡又聽到張國義的大名。倒退十年,張國義比公安厲害多了,民警鳴槍都制止不住的百人大械鬥,張國義來了喊一嗓子就管用。不過這次這個柳東昇可真沒想到,這個當年的流氓頭,竟然成了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而且還免費修房子。正和媳婦合計著買點東西登門道謝呢。

說著說著,忽然電話響,柳東昇接完電話就匆匆出去了,「你家…還有電話啊…」張毅城羨慕的眼珠子都快出來了,在他印象裡,電話這東西都是公家才能裝的,就算普通人家裡能裝,肯定也得是個幹部。

「對了,我今天主要是想問你,你上課時候跟我說,就在旁邊看著我,怎麼回事?」張毅城看著天快黑了,趕緊問正事。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我在房頂上,身子輕輕的,而且我好像也看不見自己…但能看見你們,幾個大人圍著我的身體忙,還有你們帶的那只鷹,好像一進屋就拚命的盯著我看,嚇死我了…」

「你,看不見你自己?什麼意思?」張毅城想不明白,莫非就是一雙眼睛飄著?

「不好形容啊,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柳濛濛道,「我記得飄著的時間好長好長,有的時候有記憶,有的時候沒有。」

「魂不附體?」張毅城琢磨,唉,算了,等爸爸跟大大爺回來問問他們吧。「天要黑了,我走了,對了,你作業寫完了嗎?我順便帶走抄抄。」

「英語和數學寫完了…語文還沒寫呢…」

「嗯,正好,都給我吧,我抄的就是數學英語…」

裝起柳濛濛的作業本,張毅城剛要出門,忽然電話又一陣響,孫太太一接電話立即癱軟到地下了。張毅城趕忙過去扶,「哎,阿姨,您身體不好?」

孫太太也沒理張毅城,只見兩行眼淚刷的一下又下來了,「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啦!?」

「怎麼了阿姨,別著急,慢慢說!」張毅城把柳濛濛的母親扶到椅子上,柳濛濛端了杯水過來。

「濛濛她姥爺…殺人了…讓公安局抓起來了…剛才她爸就是這件事去的,但沒想到,這殺人犯怎麼會是我爸爸呢…」

這話說的張毅城心裡咯登一下,我的媽呀,看這孫阿姨,不像壞人啊,她爹怎麼這麼猛?「阿姨,先別著急,沒準是誤會,賠點醫藥費就沒事了。」

「嗯,聽說那人已經送醫院了,正搶救呢,萬一要是死了,就得槍斃啊…嗚…」孫太太哭的泣不成聲了,「小張同學…你先回家吧…天快黑了,你媽該著急了…」

「嗯,阿姨,有什麼要幫忙的,我一定會幫…」在柳濛濛跟前,張毅城這點海口還是要誇的,雖然知道這是人命關天的事,自己解決不了,但家裡不是還有個厲害的老伯呢麼,「那…阿姨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需要幫忙,讓柳濛濛明天告訴我就行…」

第二天,張毅城全班第一個到學校,昨天晚上回家為了看《變形金剛》,乾脆就撒謊說作業寫完了,第二天到早點到學校抄也來得及,結果沒想到柳濛濛來的也挺早,而且顯然頭天晚上沒睡好覺,眼圈都是黑的。「張毅城,你今天…能來一趟我家嗎?我爸爸,有事找你幫忙…」柳濛濛低著頭,有點不好意思。「行!行!沒問題!」張毅城巴不得呢,一來柳濛濛長的好看,二來以後抄作業可算找著轍了…

在學校給李二丫打了電話說去班長家溫習功課以後,張毅城再一次來到了柳濛濛家,這次來跟上次來不一樣,室內的氣氛非常凝重,只見柳東昇坐在沙發上抽著煙,一聲不吭,而孫太太則拿著手巾坐在床上,邊哭邊擦眼淚。

「叔叔好…阿姨好…」見著陣勢,張毅城也嚇壞了,沒敢大聲說話。

「毅城啊!來來,坐!」柳東昇把煙碾滅了,「叔叔有點事得問你…」

「嗯,您說!」張毅城瞪大眼睛聽著。

「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鬼麼?」柳東昇把張毅城盯的直發毛。

「大概有吧…」張毅城心理發虛,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警察還是很嚇人的職業,任何人見了警察,犯沒犯法都怵頭。

毅城啊!你可得想好了再說,這可是人命關天。「柳東昇把煙又點上了,」可是兩條人命!「柳東昇補充道。

「這個,叔叔你最好等我大大爺或我爸回家問他們…」張毅城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敢亂說。

「你大大爺是書法協會的劉師傅吧?我聽說過這麼個人,他懂這東西?」柳東昇問道,「怪了,你大爺跟你怎麼不一個姓啊?」

「我大爺是我爸的師兄…我爸是茅山教的掌門…」這點張毅城並沒瞞著柳東昇,而柳東昇一聽掌門這兩個字,臉上卻露出一陣苦笑,心說這小子,都什麼節骨眼了還有心思開玩笑啊,還什麼掌門都出來了,武打片看多了…唉…

「是情是這樣的…」柳東昇開始非常細緻的說起了柳濛濛姥爺這起離奇的命案。

柳濛濛的姥爺叫孫偉,是鍋爐廠的退休工人,為人很和善,跟周圍鄰居也處的也不錯,但自從前兩天去了趟瀋陽道以後,整個人就有些不正常,總是悶悶不樂的,沒事就磨家裡的菜刀,柳濛濛她姥姥起初以為老頭子是因為漲工資的事跟廠裡領導鬧彆扭,就沒大往心裡去,結果就在昨天晚上,忽然偷偷拿起菜刀敲隔壁家的門,隔壁住的是個新搬來的小伙子,跟周圍的人也沒什麼來往,發現敲門的是隔壁大爺,就把門開開了,結果剛一開門,孫偉照著這個年輕人的脖子反手就是一菜刀,也不知道這一刀是怎麼砍的,竟然一刀就把氣管砍斷了,這時碰巧樓上的大嬸經過,驚叫了兩聲就嚇暈過去了,等警察和救護車來了以後,只見孫偉一個人坐在樓道裡,一個勁的說不是自己,並且嚇的直哆嗦。

受害的年輕人叫劉傑,送醫院後經搶救無效死亡,警察清理現場時,在他屋子裡發現了四十二萬元來歷不明的巨款(上世紀八十年代,四十二萬是名符其實的巨款)、兩萬美元、八千港幣,以及四五件國家一級文物,警方懷疑此人是文物走私犯,而這些巨款也系其倒賣文物的贓款。

目前最離奇的就是柳濛濛的姥爺孫偉,聽第一目擊者也就是樓上那位大嬸的描述,孫偉在行兇時嘴裡不斷的叨叨什麼「讓你害死我!讓你害死我…!」而且說話的聲音好像不是孫偉本人,但由於當時太緊張,也沒記太清。在公安局裡,孫偉也一個勁的說不是自己幹的,但刀把上的指紋就是他自己的。目前唯一沒辦法確定的就是孫偉的作案動機,起初刑警認為孫偉殺劉傑是為了劉傑屋子裡的巨款,但經審訊得知,孫偉壓根就不知道劉傑屋裡有巨款,甚至連隔壁這個小伙子姓什麼都不知道,只說自己眼前黑了一下,等緩過神來,就發現劉傑已經倒在血泊裡了。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精神病鑒定了,但濛濛的姥爺不可能是精神病患者!」柳東昇咬著牙,「我會想辦法拖時間,但是現在人贓俱獲,這個案子我還要迴避,不好拖啊!」

「叔叔我明白了,我可以肯定,孫爺爺的問題,和柳濛濛差不多…」張毅城轉著眼珠琢磨,「不過現在孫爺爺都進了公安局了,就算我能想辦法證明當時行兇的不是孫爺爺,警察叔叔能信嗎?」

「真的能證明嗎?」柳東昇聽見張毅城說能證明,立即雙眼放光,「警察叔叔信不信沒關係,精神病院的大夫信就行!如果在精神病鑒定的時候,濛濛的姥爺能出現跟殺人時一樣的症狀,就行!」

「嗯!叔叔,那你得跟我回趟家,辦這件事我得請幾天假,你得跟我媽解釋一下。」張毅城想了想,「還有,現在首先要弄清孫爺爺去瀋陽道幹什麼了,買什麼了!」

「恩!沒問題!他買的是一個蟈蟈葫蘆,我已經問過了!對了…上次那個什麼姑姑是不是也能…」柳東昇想起來了,聽孫太太形容,上次不是還有個厲害的仙姑嗎。

「那是我大娘,她啥也不懂,都是我教的!」張毅城這麼一說,柳濛濛也點頭作證,「我都看見了,一直是張毅城在暗中指揮…」

「那謝謝你了!回頭讓濛濛把你落下的功課給你補上!」看著張毅城答應幫忙了,孫太太送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補課?不用!…考試的時候給我抄點選擇題答案就行…」張毅城從來只信奉「拿來主義」…

當晚,柳東昇開著警車把張毅城送回了家,說明來意後,李二丫並沒反對,一來她也怵頭公安局的人,二來這也是人命關天的事,張毅城雖說還是孩子,但李二丫是農村人,在農村,小孩子長到張毅城這個年紀早下地幹活了,再過兩年都該娶媳婦了。

第二天,張毅城帶著自己那只鷂子,跟柳東昇來到了柳濛濛姥爺孫偉家,發現柳濛濛的姥姥此刻已經非常憔悴了,站都站不穩了。

「奶奶,你記不記得孫爺爺去瀋陽道那天是幾號?幾點去的?他買的東西,能給我看看嗎?」柳東昇說明來意後,張毅城倒成了偵探了。

「唉!他隔三岔五就去,那天我也沒注意…讓我想想…」老太太邊說邊領著張毅城到了一間屋子裡,推開門,一屋子的亂七八糟,但好像沒什麼值錢東西,淨是些諸如花瓶、假山石、文房四寶類的東西。老太太從一個書櫃裡拿出一個蟈蟈葫蘆來遞給張毅城,「就是這個…」

「拿著蟈蟈葫蘆看了又看,除了挺舊以外似乎沒什麼特別的。」

「我想起來了!12號,對沒錯,是12號!」老太太忽然想起來了,「那天他們單位分洗衣粉,他說去拿,順便去的!時間吶,大概中午12點到下午3點之間吧…」

「12號…12點到3點…」張毅城腦袋裡飛速的旋轉,「柳叔叔!有件事得麻煩你…」

《茅山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