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道士……言尚……”說實在的,當晨光道長第一次提及“言尚道人”這幾個字的時候,張國忠便覺得這個人來頭不一般,很可能與朱允炆有很密切的關係或者說就是朱允炆本人,在民間野史的傳說中,朱允炆逃亡之後曾改姓“讓”,以此表達自己被迫“讓位”的無奈,古今一些學者大儒甚至直接稱其為“讓皇帝”,而故事中的“言尚道人”至少在名字上是與這個傳說高度吻合的,一個“言”字加一個與“上”諧音的“尚”字,不就是讓嗎?
有道是冤家路窄,就在張國忠準備辭別晨光道長,專程去打聽關於這個“言尚道人”以及那個神秘的“寒骨洞”的時候,剛才那位和稀泥的年輕人竟然又出現在了不遠處,正東張西望的往這邊走,剛才跳腳罵街的那位大媽似乎沒跟著。閱讀最新章節請鎖定{ }“哎!那位道長!”聽語氣,這個年輕人似乎並沒什麼敵意。
“這位同志,我想您剛才可能是有些誤會……”一看既然已經被發現了,張國忠只得又陪起了笑臉。
“我知道是誤會!”年輕人快步湊到了張國忠和晨光道長旁邊,做賊似的蹲下身子,“道長,您剛才說的事,有什麼化解的方法嗎?”
“厄……這個……”晨光道長一皺眉,“小伙子,這種事不是說化解就能化解的,你先說說怎麼回事,我說的那個事,到底有沒有?”
“這個……”聽晨光道長這麼一說,年輕人立即就是一臉的為難,轉頭略帶尷尬的看了看張國忠,似乎有些話不方便當著張國忠的面說。
“嗯……這位是茅山的張掌教,茅山宗的嫡系正傳弟子,小兄弟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晨光道長指了指張國忠,“你的事,他應該比我更有辦法!”
“哦!原來是張掌教啊……幸會幸會,我叫孔飛……”年輕人尷尬一笑,“不瞞您說,確實跟這位道長說的一樣,是一屍兩命,但我也不想她死啊,也不是我害她,您發發慈悲救救我吧……”
“什麼一屍兩命?您這到底是……?”說實在的,張國忠此時也是一頭霧水,剛才自己出現的時候,這哥們旁邊那位大媽已經和晨光道長打起來了,至於打架之前二人曾說過些什麼,自己是一概不知。
“您看不出來?”聽張國忠這麼一說,孔飛臉上立即就是一陣的狐疑,“您看我,難道就沒什麼特別?”
“你?”張國忠定睛看了看,說實話,相面並不是張國忠的強項,此刻除了能看出這哥們印堂發黑勢必要倒大霉之外,似乎沒什麼特別。“兄弟,你印堂發黑大難將至,但究竟會有什麼大難,這要問你自己,並不是什麼事都有辦法化解的!”
“厄……其實……”孔飛似乎鬥爭了一陣,終於開口,“這麼說吧,有一個女人,懷孕了,大著肚子死了,這件事呢……多多少少跟我有點關係,您明白了吧?”
“然後呢?”張國忠點了點頭,說實話,張國忠這一輩子,愛好不多,打聽花邊新聞便是這不多的愛好中尤為重要的一條,此刻碰上這件事,看形勢貌似要往不正當男女關係的方向發展,這種免費的花邊新聞豈能放過?
“然後就成現在這樣啦!”孔飛一臉的苦大仇深,“現在人已經入土了,還專門找人挑的墳地,還請法師念的經,都是我花的錢,還要我怎麼樣嘛!”
“唸經?”張國忠一愣,“念的什麼經?”說實話,按道術的理論,超度不同的死法有不同的經,淹死的病死的燒死的摔死的,各有各的經,倘若碰上個二把刀胡念一氣,反而會適得其反。
“唉呀,這都是先生安排的,我哪知道啊,先生說念就念唄,誰能想到會弄成現在這麼個爛攤子?”孔飛一個勁的歎氣。
“爛攤子?什麼爛攤子?”張國忠繼續追問。
“哎喲張掌教,您就別刨根問底了,反正大概情況也跟您說了,您告訴我怎麼辦就行了,錢不是問題!”
“孔兄弟,我知道你有錢,但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張國忠微微一笑,“您到法院打過官司嗎?”
“打過啊……”孔飛一臉的狐疑,“這件事跟打官司有啥關係?”
“想讓我告訴你怎做,首先你得先告訴我,你都做過什麼!”張國忠道,“現在你就是在打官司,我就是你的律師,想打贏官司,就得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一字不差的告訴律師,哪怕有犯法的地方都得告訴我,我才能告訴你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這……”孔飛似乎有些猶豫,抬頭看了看晨光道長,只見晨光道長也是一個勁的點頭,“張掌教,我的事說來話長,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現在得趕緊回去,我們家那位還等著我呢,這樣,您方便留個電話嗎?”
“這……”一說留電話,張國忠有點猶豫,按自己的打算,本來就是想聽聽八卦新聞,然後囑咐囑咐注意事項就結了,畢竟自己也沒時間在這學雷鋒。
“張掌教,你就幫幫他吧,我和他著實是有緣,否則今天也不會專程下山來會他……”就在張國忠猶豫的時候,陳光道長忽然開口,說的張國忠也是一楞,“他的事,憑我的身子骨肯定是折騰不起了,今天既然你趕上了,也算是緣分,能不能看我的薄面,幫幫他?要不然這樣,關於那個言尚道人和寒骨洞的事,包在我身上,你看如何?”
張國忠是好面子的人,聽陳光道長這麼一說,也只能答應,留了電話之後,孔飛千恩萬謝匆匆離去,張國忠也便隨晨光道長到了復真觀,當晚,晨光道長把自己對這個孔飛的看法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張國忠,原來晨光道長前不久卜得今日有有緣人上山,才下山去會,作為晨光道長本人,事先也不知道此人會是孔飛,不過既然卦中有緣,想必這孔飛或者前世、或者今生肯定與晨光道長本人或武當山有著密切的淵源,所以才會出面相助。
以武當的相術分析,晨光道長認為這孔飛像是命犯“胎鬼*”,沾了一屍兩命之怨,雖不至慘遭飛來橫禍,但若不及時解決,倘若放任這“胎怨之氣”在其身上長年累月的淤積,時日不多必有性命之危;但究這“胎鬼”因何而來、如何化解,就真得問問孔飛本人到底怎麼回事,再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了。就在晚飯後不久,張國忠便接到了孔飛的電話,兩人相約第二天在十堰會面。
第二天,張國忠坐最早的班車到了十堰,人民中路一間小飯館內,孔飛似乎已經等了半天了。
“張掌教,這件事說來話長……”飯桌前,孔飛給張國忠倒上酒,繼而將一個紙包塞到了張國忠手裡,不用想也知道是錢,看厚度應該有四五萬,“這點小意思,您別嫌少!”
“這個您拿回去……”張國忠一把推回了錢,“我和晨光道長是朋友,我給他幫忙,怎麼能收您的錢呢?”
“哎呀張掌教,您……”見張國忠不要錢,孔飛也是一臉的為難,乾脆從手包裡又拿出了兩打約麼兩萬塊錢現金,與紙包一起又塞到了張國忠手裡,看來是誤會張國忠了,以為張國忠嫌錢少,“哎呀張掌教,您就當是善款,印經用,怎麼樣?”
“您誤會了……”張國忠一笑,“真用不著給錢,您告訴我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我看看應該怎麼幫您!”
“這……”孔飛一臉的狐疑,“張大師,實話實說,我現在能湊的只有這些了,要不這樣,這些算是定金,您開個價,等事成之後我在給您補上!”
“孔兄弟,你真誤會了,我真不要錢!晨光道長說您與武當有緣,所以才會下山尋你,他委託我來幫你,我是不會收您的錢的!”張國忠也崩潰了,這社會到底是怎麼了?這人和人之間怎麼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呢?
“既然這樣,那我先謝謝您了,希望您也代我謝謝那位道長,改天一定登門拜謝!”一看張國忠似乎真的不要錢,孔飛也是一臉的如釋重負,“唉,人這一輩子啊,真是他媽的一步錯步步錯……!”
按孔飛的話說,自己人生的第一大噩夢,就是那個比自己大十四歲的妻子,也就是昨天和晨光道長跳腳罵街的大媽,此人名叫武潔,是一家連鎖超市的老闆娘,兩人是在酒吧認識的。
要說這孔飛的來頭也不小,其父曾經是正局級的幹部,從小過的就是吃喝不愁日子,在父親的安排下,中專畢業之後,孔飛順利的進入了一家事業單位上班,短短兩年時間便混上了正科級的位子,本來還算是挺有前途,但沒想到就在自己上班的第三年,老爹因為經濟問題被雙規了,這導致孔飛的仕途之路也受到了影響,剛剛提的科級沒過多久便被單位找借口給撤了,一氣之下,這孔飛乾脆辭了工作,從家裡拿了點錢開始做服裝生意,但說實在的,做生意尤其是服裝生意,要的是勤奮與眼力,對於這兩點,孔飛是一樣也不具備的,沒多久便把家裡僅存的十幾萬塊錢賠了個精光,就在這時候,交往三年之久的女朋友也向孔飛提出了分手,事業和愛情的雙重失意,讓這孔飛開始整日借酒澆愁過起了破罐子破摔的日子。
五年前,孔飛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酒吧喝酒時認識了武潔,那時的武潔還沒發福,打扮打扮也還算是風韻猶存,藉著酒勁,孔飛和武潔眉來眼去便勾搭上了,兩人交往期間,這武潔對孔飛的照顧簡直就是無微不至,出手也極為大方,有一次孔飛過生日,這武潔竟然買了一輛奧迪小轎車送給孔飛當禮物,感動之餘,這孔飛也只好“以身相許”以作報答了。對於二人的婚事,孔飛的家裡自然是強烈反對的,尤其是孔飛的父親,雖說已經下馬了,但畢竟也是正局級出身,在十堰大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得知自己的寶貝兒子、老孔家三代單傳一根獨苗要跟一個大其十四五歲的“阿姨”結婚,當時就氣住院了,即便如此,孔飛還是義無反顧的跟武潔領了結婚證。
“也怪我當時年輕,一輛破車就找不著北了,還以為自己撿了大便宜,直到結了婚,我才發現不對勁,那娘們兒簡直就是個瘋子啊!”孔飛一皺眉,“她離過婚,結婚以前我倒是聽她說過,但她很少跟我提起她的前夫,起初我覺得這也是人之常情,後來我被她折磨的不行了,才開始跟外人打聽她前夫的事,這才知道,她前夫是離家出走的!消失了五六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有時我甚至懷疑……”
“懷疑什麼?”張國忠一皺眉。
“懷疑那個男人是不是已經被她弄死了……”孔飛搖了搖頭,“那個女人是瘋子,精神不正常,好的時候對我無微不至,但只要一言不合,就動刀砍我!”
“啊?”張國忠一口酒差點噴到桌子上,“她?砍你?真砍?”
“嗯!”孔飛點了點頭,“我要是拿著菜刀,頂多是比劃兩下而已,她要是拿著菜刀,真敢砍!你看,這就是她用刀砍的,縫了三十多針!”說罷,孔飛乾脆解開了扣子,只見一條大傷疤像蜈蚣一樣趴在孔飛的前胸,從胸脯一直蔓延到肚臍眼。
“那你還不跟她離婚?”張國忠一愣,都砍成這樣了,還有必要在一起過日子嗎?
“唉!張大師你有所不知啊……”孔飛搖頭,“跟她結婚,就是找了個狗皮膏藥,那個女的不是我想像的那麼簡單,認識她之後我才知道她和**上的人也有來往,她的佔有慾太強了,平時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我甚至懷疑他的前夫,就是因為想跟她離婚所以……”說罷,孔飛用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況且我已經沒有退路了,為了跟她結婚,我和家裡也鬧翻了,現在我一無所有,沒錢,沒房,沒工作,如果現在跟她離婚,我怎辦?”
“所以,你就有了婚外情?”張國忠微微一笑,聽的孔飛渾身一哆嗦,“張大師,您真是神仙啊!您是……算出來的!?”
“這……我猜的!”張國忠一笑,“懷孕死的,是你的情人?”
“噓!”聽張國忠這麼一說,孔飛趕忙做了個“噓”的手勢,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死的!但我覺得有蹊蹺!”
“這話怎麼說?”張國忠一皺眉,“你懷疑武潔?”
“不!不可能是她!”孔飛道,“這件事她應該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先死的肯定是我!”
和武潔結婚後,孔飛在武潔的公司當起了主管財務的副總經理,專門管賬,這說明武潔對這個孔飛還是很信任的,但信任並不代表感情,結婚兩年之後,孔飛結識了一個叫劉倩的銀行出納,和自己一樣,這劉倩雖然已婚,卻也是個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同命相連的悲慘經歷讓二人很快確立了暖昧關係,因為兩人都是有家室的人,且家裡那口子都是凶神惡煞,所以二人在秘密交往的同時十分注重保密工作,以至於平時連個電話都沒打過,秘密幽會一直是孔飛藉著到銀行辦業務的機會,偷偷寫小紙條夾在單據裡遞給劉倩約定幽會地點,搞的就如同解放戰爭時期特務接頭一樣,為了和劉倩秘密約會,這孔飛甚至偷偷租下了自己爹媽家隔壁的一套房子,隔三差五便以回家看父母的名義在這套房子裡與劉倩幽會,對於孔飛三天兩頭的“探親”,武潔也曾有過懷疑,曾偷偷跟蹤過幾次,結果發現孔飛確實進了自己家的樓棟且一呆就是半天,也便信了。
“她丈夫以前是開檯球廳的,後來不幹了,天天和人家賭錢,晚上玩,白天睡,劉倩這個工作,休息日不固定,只要她不是六日休息,我們就去我租的房子!”說到這,只見這孔飛滿臉的唏噓,似乎對這段風流日子很是留戀。
“劉倩既然有丈夫,為什麼辦喪事要你掏錢?”聽到這,張國忠似乎有點納悶,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混蛋的丈夫,替媳婦收屍的事總得管吧?總不能放任自己媳婦在太平間躺著不聞不問吧?
“這件事,蹊蹺就蹊蹺在這!”孔飛一抿嘴,“她和她丈夫,前後腳淹死在同一個地方!”
“怎麼說?”張國忠一楞,“誰前誰後?”
“她丈夫賭錢有時不在市裡,賭大的,上了萬的,基本都去李家灣一帶!”
劉倩的丈夫叫李國立,據孔飛所知,劉倩是個孤兒,當初嫁給李國立的時候一沒工作二沒錢,結婚買房等等一系列的錢都是李國立家出的,這也直接導致了劉倩在老李家基本上沒什麼地位,就算受了欺負也沒人幫忙出頭,最開始,李國立的爹媽還能時不時勸勸兒子幫劉倩說兩句好話,但後來二老病故,這李國立便更是拿劉倩不當人了。當初李國立的父親生前在一家銀行上班,臨退休前行裡有一個招工的名額,正好這劉倩是學財會專業的,便藉著機會把兒媳婦安排到了銀行上班,這下李國立更有理了,以至於後來這劉倩每月掙的錢除了自己留點車費飯費之外,其餘都要交給李國立,而李國立處理錢的唯一途徑就是賭博。
說起賭博,這李國立也不是傻賭,而是串通了幾個老賭棍三天兩頭的插圈設套出老千騙凱子,真碰上大頭的,一晚上騙個幾萬十幾萬也很正常,賭局大小不同,聚賭的地方也會有所變化,一旦釣到現金過萬的大頭,為了安全起見,賭局肯定得設在郊區,也就是傳說中的李家灣,在市區聚賭,一旦被街坊四鄰舉報被公安局端了,蹲監獄是小事,桌上這成千上萬的現金,可就都支援國家建設了。
“李國立去李家灣,至少要兩天不回家,本來我能和劉倩呆一天的,但偏趕上她家有一個什麼住房手續必須當天辦,而且要李國立的身份證原件,李國立的身份證一直是帶在身上的,所以劉倩只能請假去李家灣找李國立,結果……”孔飛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直到法醫驗屍,我才知道劉倩已經懷孕了,連孩子究竟是誰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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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命犯“胎鬼”:通常情況下,道術之中所謂的“命犯”某某事物,並不是說那東西衝了受害者的身子,或某某東西附在其身上或周圍,而是受害者沾染了某些不改沾染的氣息或犯了某些忌諱。“胎”讀音“tāi”,同“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