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丁寧
黑夜的恐懼，總會被陽光給驅散，哪怕今天早上的北京，霾很嚴重，可是，起碼，我看到了光明。
我跑去桌子前，撿起了這個跟了我好多年的聯想S206，這是一款商務本，很卡，但是對於我這個很少外出，而且電腦對我唯一的用途就是聊QQ刷微博加上碼字已經足夠了，它很堅強的還在運轉。
一晚上的思索，我自認為很高的智商並沒有給我答案，相反的，還給我一種感覺，一種我只是因為精神的高度緊張所以才在昨天晚上那一瞬間出現的錯覺，可是為什麼會是那個穿著白色壽衣，我在現實世界裡從未見過的一個女人，我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就跟我現在都不明白我當初的那個夢一樣。
夢和我看清楚曉曉照片的先後順序。
那個是一個無解的東西，精神層面的東西，都沒有辦法去解釋，除非有一種可能，就是我被曉曉詛咒了，那個女人很恨我，也只有這麼一種合理的解釋，可是我自己知道，這不是我的故事裡，是我的生活裡，這種最為合理的解釋，恰恰是最不存在的可能。
我現在決定的是，在我放鬆了一晚上，在光明已經驅逐了我的恐懼的時候，我再看一遍視頻，從而證明我昨晚看錯了或者沒看錯。可是我現在的心情到底是如何，我不知道。
這是一個很難去選擇的論證。
我期待我看錯了，那樣兒的話，一切就合理了。
我也期待我沒看錯，因為只有那個女人是真實存在的類似「幽靈」的東西，我才能合理的解釋老李的死，李大偉出的詭異車禍。
電腦運轉到那一瞬，這一次，我拍空格拍的非常的及時，畫面再一次的定格到了那張女人的臉上，這是一個奇怪的虛影，非常突兀的出現在了李大偉的車前。
我閉上了眼睛，我沒有看錯，寫作的人，想像力都不會很差，我設身處地的，自以為我是楊大偉，在我平緩的開車的時候，我的車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虛影，這個女人身穿著一身壽衣。
然後我瞬間嚇到了，因為這是在晚上，我非常的恐慌，以致於我就是楊大偉，我已經差不多很久沒發作的心臟病在那一刻發作了，我驚慌，我把油門當剎車踩了，我開始瘋狂的去旋轉方向盤。
然後一切發生了。
我在椅子上坐著，因為我太過投入，所以在我想像楊大偉驚慌和瘋狂打方向盤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摔在了地板上，很疼，卻遠不到一下就把我摔壞的地步，可是，我就這麼躺在地上，冰冷的地面上不想起來，那種冰冷，通過我的背，滲透到我的肌肉裡，我的血液裡，我的骨髓裡，我喜歡這種冰冷，因為我感覺，這可以讓我清醒。
我整個人都陷入了混沌的狀態，我發現，我沉浸在剛才楊大偉的感覺裡出不來了，甚至敏感的我，都已經分不清楚我是趙三兩，還是楊大偉。
直到丁寧來，他敲門敲了很久，我沒聽到，打了我很多很多次電話，我也沒有聽到，可是我根本就沒有睡著，我睜著眼睛躺在地上，用道家的話來說，或許我剛才達到了一種非常玄而又玄的狀態，神遊天外。
丁寧是叫了酒店的服務員打開了房門，因為這個酒店本身就是用他的身份證在我來北京之前給我開的，他站在我面前不知道站了多久，我才從那種狀態中醒轉過來。
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在抽一根兒雪茄，那一根兒雪茄已經抽了一大半兒，以我推測的速度來看，他在這邊兒應該站了很久，很久很久。看到我醒來的時候，他丟了一根兒給我，說道：「嘗嘗，朋友從古巴給我捎回來的。」
我想要爬起來，卻發現因為太長時間的躺著，讓我的全身有點僵硬和發疼。
我坐在地上，點了雪茄。
「抽雪茄要用火柴，誰讓你用你的打火機了？真是屌絲難登大雅之堂。」他笑罵道。
我苦笑了一下，沒說話，丁寧能這麼說我，是因為幾年前，我第一次來北京的時候，那時候我寫了一本書，他算是我的半個讀者，當時我還是一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寫作沒有成為職業，當時他說你一個月月薪多少，我說三千。
他說來北京吧，我給你介紹個活兒。
我說一月能拿多少錢？
他說寫劇本，看你自己水平。
然後我就來了，就算當時有朋友勸我，北京打著文化的產業行騙的人很多，可是我還是來了，因為我感覺，當時我的一窮二白的，真的沒什麼好騙的，結果我拖著我的破舊行李箱，一個人北上，丁寧看到我的時候，沒說什麼，直接帶我去買了一身衣服，三千多，當時我在看到賣衣服的小姑娘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偷笑。
然後他帶我去混了一個飯局，桌子上龍蝦鮑魚紅酒，一頓飯吃了四個小時，我沒敢動筷子。
之後，藉著上廁所的時候，我狂奔了三四里路，跑到酒店對面的弄堂裡，吃了四個肉夾饃，當時實在是餓瘋了。
知道了這個之後的丁寧當時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屌絲難登大雅之堂。
「怎麼了你，不像個一直以來逗比而堅強活著的你，難道你跟老李有什麼基情？我怎麼看你跟死了老婆一樣的難受？」丁寧問我道。
我爬起身來，打開了電腦，再一次熟練的把畫面定格在那個女人出現的片段，我對他說道：「你走之後，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我認為這個女人，就是讓楊大偉和老李死的真兇。」
丁寧抽著雪茄，看著畫面，看了很久，然後看了看我道：「小三兩，你需要休息了，我早就跟你說過，別寫懸疑了，多累？寫個都市，寫個武俠，寫個言情，你寫我想辦法拍，多好？非得寫一些我沒辦法拍的東西，賺的少，寫的累，你煩不煩？」
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從丁寧說的話，我來推測他的意思。
「你沒有看到這個女人？」我問他道。——我感覺，是個人，在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首先肯定是驚歎，甚至是恐懼，而不是責怪我，說我太累了。
「我想你真的需要放鬆一下自己，我可以這麼跟你說小三兩，看了幾遍，包括這個定格的畫面，我都沒有看到你所謂的穿著壽衣的女人。你是自己選擇休息，還是我給你那邊的老闆打個電話？還是我現在幫你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你已經分裂的腦神經？當然，我只管預約，醫藥費算你的。」他說道。
我看了看電腦畫面，屏幕不大，可是定格的那個女人的身影，雖然飄渺虛無了點，可是看的非常真切。
「真的沒有看到麼？大寧，你別開玩笑，這也不是能開玩笑的事兒。」我甚至都帶著哀求的語氣在問他。
他抓住了我的肩膀道：「我真的沒有看到，我希望，這話你跟我說說就行了，不要對外人說，鬧笑話是小事兒，你會毀了你自己，難道要別人說，你寫鬼故事，把自己寫瘋了？」
「我不信你沒有看到！」我再一次看了一眼電腦屏幕，幾乎是對丁寧咆哮道。
他在桌子上摁滅了煙，道：「我給你老闆說，你放假，不限期，無限制的放下去，老子還不想看著老李死了，你再瘋掉。」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酒店，在走之前，他帶走了那個U盤。
他說：「我知道，我走之後，你會繼續看，你會感覺到我在騙你，又知道我不會騙你，你會糾結在你到底看到了，還是沒看到，這一切到底是你的錯覺，還是真實存在的，你到底有沒有精神分裂這件事兒上來，從而把你自己給逼瘋，文人都這樣，特別是寫懸疑的，都是神經病。」
丁寧走了，我彷彿在一次的，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
沒有了U盤，我知道，忙碌的這幾天我沒有更新，所以我不敢去打開網頁，不敢去上微博，我知道，或許已經是罵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