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二十年前的真相(三)
那個跟我有無數面之緣,並且在千佛洞帶給我無盡困惑的王道士,其實也是貫穿整個事情始末的一個重要角色。
二十年前,他跟我的老爹趙建國,聯手佈局,等於說是坑了張凱旋的爺爺張子敬,坑的原因更加的清晰明瞭,因為張家的勢力,可以帶給他們很大的幫助,事實也的確如此,沒有張子敬,就沒有當年的那次搖旗。
智慧,是無價的財富,凌駕於任何勢力之上。
我想到這裡,都不好意思看張凱旋他老爹,畢竟我老爹把他老爹給坑了,我現在又把他兒子整的生死未卜,人家好歹是權貴,真不帶這麼坑爹的。
可是張凱旋他老爹卻在看到我臉上的表情變幻之後依舊笑道:其實你不用愧疚什麼東西,我家老爺子既然能從戰場上活下來,又在浩劫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也不會真傻到一點東西都看不出來,與其說是你老爹利用了他,還不如說是各取所需。
這點也正是我不理解趙建國,甚至想到他就感覺渾身不寒而慄的原因。
你們去過雨林山墓,知道帝王上馬石代表了什麼。
實不相瞞我家老爺子真的是奔著這個去的,可是趙建國明明可以一己之力得到的東西,為什麼要拱手讓給我老爹?
我聽說過一命二運三風水的說法,風水地利只排第三,趙建國可能是想到你們老趙家沒有福緣去消遣帝王上馬石。
可是,如果他能單獨的得到這個東西,拿給哪家角逐的勢力,不能換得一個破天的錦繡前程?
一個人可以無視權利無視富貴,去追求一個東西。
或者說,他追求的東西,價值已經超脫了帝王上馬石。
你說,你的老爹可怕不可怕? 這樣的城府心機,去倒斗是不是太浪費了?為商從政,怎麼得不到一個大好前程?
所以我懷疑,他倒鬥,只是為了追尋什麼。他這樣一個人,完全沒有必要去做倒斗這種損陰德又高風險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雨林山墓雖然凶險,但是絕對在他自己的承受範圍之內,他為什麼不自己去取了帝王上馬石?
只能說,上馬石對他沒有吸引力,他只是借口江山,吸引到了我父親而已。
他苦笑,接著道:他追尋的是什麼?重要到無視江山?
朱開華嘶的一聲抽了口涼氣,對我道:小三兩,你老爹真心牛逼叉叉!
說完,他拍了一下我,道:你說實話,你到底是不是你老爹親生的? 那麼牛逼的老爹,怎麼能生出你這麼慫的兒子?
我根本就沒心情鳥他,從今年開始接觸到我父親失蹤的事情之後,就開始在我腦立一條線,然後推翻它,週而復始的,讓我的腦袋亂了起來。
我認為是真相的東西,被摧毀,摧毀成粉末。
然後重新的立起真相。
哪個才是真相?
我雖然心裡已經信服了張凱旋父親的猜測,可還是無法接受事情前後給我帶來的反差,不死心的盯著他問:你也說了你這只是猜測,或許都是偶然呢?他也是因為偶然才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呢?
張凱旋的老爹看著我,反問道:可能麼?
我閉上眼睛問自己,可能麼? 一件事情是偶然,可是所有的事情都用偶然來解釋的話,那偶然的也太偶然了吧?
想起記憶趙建國粗狂的臉,心疼,我想問他,算計這麼多,你累麼?
張凱旋老爹的一席話,讓氣氛重新的回到了沉悶之,似乎三個人,都沉寂在了我父親的城府之無法自拔。
最後,我不得不說了一句:張叔,不管我老爹如何的心機城府深沉,可是他已經死了。人已經死了,再說別的,還有什麼意義?
張凱旋他老爹反應十分劇烈,手一拍桌子,大叫道:什麼!趙建國死了?!這不可能!你怎麼知道的?
我低聲道:我跟大哥二哥在之前的千佛洞裡,發現了他的墳,可能是他們那支隊伍的人給他立的。
這時候的張凱旋的老爹,哪裡還有半分開始的穩重,幾乎都魔怔了,一句句的像是夢囈,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誰死了趙建國都不可能死。
好半晌,他卻像是忽然反應了過來,緊緊的盯著我,問道:你看到他的屍體了麼?!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趙建國之墓裡的那個完整無缺的人皮,根本就是詭異到極點,他在古墓之,不可能遇到有特別愛好的粽子,把他活剝了。
可是那張皮,就好像是蛇蛻一樣,也正是這張皮,讓我心還抱有希望——沒有見到屍體,就不能說他死了,不是嗎?而最讓我心裡安的,卻是那個一直以來神秘異常的二哥對我說的話「你不相信他死了,那他便沒死。」
這句話說的極端的令人蛋疼,甚至說開始毫無頭緒,因為這根本就是一句廢話,我想他沒死,他就沒死?似乎我是神,或者說神一樣的三兩哥?
可是不管再怎麼琢磨不透,起碼,二哥沒有說他一定死了,二哥的話,絕不會無的放矢。我父親趙建國,就有活著的可能。
可是就在我說了,我只在那個趙建國之墓發現了一張人皮之後。剛才只是緊張激動的張凱旋的老爹,臉瞬間的就白了下來,冷汗唰唰的往下掉,抱著腦袋,整個人一下子蜷縮到了椅子上,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在念叨:人皮。。。又是人皮。。。
一看他反應這麼劇烈,我跟朱開華對視一眼,這個人前後反差也太大了吧,剛開始牛逼叉叉的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感覺,怎麼我一說人皮,這是,嚇哭了?
可是他的嘴巴裡一直在哆嗦的念叨,人皮。。。又是人皮,這是什麼情況?!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張叔叔,您冷靜點,人皮怎麼了?
張凱旋的父親被我拍了拍,也反應了過來,直起頭,哆嗦著又點上一根煙,對我擺了擺手,道:沒事兒。
他不肯說,我不能也不敢追問,雖然我感覺他的反應實在是太大,太過蹊蹺了一點,之後又是沉默,三個大老爺們兒的,說幾句話就冷場,實在是沒有氣氛,可能是他因為剛失態尷尬,一直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到最後,還是朱開華打破了沉悶的氣氛,試探性的問張凱旋的老爹道:張叔叔,你剛才說的很有道理,非常有道理,小三兩他老爹壓根兒就不是個好東西,可是您似乎跑題了,不管小三兩他老爹做了什麼,我們現在都不可能知道他的目的,你越說的他神秘,反而讓我的心裡著急,現在把問題回到之前,您到底信不信,張凱旋,您的兒子,會把自己裝進棺材裡。
我一反應過來,還真是,我們為什麼被抓過來? 還不是因為他在找他兒子?而最開始的話題,是問他,是不是相信張凱旋會把自己裝棺材裡。
張凱旋他老爹點了點頭,苦笑道:我能不信麼?發生這麼多,哪一件事,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或許說我已經麻木了,所以一直不希望凱旋捲進這場是非,可是這都是命啊。
聽他這麼說,我呼出一口氣,心道你他娘的信了就好,既然你信你兒子是忽然抽風自己把自己裝棺材裡,就沒我們倆的事兒了吧?這下留我們倆吃個晚飯,就放走?
朱開華卻又問:那張凱旋平時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 比如說睡覺喜歡睡在棺材裡什麼的? 不然他吃飽了撐著老是想往棺材裡面鑽?
我一聽差點笑出來,這***朱開華說話也太陰損了,什麼叫特別的愛好,睡覺愛睡在棺材裡?那張凱旋還算是特別愛好麼,不直接送到精神病院就不錯了。
可是他老爹卻沒有惱怒,臉色變的清白,說不清楚是什麼情緒,只是夾著煙的手,顫抖的更加厲害。
過了半晌,他歎了口氣,臉色也恢復了正常,道:罷了。
說完,他低頭從抽屜裡的日記本夾層抽出一個東西,遞到我們面前,道:你們看這個。
這是一張泛黃了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男的,器宇軒昂,國字臉,劍眉星目,跟對面的這個男人有五分相似,不是張凱旋又是誰?
他道:你們說他是誰?
朱開華脫口而出道:這不是張老黑還會是誰?說完,手指彈了下照片上的人,笑道:小樣兒,照的白點我就不認識你啦?
我卻感覺,應該不是這麼簡單,張凱旋他老爹不是這麼**的人,拿著張凱旋的照片讓我們猜是誰,可是要是說不是,這也太他娘的像了吧。
忽然一個念頭閃在腦海裡,我不可思議的問道:張叔叔,這不會是。。。
我話還沒說完,他就點了點頭,道:對,這是我的父親,凱旋的爺爺。
這要用朱開華的思路走的話,又該懷疑張凱旋的爺爺上了張凱旋的老娘,不然怎麼會長的這麼這麼的一模一樣呢?我當然不能像他這麼腦袋不著調,此刻我想的,卻是另外兩張臉。
一張二哥迄今都藏在面具下面的那張臉。
二哥和父親。
這也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張臉,遺傳上來說,相貌的隔代傳,也是正常的。 我二哥跟我父親長的像,更是正常。
可是偏偏的,我卻感覺,這不正常。
甚至想到,假如父親跟二哥一起站在我面前的話,會很恐怖,不知道恐怖來自哪裡,卻是如此滲透四肢,全身冰涼。
我不是雙胞胎,無法體會兩個一樣的相貌,在看到自己的另一張臉的時候,會有什麼感覺,可是眼前卻一直在浮現四張臉,二哥與父親,張凱旋與張老爺子,不停的閃來閃去,最後,重疊成了兩張臉。
甚至給我一種錯覺,二哥就是父親,張凱旋就是張老爺子。 想到這裡,我如墜冰窟,隨即苦笑,這可能麼?
朱開華也不知道看到照片之後想到了什麼,就是一個勁兒的念叨:莫非張老黑,跟張老爺子是雙胞胎?不然怎麼可能長的這麼像?
他說這話相當的扯淡,我看了一眼張凱旋的老爹,不過他似乎陷入了回憶之,沒有注意到朱開華的口不擇言,我瞪了朱開華一眼,隨即問張凱旋的老爹,道:張叔,張凱旋跟張老爺子長的可真像。
他苦笑著點了點頭,道:可是你不感覺,太像了麼?
我想了想,雖然說這倆人實在是像,但是並不能說明什麼,畢竟張凱旋是張老爺子的親孫子,血緣關係只隔了一代,真要出現偶然的隔代傳,雖然說奇怪,但是總是能理解的,就順著張凱旋老爹的話接了過來,點了點頭道:嗯,真是像,你要不說,我還真把照片裡的這個人,當成張凱旋了呢。
他指了指前面的沙發,然後抽出煙,給我們兩個一人一支,然後自己點上,我就心道,他的煙癮怎麼這麼大?這一會兒就抽了兩根了,還抽? 可是看他的神色,似乎很是鬱悶糾結,心裡也釋然了,人在精神有壓力的時候,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也是正常的。
他說道,你們倆坐。 然後點上煙,深吸一口,接著道:你們問我信不信凱旋會把自己關進棺材裡,我說我信,不得不信。
可是我也跟你們有一樣的迷惑,他為什麼把自己關進棺材裡? 我現在問你們,有沒有發現凱旋,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
張凱旋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這倒還真沒有,除了他這次在千佛洞想方設法的把自己葬了之外,他表現的一直還好,而且更像是一個值得信任的戰友。
我這邊沒發現張凱旋有什麼奇怪的,朱開華卻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哪裡奇怪。
我們倆的目光一下子就轉向了他,他被我們倆看的也不好意思,扭捏道:你們難道沒發現麼?他太黑了,哪裡是亞洲黃種人的膚色? 五官再粗狂點,那就整一非洲難民。
張凱旋的老爹馬上臉色就變的稍有怒意,我也被朱開華的不靠譜整的煩,恨不得踹他兩腳,罵道:什麼時候了,你他娘不開玩笑會死啊!
眼見著惹了眾怒,朱開華倒也沒強嘴,雙手一舉做投降狀,賤笑著道:開個玩笑,都別生氣,老朱就是想著氣氛太壓抑了,想活躍下。
我都沒法說他了,只能白了他一眼,對張凱旋的老爹道:張叔叔,在之前,我們真沒發現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否則肯定會攔著他的,起碼,也會找他搞清楚為什麼把自己裝棺材裡。
他點了點頭,道:沒事兒,既然話說到這裡了,你們倆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我本來準備爛在肚子裡,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可說,可不說的了,一件無法理解的事情,讓人恐懼,可是事情多了,虱子多了,也就不咬人了。
說完,他看著我倆,道:你們說的,我信,我要說的,你們若是信,它就是真的,如果不信,就當聽一個故事。
我的興趣給他勾了起來,這時候還有什麼可信可不信的?正如他說的,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還有什麼是不能信的?
之後,他開始講了那個似乎是故事的故事,在聽了這個故事之後,我才明白張凱旋老爹為什麼之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這件事,牽扯到了,一直不被所有人相信的東西,
「我父親在走的時候,凱旋只有十歲,我是長子,他是長孫,所以,我父親對他,相當的疼愛,而凱旋小時候,也跟他爺爺最為親近。
所以在我父親走後的開始一段時間,他很傷心,天天纏著我們找他爺爺,可是小孩子總是健忘的,慢慢的,他就忘記了那個疼愛他的爺爺,恢復了一個孩童該有的天真。
直到有一天,凱旋忽然在吃飯的時候對我說,他說爸爸,爺爺要回來了。
我當時很奇怪,就問他為什麼這麼說,他告訴我,是在睡覺的時候,爺爺告訴他的,還帶他出去玩了。
我住的是軍區大院,在聽到他這麼說之後,我還以為真是老爺子悄悄的回來了,可是在問過哨兵之後,卻發現根本就沒有,而且,我找遍整個家裡,也沒有發現我父親回來的痕跡,那時候我就想,可能是凱旋太過思念爺爺了,所以做夢夢到爺爺帶他玩。
可是之後的幾天,他說,每天晚上,爺爺都會帶他出去玩,並且一直堅持,爺爺就回來了,我都沒往心裡去,只當他是做夢。
直到後來,他又告訴我,爺爺對他說,明天就回家。 我被他說的心裡也有點沒底兒,就訓斥了他一頓,讓他去睡覺。
第二天早上,凱旋他媽去叫他起來吃飯的時候,卻發現他不見了,四處找都不見人影,凱旋他媽還怪我訓斥他,把他氣的離家出走了,後來叫來哨兵一問,哨兵說,根本就沒有看到他出去。
軍區大院的警衛不會說謊,更不會玩忽職守,而且警衛還不止一撥,我問遍所有的人,都沒有見到他走出大院。
可是,找遍了,卻沒有發現他的影子,忽然間的,就消失了。
我想到之前他的怪異,一直說爺爺要回來,本來是當小孩子做夢的東西,回想一下,卻感覺十分的恐怖。
他不見了之後,因為身份的原因,發動了大批的人去找,更不可能因為警衛沒有看到他出大院就不出去找,而事實上,很快,就有了頭緒,軍區大院外面的路人有人送來消息說,在凌晨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嬌小的身影,非常飄忽的走在路上,因為是半夜三更的緣故,那個路人也感覺詭異,沒敢追上去看,只是指出了一個大概的方向。
很快,我們就找到了他,一個人睡在橋洞的下面。
這時候,他狠狠的掐滅煙頭,整個人陷入了將近瘋狂的狀態,幾乎要站起來,問道: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年十三歲的他!懷裡抱著一張完整的人皮! 找到他的警衛都嚇的面無人色,可是他卻帶著笑意的對我說:爸爸,爺爺回來了,你看
然後把人皮遞給我。
你們說,這個事情怎麼解釋?!怎麼去解釋?!張凱旋老爹的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整個關節都握的發白,可見他有多麼的緊張。
我聽的腿肚子都有點顫抖,只感覺後背有點發涼,看了一眼朱開華,他也是在拚命的嚥口水,這樣的故事,如果是在村裡老人茶餘飯後說的,那聽了也就聽了,完全可以當成一個故事來聽。
可是講這個故事的人,是一個牛逼叉叉的高幹,是一個**員!他會無聊到杜撰一個鬼怪的故事還嚇我們倆倒斗的麼?————不會,無論是出於他的身份,他講這個故事的情緒,還有現在老子兒子一起生死未卜的情況,都不可能讓他一個威嚴的人編故事。
可是要是真的的話,如何解釋? 想當一個故事去敘述整件事,無非就是,張老爺子一直托夢給張凱旋,說自己要回來,在之後的一天,在張凱旋睡覺的時候,控制了他的身體,然後張老爺子以一個人皮的形象見了自己的孫子。
當然,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人皮,可是張凱旋卻是把人皮當成了他爺爺,那一年,他十三歲,在國外,這個年紀都他娘的不是處男了,也不能算是小孩兒了吧,至於分不清人和人皮的區別,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竟然不害怕一張人皮?草他姥姥的,就算皮是親爺爺的就不害怕啦?換做我十三歲的時候,就算是親爹的人皮也把我嚇的屎都蹦出來了吧?
我只是對張凱旋老爹說他兒子把自己關棺材裡,這可以解釋的理由多了,張凱旋嚴重抑鬱,或者有自虐症。就是這,我都害怕他老爹不信,可是他倒好,直接甩出來一個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出來,讓我選擇信不信,我信,我他娘的再沒這麼信了。
可是,信了他的話,可是他的話,要怎麼解釋? 或許唯一合理的,就是按照聊齋的思路走,張凱旋的爺爺是隻鬼,然後找到了陽間的張凱旋。
張凱旋的爺爺是隻鬼? 張凱旋的爺爺已經死了? 廢話,不死怎麼變成鬼? 我跟朱開華對視了一眼,都感覺不可思議,而且難以想像,並非不相信鬼的存在,畢竟,在千佛洞裡,我們還在想盡辦法對付一隻女鬼。
可是我們都記得一句話,那就是我在第一次見到張凱旋的時候,他曾經說過,張子敬在臨走的時候交代他:不用擔心他會死,只是如果在二十年後他還沒有回來,就到洛陽,找趙三兩。
當時張凱旋的這句話,才引起我跟大哥對父親依然活著的強烈信心。
可是現在忽然一個信息告訴我,張子敬死了,甚至他的魂魄還來找了張凱旋。
這裡是一個非常矛盾的地方,既然魂魄都出來了,人皮也出來了,為什麼張凱旋還確信他的爺爺張子敬沒有死?
我果斷的問出了這個問題,我道:那張叔,老爺子他是否還活著?
張子敬掐滅煙頭,再點上一根煙道:活著,我可以確鑿的肯定他還活著,我也知道這個無法去理解。他的活著,你需要聽我繼續講凱旋的事情才會明白,這是以一個什麼樣的形式來活著。
在那件事情之後,因為事情發生的太過詭異,所以所有的知情者,都被我下了封口令,但是我也要給他們一個解釋,就說是因為凱旋缺鈣,所以精神出現了點問題。而且他那一年才十三歲,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最害怕的,是嚇到他,雖然,他表現的一直很平靜。
因為身份的問題,我也不能明面上去做什麼,背地裡,還是找了幾個高人,過來看了看,我之前是一個無神論者,可是這樣的事情卻是發生在我眼前的,由不得我不信,我找的那幾個高人,都很有名氣,真本事,絕對是有的,可是他們在看後,都說不出個所以然。按他們的說法,如果一個人家裡出現了不乾淨的東西,十有**是風水地利的問題,一般情況下逃不了三種可能,一是宅基下有髒東西,比方說蓋房子的地方,以前是個墳地,宅基下面有個棺材。二是家裡面有的東西,上面附了陰靈,這種事一般是家裡古董收藏的多,古董的來路,一般又是從古墓裡得的,上面沾有邪氣的東西正常,三就是整個房子的風水格局太差,這跟義莊的完全避陽不同。風水格局差,是指的整個房子整體建築的格局是一個藏風聚氣的地方,藏風聚氣那是什麼?這個詞是用來說墳地的風水好的,給活人住,不招惹來陰魂鬼怪就奇怪了。
可是整個軍區大院,風水上是沒有問題的,地下也沒有墳墓棺材,在加上,軍區大院,是陽剛之氣最為濃重的地方,軍人本身身上就有煞氣,什麼鬼怪都不可能近身。
所以那幾個高人,都認為,很有可能,是因為我父親之前收集的古玩有問題。當然,這也是他們的猜測,但是那個時候,說實話,我已經被嚇到了,任誰經歷了這種顛覆認知的事情,都會變的草木皆兵起來,所以儘管他們只是猜測,我也想辦法處理我父親之前收集的古董,可是那些東西不能丟,運出去的話影響也不好,後來想想,乾脆直接都封到了房子裡,我們全家就搬了家。
新搬的家,更是經過高人指點的上等風水地,搬進去之後,誰也不敢跟凱旋提起那次的事,想著一個小孩子,經歷了很快就會忘掉,而凱旋在那次之後,也沒有跟我提過他爺爺,我還想著,或許真的只是他半夜夢遊了一次?
可是後來,還是出事了!
說到這裡,他的表情又恢復了緊張,幾乎是滿頭的冷汗,打開煙盒想要拿煙,卻發現煙盒已經空了,我感覺摸出煙遞上去,也給了朱開華一根,自己也點上,平復心境,天知道我在聽這如同天書一樣的故事的時候,精神有多緊張。
「那件事之後,我一直盡力的多抽出時間來陪他,可是卻發現,他經常一個人發呆,一發呆就是半天,表情凝重,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問他,他也不說。
這樣的事發生在一個成年人身上,我尚且可以理解為城府心機。 可是,他那一年,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卻放佛有著無數的心事,這算什麼事兒?!
說到這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激動了起來,站起來,手抖著。
「好!他一個孩子,就算那樣,我可以當他是老成! 可是後來在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心血來潮的跑去他房間,想看看他,可是卻發現,他沒有在房間裡!」
我被他的激昂語氣嚇了一跳,一口湮沒吐出來,嗆的我直咳嗽,心道,這張凱旋到底是怎麼樣一個童年啊,怪不得現在一直想把自己裝棺材裡呢,原來小時候就這麼詭異!這次又是半夜三更失蹤了,我就想,難道又是自己一個人偷偷的溜出去,帶回來一張人皮?
張凱旋老爹接著道:我發現他不見之後,馬上就想到了他的上次失蹤,怕他出什麼意外,就要叫人出去找。卻聽到了廁所裡有聲音傳出來。
我當時還想著,這孩子原來是上廁所去了? 就在客廳裡等他,可是等了很久,他還是沒有出來,我就去廁所裡找他,湊的近了,感覺,廁所裡的聲音,很像是哭聲。
在半夜三更,他一個人躲在廁所哭? 發生了什麼事兒? 可是隨著我離廁所越來越近,聽哭聲聽的越來越清楚。
我卻嚇的邁不開步子,不敢去靠近廁所。
因為那是哭聲不錯,可是聲音卻完全不是一個孩子的聲音,而是聽起來像是一個老人在哭泣,哭聲,又一直在念叨著什麼,卻聽不清楚。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發出一個老人的哭聲,而且,那聲音我還再熟悉不過。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我們倆,苦笑著問道:你們知道那是誰的聲音嗎?
我夾著煙的手不停的哆嗦,心道你都說到這種程度了,我要是還猜不出來,你我不就是一**青年?但是猜出來的結果卻讓我非常難以置信,只能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難道那聲音是張老爺子的?
他點了點頭。道:是的,是我老爹的聲音。 我當時在外面嚇的一動不敢動,可是他在廁所裡的哭卻沒有停止的意思,過了許久,我就想道,裡面哭的是我的兒子,就算發出的是我老爹的聲音。那最詭異的說法就是,我老爹上了我兒子的身了。
那麼,裡面的,也算是我老爹了吧,就算他是鬼,還會害他親兒子不成?想到這裡,我壯著膽子一步步的往前走,不敢發出聲音,因為還有一種想法在腦袋裡——凱旋這是不是夢遊呢? 夢遊的人,是不能被外界的聲音吵醒的,不然會變成傻子。 不管這個說法是不是對的,我都不能不防範不是?
等我走到廁所裡,透過門縫看裡面的他,發現他是背對著門站著,因為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敢往裡面進,只能透過門縫看。
可是這時候,哭聲停止了,就那麼忽然的,像剎車一樣,忽然停了!
我已經聽久了詭異的哭聲,這忽然的一停,我反倒覺得詭異了,心裡跳的厲害,想道:難道我被發現了?
想到這裡,我一動不敢動,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他還是在廁所裡面背對著門,可是我卻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嚇的我全身冷汗。
忽然的,傳來一個聲音,依舊是我父親的聲音,陰冷陰冷的,非常生硬死板,像是冷哼著發出來的:看夠了沒有?
我大驚,這時候一看,卻發現是正對著廁所的門,裡面是一塊鏡子! 他是從鏡子裡面發現了我!
他能背對著發現我,我當然也能從鏡子裡面看到他,開始只是因為緊張沒去注意,可是看到之後,頭皮馬上就麻了,我甚至後悔的想抽自己兩巴掌,為什麼要去看!
他忽然站了起來,手舞足蹈,大叫道: 你們知道我看到了什麼麼?!
我被他忽然的反映嚇了一大跳!不由的在心裡罵道,你他媽講鬼故事呢!語氣表情這麼豐富!還嫌不夠嚇人是不是!
這時候,饒是一向大膽的朱開華也滿頭冷汗的問道:張叔,是不是,你在鏡子裡。
看到了張老爺子的臉?!
張凱旋的老爹五官糾結著,痛苦的抱著頭道:如果真是我老爹的臉,那就算了! 可是你們根本無法想像那是一張什麼樣的臉,我也不知道怎麼去形容。
那張本來是凱旋的臉上,只有幾個線條。
知道那是什麼樣的麼? 把一個人臉上的五官全部抹去,然後畫上幾個簡單的線條那樣。
而且臉上的表情,糾結的讓人心慌。
看不出來是哭,還是笑,又或者說,似哭似笑。
這時候我一下子就蹦了起來,再也管不上什麼輩分啊禮貌啊什麼的扯淡的東西了,叫著道:我靠!幾個線條拼湊起來的臉?!
然後在張凱旋老爹的錯愕,衝到他的桌子旁,抓起紙筆,隨便的幾筆畫出來,然後我拿起紙張,手都在發抖,幾乎把紙貼到張凱旋老爹的臉上,問道:是不是這樣?!你看到的那張臉,是不是就是這個!
他看到我手紙上的臉,可能是因為在腦子裡的恐懼重現,嚇的不停的哆嗦著往後退,叫道: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
我感覺到了口袋鐵條子的冰涼,這次,冰的卻不只是皮膚,而是全身。
從發現鐵條子到現在,我都認為這是一個隱秘的東西,可能會有改造生化戰士的作用,可是想了一萬遍,我也沒想到,鐵條子上的東西,會真的是一張臉。
不難想像,為什麼張凱旋的老爹會這麼大的反應——幾個勾勒的線條,出現在鐵條子上只是一幅詭異的圖畫,但是出現在人臉上呢?
想到把張凱旋的五官抹去,然後畫一個似哭似笑的線條,我就不寒而慄,那得是多麼讓人糾結蛋疼菊花緊的一張臉?
得到張凱旋老爹的回答之後,我回頭看著滿頭冷汗,呆在那裡的朱開華,苦笑道:這是什麼情況?
朱開華說話都不利索了,道:草!老子。。。老子怎麼知道!
這時候,張凱旋的老爹已經差不多平靜了,不愧是身居高位的人,剛才的失態是因為極度的恐懼,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問道:三兩,你也見過這張臉?
我點了點頭,就要去摸口袋裡的鐵條子,想著拿出來給他看看,可是,這時候,朱開華卻咳嗽了起來。
我回頭一看,卻看到他非常隱晦的,衝我眨了眨眼睛。
我開始還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可是看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我放在口袋上的手,隨即明白了——一直以來我的習慣是,只要遇到跟二十年之前的事情有關聯的人或者事,馬上就把我知道的全盤托出。
這在以前,說了就說了,因為我知道的非常有限,而且在我有限的知情,並沒有什麼值得特意隱瞞的東西,沒準別人知道的比我還多呢,我說出來點,你告訴我點,怎麼著也算是等價交換不是?
可是在這次千佛洞之行之後,我腦的信息忽然多了起來,是的,忽然多了,雖然依舊相當的雜亂,讓人理不出頭緒。這其,最為重要的,就是鐵條子,這是一個似乎可以打造未來戰士的東西,也是一度讓我以為這就是我父親他們一行人所追尋的東西。
上馬石牛逼叉叉吧?可是且不說一命二運三風水,那個在南海邊畫了一個圈的老人,一生的跌宕起伏大起大落,真的能把後面所有的事情都歸根於一塊虛無縹緲的上馬石麼?
可是鐵條子意味著什麼?這是實實在在的戰鬥力。這樣的東西,我能如同以前一樣毫無顧忌的拿出來給人看麼?更何況眼前的這位不管現在多麼的失態,緊張,但是不要忘了,你是一個專政的官員,還是位高權重的那一種。我絲毫不懷疑,如果我真的拿出來鐵條子,並且告訴他這玩意兒似乎可以打造陰兵戰士的話。
他會馬上忘記恐懼,忘記張凱旋,忘記張老爺子,然後奪了我手的鐵條子去研究,我跟朱開華,以後不能見人是小事兒,甚至都有「被自殺」的可能。
這絕對算是機密了,不是麼?為了這樣的機密,死兩個盜墓賊,絕對划算,對不對?
想到這裡,我馬上不著痕跡的把手從口袋上拿開,轉頭對張凱旋的老爹道:是的張叔叔,我們在千佛洞裡面,不止一次,看到這麼一張似哭似笑的臉,但是那都是雕刻。
這時候張凱旋的老爹,饒有興趣的道:哦?你們在裡面見到了同樣的臉,還是雕刻?
我點了點頭。
他又問道:除了雕刻,你還說,見到了你父親趙建國的人皮?
我又點了點頭,卻打了一個激靈。他在剛開始聽到我說我見到我父親人皮的時候,反應十分劇烈,是因為聯想到了張凱旋童年的事情,並且由牽扯到,張凱旋之後在廁所裡,變的如同線條般臉。
這其,有什麼聯繫呢?
首先是人皮,不管皮是怎麼下來的,是被活剝的也好,如同蛇蛻一樣自己蛻下來的也罷,出現的這兩張皮的人,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張凱旋的爺爺,他們兩個的共同點,就是一起失蹤,當然,一起去過千佛洞。
張凱旋變的臉,更是跟千佛洞裡鐵條子一模一樣。
所以說,不管張凱旋童年經歷多麼的詭異,多麼的不可思議,所有的謎團,都指向了千佛洞,指向了我們父親一行人。
而張凱旋的童年,雖然不能讓我去解釋這個詭異的現象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卻能讓我對他自己把自己關進棺材裡的行為釋然,有這麼個童年的人,身上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這個秘密,跟張老爺子有關,更跟千佛洞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千佛洞之上我們沒有涉足的地方,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朱開華卻在這個時候問張凱旋的老爹:張叔,在你看到張老黑露出的那張臉,之後發生了什麼?
張凱旋的老爹歎了口氣,道:我當時被嚇的叫了起來,驚醒了正在睡覺的凱旋他媽,他打開了燈,在那之後,凱旋暈了過去。
就那麼暈倒了,我們兩個在去看,卻發現他的臉,已經恢復了正常,這件事實在是太過讓人難以置信,我甚至連凱旋他媽都沒敢告訴。
第二天,凱旋醒來,我偷偷的問他,可是他卻茫然的搖頭,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在這之後,我多次半夜都要起來看一看他有什麼反常,可是,從那次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異常,以至於讓我都時常懷疑,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只是我自己的一個夢?
凱旋越長越大,越來越像我父親。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如果把這一件正常的事,聯繫到一個不正常的事情上來,那才是真的恐怖。
凱旋,那天晚上發出和我父親一模一樣的聲音在哭,之後就長的跟我父親一模一樣。
說完,他看向我們,問道:你們能想到什麼?
我被他牽引的嚇了一跳,本來已經飄到千佛洞的思緒飛了回來,我們能想到什麼?說實話,我什麼也想不到,或者說,是我不敢想。
朱開華一下就跳了起來,道:我靠!不會吧張叔,你的意思是說,張凱旋,其實就是張老爺子?!那天他發出的跟張老爺子一樣的哭聲,其實是被張老爺子奪舍了?所以他才會越長越像張老爺子,不,按你這麼說,不是像這麼簡單,而是,長成了張老爺子?!
張凱旋老爹滿臉的苦澀,艱難的點了點頭。道:誰也不知道開始的那天晚上,凱旋是怎麼從警衛森森的軍屬大院裡出去的,更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遇到那張我父親的人皮。
他既然能跟人皮那麼親熱。那麼,人皮又對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這才是我這麼多年都想不明白的。可是想到最後,我卻發現,我已經摸不清楚,那張人皮到底是誰的,是我父親的,還是凱旋的。
是的,最後,我也假設,凱旋,其實被我父親佔據了身體,可是如果這麼想,那凱旋去了哪裡?因為不管怎樣,我父親絕對不會害凱旋才對,如果他強佔了凱旋的身體,我是說如果。
那會不會就跟電視上的劇情一樣,凱旋已經死了?
朱開華點頭道:很有可能,這樣就能再活一輩子,誰不肯啊?有些老頭可是很怕死的。
張凱旋老爹堅決的搖了搖頭,道:不可能,別的我不敢說,我父親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且不說他對凱旋十分的疼愛。更重要的是——凱旋是我家,第三代,唯一的一個男丁,你明白麼?
如果那個人皮奪舍是真,想再活一世也是真。我父親就算奪了我的身體,也不會奪凱旋的。
這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感覺腦袋一片空白,在朱開華說出那句話之後我就呆了,現在聽到張凱旋父親這麼說,我下意識的就發火了,用手一指他,怒道:
你胡說八道!這不可能!奪舍?鬼魂?你扯淡去吧!這世上哪裡有這樣的事,不然每一個死了的人都心裡不甘心,找個人奪舍就能活一世,誰還不奪?
那被奪的人也不是成了鬼?別人奪了他的身體,他肯定不甘心,他就不會跑去奪回來?那還成什麼樣子!這世界不是亂套了!
朱開華看了看如此失態的我,可能是看到我面色蒼白,滿頭冷汗,大叫了一聲:小三兩你冷靜點,老子也知道不可能,這只是猜測!
朱開華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他不可能知道。
因為二哥一直把那張臉,隱藏在一幅面具下面。
除了我跟大哥,無人知道他有一張跟我老爹一模一樣的臉。
正如張凱旋和張子敬。
我不能讓他們這麼亂想下去,他們的說法,雖然荒誕,可是卻把這樣的猜想嫁接到另外一個人身上的話,一切更好解釋,那就是我二哥。
那一隻隊伍。
那一隻隊伍的後人。
同樣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