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拜鬼求碼
我望著徐廣利,徐廣利也望著我,昏暗的光線下「安全出口」的綠光閃爍不停,映得我們的臉匆明忽暗,忽綠忽黑,非常詭異。我們都看到了彼此的不安和畏縮,如果我們是來探險的,現在就可以回頭了,但我們不是來尋幽探奇,而是來求鬼邪顯靈,越陰邪的地方越好,所以我們不能退縮。
徐廣利咬了咬牙,低聲道:「走!」先向前走去。
我立即跟上,走了幾步好像後面有腳步聲在跟著我,並且像有人在盯著我,我背上一陣陣發冷,汗毛倒豎。我知道這種情況下不適合回頭看,所以強忍著沒有回頭,加快腳步與徐廣利走了個肩並肩,這時已經到了樓梯口,那種陰鬱、壓抑、腐朽的氣息更重了,恍惚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從遠方傳來:「痛——啊,痛——啊……」
我停步凝神靜聽,徐廣利也在這時停止了腳步,所以特別安靜,可是沒有嚎叫聲,也沒有腳步聲。也許是我太緊張產生幻聽了,可徐廣利為什麼也同時停下?我覺得喉嚨發乾,想要開口說又不敢發出聲音,這裡實在太安靜了。
樓梯是轉折的,樓梯下方砌成了一個小房間,徐廣利走到門前,放下右手的袋子,伸手想要去抓門把手,但手還沒有碰到門把就縮了回來,猶豫了好幾次才抓住門把手一旋推開了門。
有一股特別陰冷悶濁的氣息撲面而來,裡面沒有燈,外面的燈光也很暗,所以只能隱約看到是一個小房間,空蕩蕩的沒什麼東西。
我們走了進去,也許是在較小的空間內有了安全感,也許是已經有些適應了這兒的環境,我感覺輕鬆了一點,不那麼緊張了。可能之前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太緊張以致產生幻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即使有鬼也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我怕它做什麼?人越怕鬼,鬼便越嚇人;人若不怕鬼,一切鬼邪皆是虛幻,這麼一想,我膽氣大壯,更加鎮定了。
徐廣利掏出打火機點蠟燭,雙手不停地顫抖,點了好幾次也沒點著。我接過他的蠟燭點燃,幫著他把供品拿出來用紙盤子裝好、擺好,把一瓶紅酒倒在五個小杯中,再拿出三枝香點著,插在一個裝了米的小罐子上面。
酒菜、香燭、供品擺放整齊,感覺更加瘆人了,這可是請鬼光臨啊!
徐廣利示意我拿出野營用的汽油爐點燃,他把鋁鍋架在上面,把礦泉水一瓶瓶倒進鍋裡。我們一直沒有說話,就像是怕會驚動了誰,鍋裡的水還沒有燒開,所以還是很安靜,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有人在沿著樓梯往下走。
我們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路過,我們的動作都僵住了,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全神貫注聽著那腳步聲,卻忘了滅掉火光把門關上。當時有些嚇傻了,大腦不會思考。
腳步聲是兩個人,一邊往下走一邊聊著什麼,但我聽不清楚他們說的是什麼,只知道他們在說話。不一會兒他們走到了門口,在門外出現,卻是兩個拿著手電筒和警棍的保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都長得很強壯。
商場裡面有保安巡夜很正常,我鬆了一口氣,最多也就被他們罵幾句趕走,沒什麼大不了。那兩個保安卻古怪,站在門口往裡面掃了一眼,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轉身走了。
我很驚訝,房間裡面有燭火和汽油爐的火焰,非常明顯,他們不可能看不見我們。為什麼那個保安一眼掃過,就像是掃過一片黑暗區域,眼光沒有絲毫停留,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在我萬分驚訝中,兩個保安漸漸走遠,還是一邊走一邊說話,似乎是在互相開玩笑,我還是沒能聽清楚他們說話的內容。更奇怪的是他們的腳步聲突然消失了,就像是出現的時候一樣突然。剛好這時鋁鍋裡的水受熱發出了聲音,在這非常安靜的地方顯得特別響,也不可能聽到遠方的腳步聲了。
真他媽邪門,我嚥了一下發乾的喉嚨,望向徐廣利,只見他嘴巴張得極大,眼珠子瞪得幾乎要掉出眼眶,嘴裡只有進氣沒有出氣,本來是蹲在地上的,這時已經癱坐在地面上。
「你沒事吧?」我輕推了他一把。
「啊……」徐廣利驚醒過來,長長吐了一口氣,急促地喘息起來,就像是剛跑完八千米,哆哆嗦嗦地說,「它,它們……沒,沒……沒有影子。」
沒有影子?剛才我倒是沒有注意這個。我猛地想起許多鬼故事中說,鬼是沒有影子的,難道剛才那兩個是鬼?
「你老花眼了吧,他們絕對是人,有腳步聲!」我很肯定地說,但實際上我並沒有把握,只是為了減輕心裡的恐懼才這樣說。
徐廣利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他的雙手一直在顫抖,想要站起來,雙腿發軟使不上勁,只能坐在地上喘氣,滿臉都是冷汗。可能是因為他對這兒的情況瞭解得更多,所以他的心理壓力更大,受驚嚇的程度比我更深,近乎達到崩潰邊緣了。
我覺得那兩個保安是人,以為我們是在祭奠親人,這種事他們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乾脆假裝沒看到。我只能聽到他們腳步聲,聽不清他們說話聲也不奇怪,因為我們在樓梯間裡面,比較封閉,聲音不容易傳進來,只有皮鞋落地的聲音是清晰的。鬼走路不可能有腳步聲,更不可能拿著電筒到處晃,徐廣利一定是太緊張看花眼了。退一萬步來說,即使真的是鬼,沒有對我們做什麼,也不必怕它。
我們面臨一個很大的矛盾,如果有鬼,我們會害怕;如果沒鬼,我們求的事就沒有靈驗,所以我真不知是相信有鬼好,還是相信沒有鬼好,因此我與徐廣利一直沒有爭論過這個話題。
我想要拉他起來,他卻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真不敢相信他有這麼大的力氣,差點把我的骨頭都捏斷了。他有些艱難地說:「你,你把魚丸倒進鍋裡煮,看清楚了,第一個浮起來的撈住,千萬不要弄錯。」
我點點頭,拿起他做了記號的魚丸倒進鍋裡,他翻身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於胸前,低聲念叨著。他的聲音很低,又一直在哆嗦,我只隱約聽到了一些詞句,大概意思是在此地遊蕩的英靈,威靈顯赫神通廣大,今有某姓某名,請求打聽某月某日某種彩票開獎特碼,如願意指點,便讓鍋裡相應號碼的魚丸浮起來。中獎之後會以豬牛羊三牲大祭,以冥界別墅、豪車、遊艇、錢幣等等致謝……
我有點想笑,但還沒笑出來房間裡面突然起了一陣冷風,吹得燭火急劇搖晃,幾乎熄滅。同時三枝香火寸許長的白灰折斷,鋁鍋冒起的蒸氣也向旁邊飄去,就像有人快速跑過一樣。
我大吃一驚,這是一個密閉的樓梯間,外面是地下停車場也不怎麼透風,之前燭火根本沒有搖晃過,怎會突然起了這一陣風?而且房間裡面的溫度像是突然下降了,我不由自主連打了兩個冷戰,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這一次絕對不是我的心理因素產生恐懼,而是真的有了明顯氣場和溫度變化。
魚丸還沒有煮多久,都是沉在水下的,這時卻有一個很突兀地浮起來了。我顧不上害怕,急忙用漏勺舀住,可以看到上面有清晰的數字:22。
我心裡一「咯登」,我今年剛好22歲,這應該是巧合吧?
徐廣利探頭過來一看,喜出望外,拜了幾拜,嘴裡嘀咕了幾句不知道在說什麼,然後開始手忙腳亂收東西。
我盯著鋁鍋,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別的魚丸浮起來,同時倒下去的,為什麼其他魚丸都不浮起來,難道真的是……
「嗚嗚……」我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哭,注意力從鋁鍋裡面收回來側耳靜聽,卻又聽不到了,我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聽到了哭聲。
收拾好東西,徐廣利幾乎走不動了,我架著他一條手臂拖著他往外走。其實車子可以直接駛進地下停車場,之前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開進來,現在我明白了,要是我們往回走時,打開車門發現車內已經坐了一個「人」,那有多恐怖?還是走路出去安心一點,徐廣利顯然早已經過精心策劃,算計好了每一步。
沒走多遠,我就能肯定後面有人在跟著我並且盯著我,如芒刺在背,但我也能肯定後面不會有人。
既然不是人,那就是……
我沒敢回頭,不敢跑也不敢停下,咬緊牙關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往外走,憋著一股勁把徐廣利拖到了外面。看到了一些燈光,聽到了一些聲音,後面那種如影隨形的感覺終於不那麼明顯了。這時我一顆心才落回肚裡,發現全身都是冷汗,手腳酸軟,像是剛經過了一場極限運動。
上了車,徐廣利掏出兩支煙,遞給我一支,我們各自點上,狠狠地吸,狠狠地吐,想要把心裡面的恐懼全吐出來。把一整根煙吸完,徐廣利才有了點精神,小眼睛反射著遠處的燈光顯得特別亮,臉上露出笑容:「是22吧?」
「是22。」我低沉著嗓子回答,心裡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