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困局
手機放在耳邊好一會兒也沒有傳來聲音,拿到眼前一看,屏幕上顯示正在撥打之中。我掐斷重撥,還是顯示在撥打,但沒有聲音。再一看信號強度,操,連一格都沒有,平時在家都是滿格的啊!
突然手機中傳來了聲音,那是一片混雜的聲音,像是有許多人在叫喊,隱約還夾著一個年輕女人的嗚咽聲。我以為是徐廣利跟他老婆吵架了,聽了十幾秒鐘還是沒有他的聲音,定睛一看,手機還是沒有信號。
我的手一抖,手機往下掉,「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後蓋和電池都蹦出來了。
節能燈突然開始閃爍,忽明忽暗,一股冷風在房間裡面打著旋,把紙片、泡麵袋子和煙灰都吹動了。我背上一陣陣冷意直透頭頂,頭髮炸了起來,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無法呼吸,心臟像是被擠壓到了喉嚨,嘴裡乾澀異樣,連口水都吞不下去。
我不能待在這裡了!
我衝向房門,擰著門把往裡面拉,可是拉不開,反向用力一旋再拉,還是拉不動。我急壞了,左轉右轉,使出全力拉扯,可是把手能轉動,門就是打不開。
手機撥不出去,門也打不開,窗戶和陽台是有防盜網的也跳不出去,還能怎麼辦?我咬了咬牙,抓起一把椅子向窗戶砸去。我相信砸破玻璃的聲音會驚醒周健和方麗萍,甚至驚動樓上和樓下的人,這樣我就不會孤身一人面對女鬼了。
「呯」的一聲悶響,實木的舊椅子砸在玻璃上,居然沒有破,我的手卻震得發麻。窗戶只是普通的玻璃,這麼大的力量怎麼可能砸不破?節能燈又閃了幾下,完全熄滅了,屋裡一片漆黑,好像有一雙手從後面伸過來掐住了我的脖子,讓我無法呼吸。
我驚怒交集,掄著椅子狂砸,窗戶的玻璃卻像是銅牆鐵壁,沒有絲毫破損,而我喘氣卻越來越艱難,開始全身乏力、發軟,最終堅持不住向後倒下,重重摔在地上。
撞擊的劇痛讓我清醒過來,我不是摔在地上,而是摔在床鋪上,掐著我脖子的其實是我自己的雙手,剛才的一切只是做夢而己。
我渾身冷汗,氣喘如牛,喘了一會兒開了燈,卻找不到我的手機,探頭一看,我又嚇得一個哆嗦——我的手機掉在地上,後蓋和電池都蹦出來了,跟我夢中掉在地上的樣子一模一樣。
剛才的一切是那麼真實,手機砸在地上是真的,身體摔在床上也是真的,現在還有些痛,如果是做夢怎會看清手機摔在地上的樣子?如果不是做夢,剛才我做了什麼?最初我被女鬼壓住,已經醒了,做了許多事後發現又是在夢中驚醒,那麼我現在是不是真的醒了?是不是還在做夢?
我連自己是不是清醒的都不知道,真TM邪門了!
我撿起手機和電池,把電池裝好,開機,一切正常,信號很好。我撥出了徐廣利的號碼,很快傳來他的聲音:「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跟我一樣,興奮得睡不著了。」
我沉聲道:「表哥,有髒東西跟上我了,這兩天晚上都做怪夢,被壓……總之很不對勁。」
「啊?!」徐廣利低呼一聲,很快就說,「沒事,沒事,不用擔心,明天晚上我們就去還願,還了願就沒事。」
我相信他有些事瞞著我,甚至一開始就計劃好了利用我來當擋箭牌,只是我不知道他在哪個環節搞了鬼。當初是我自願跟他同去的,沒有人拿刀逼我去,而且我也得到了好處,所以我不能當面指責他,但被人坑了我心情也絕對不可能好,所以大聲說:「我現在就受不了了!」
「噢,噢……我不是給了你一張符嗎,你帶著它應該沒事吧?」
我探手到後面口袋摸出了那張符,一看又大吃一驚,它已經變色並且碎裂了,也跟夢中見到的一樣。我徹底懵了,到底什麼時候是在做夢,什麼時候是清醒的?我的聲音甚至不像是從我嘴裡發出的:「符已經失效了,太詭異了,我出不去了,你快來救我!」
「啊……不,不……不用怕,很快就天亮了,你再堅持一下。明天就可以拿到錢,四十萬對你來說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啊,想一想你有那麼多錢,就不會害怕了。我跟你說真話,我也怕得要死,可是為了錢,再怕也得撐著啊,現在我們已經成功了,只要多買點紙錢燒給它,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
我很鬱悶地掐斷了通話,這個膽小鬼是絕對不會來救我的,再說也沒用,我還是自己想辦法。我相信現在門是可以打開的,但是我沒有勇氣去試,而且出去了也未必安全,想一想那陰暗污穢的樓梯,以及樓梯口到小區門口那一段樹影如鬼魅的路,比待在房間裡更恐怖。
我找出一把水果刀緊握在手裡,背靠著牆壁坐在床上,瞪大了眼睛。媽的,哥連城管都不怕,還會怕了你一個女鬼?有本事你就出來,看我不一刀把你劈了!
坐了一會兒沒有動靜,我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不那麼害怕了,看來女鬼的能耐也有限,只能在我睡著的時候捉弄我,影響不了清醒時的我,鬼也怕惡人這句話是真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女鬼沒有出現,我卻越來越困,以前通宵打遊戲或打牌也沒這樣困過。我有些懷疑,這兩晚女鬼在夢裡嘴對著嘴吸我的氣,可能把我的精神和力氣給吸走了,所以我老是感到全身乏力。
終於窗外漸漸變亮了,遠處傳來早起的人聲、車聲,小區裡有些人的廚房也亮了起來。我精神放鬆下來,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床上睡著了。
昏昏沉沉中我聽到手機在響,伸手摸到手機放到耳邊,有氣無力地問:「誰啊?」
徐廣利的聲音立即傳來,顯得有些焦急和驚慌:「表弟,有些不對頭,茶館到現在還沒有開門,打他電話好幾次也不接,我去他家敲門也沒人應……」
我還沒有完全清醒,大腦無法思考,不耐煩地說:「你在講什麼啊?」
「哎呀,莊家有可能卷款跑路了!」
我立即從床上跳了起來:「什麼,跑了?你不是說他很可靠嗎?跑得了人跑不了廟,他的茶館和房子還在。」
徐廣利氣急敗壞地說:「我剛知知他的茶館是租來的,他家能值幾個錢?賠我零頭都不夠呢,而且我們不能賣他的房產,也不能去法院告他,我操,我操操……」
是啊,這種博彩方式是違法的,是官方明令禁止的,我們要是去告他,等於是自投羅網。我問:「你到底投了多少?」
「三十萬,他應該給我一千兩百萬,包括你的是一千兩百四十萬。」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奸商居然投了這麼多,這也太貪了吧!
徐廣利急促地喘氣,可能正在不停地抹汗,過了一會兒說:「我正在找人聯繫他的上線,弄清楚是什麼情況……有兩種可能,第一是他私吞了我們壓的錢沒有往上報,現在賠不起逃走了;第二是他的上線把錢打在他賬號上,他捲了我們的一千多萬逃走了。」
我怒吼道:「這有什麼區別?反正他跑了我們一分錢也拿不到了!他叫什麼名字,最有可能往哪裡跑?」
徐廣利急忙道:「他叫周新安,人稱老鼠安,我,我不知道他會往哪裡跑啊。」
我有吐血的衝動,這奸商總是想著坑別人,這回卻讓別人給坑了。估計老鼠安昨晚打電話給徐廣利時,說的就是假話,已經在誰備跑路了,該帶的東西已經帶走,這時快到中午,他可能已經到了千里之外。
雖然希望非常渺茫,我們還是要去追一追,徐廣利立即開車去機場,我去不遠的火車北站,天可憐見說不定就讓我們給逮住了。
下樓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發燒了,頭重腳輕,四肢無力,全身都不對勁,卻又說不清楚具體哪個地方有問題。這下好了,橫財沒有發成,倒貼了一大筆錢,還引鬼上身,真正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啊。
福不雙降,禍不單行,徐廣利心急火燎往機場趕,還沒出城就把人給撞了。被撞的人傷勢不算太嚴重,卻是個難纏的本地人,非要去醫院全面檢查,然後住院,開出一大堆補品……徐廣利幾乎急瘋了。
我在北站轉了兩個小時,沒有任何收穫,在白雲區第一人民醫院見到徐廣利時已經是傍晚了。我本來是一肚子火想要臭罵他一頓,見了面卻罵不出來,他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除了還能喘氣根本不像活人,結果還是我反過來安慰他:「算了,看開一點,就當我們沒有中獎,反正對你來說三十萬也在可以承受的範圍。」
徐廣利兩眼無神地搖了搖頭:「你不知道,我的錢都被人騙了,店也盤給別人了,壓注的錢還是找朋友借的。本來還以為能夠翻身,結果陷得更深了,完了,完了……」
「……」
我無話可說,他比我可憐,一個有錢人突然沒錢了,絕對比一直貧困的人更可憐。
還有比我們兩個更倒霉的人麼?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有很多人選擇跳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