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蠱

  鄭潤之的雙手都被我折斷了,趴在地上也沒有明顯動作,所以我沒有提防他還能放毒。他是一個使毒高手,從他身上飛起來的東西絕對不是什麼好路數,我重重踢了鄭潤之一腳,急忙問段凝芷:「什麼東西沾到你身上了?感覺怎麼樣?」
  「好像是一些極小的蟲子……」段凝芷臉上有驚恐之色,來回看自己的身上,卻看不到什麼。
  鄭潤之怪笑:「嘿嘿,你們都中了我的蠱,將要生不如死,還不跪下磕頭求饒!」
  蠱?這個東西我在小說裡面看到過無數次,在陳東雄的《煉毒秘要》中也多次提及,現實中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我的臉立即綠了,感覺全身都有蟲子在爬,段凝芷的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
  鄭潤之強撐著站了起來,嘴角流著血,原本一張和氣生財的臉已經變得凶厲可怖,咬牙切齒道:「與百消門作對的人,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我養的蠱只有我能解,你要是殺了我……咦,這怎麼可能?」
  他臉上的表情從憤怒和痛苦變成了驚訝,緊緊盯著我,我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你之前為什麼沒有中毒?為什麼蠱蟲對你沒有影響?你身上帶了什麼東西,或者吃過什麼特別的東西?」鄭潤之一連串發問,兩眼放光,就像是賭徒聽說了什麼使老千的辦法一樣興奮,連雙手被折斷的痛苦都暫時忘了。
  要說特別的東西,只有在洞宮山吃過的人心菇和黑色巨蛇的蛇膽了,活了二十幾年我沒有吃過比這更古怪和噁心的東西,難道是吃了這兩種東西後不怕毒了?
  我一步一步向鄭潤之逼去:「把解藥拿出來,我可以饒你這一次,否則我會叫你知道什麼才叫生不如死!」
  鄭潤之露出了驚懼之色,但是看了段凝芷一眼之後,又變得狠厲猙獰:「你居然還敢威脅我?你雖然沒事,你女朋友卻已經中了我的蠱,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能解,你要是殺了我,她就死定了,而且要死得可怕之極!」
  我的心一陣陣縮緊,但是我不能妥協,否則就會被他控制任他擺佈,再也不能翻身,最終他還是不可能把解藥給我。現在只能跟他比狠,只有比他更狠,才有可能讓他屈服和妥脅。
  我繼續向前走,用強大的精神力來傳達我的憤怒和凶狠,雖然看不到,我相信此時我的眼神和表情是非常可怕的。我的聲音冰冷而堅定:「她受到什麼傷害,我必定十倍返還到你身上,立即給我解藥!」
  鄭潤之不由自主地後退,嘴卻很硬:「你要是殺了我,她也要給我陪葬;你要是不殺我,本門之人必定來救我,那時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將一百倍、一千倍返還到你們身上!」
  「只怕你挺不到你的同夥來救你!」我繼續向他逼去,我就不信他承受得了千刀萬剮,針刺火燒的痛苦。
  鄭潤之繼續後退,已經退出了廚房,厲聲道:「你再前進一步,我立即催發蠱蟲!」
  我堅定地再邁出一步:「再不拿出解藥,我就折斷你全身骨頭,把你的肉一片片切下來,把你的腳塞進灶裡面直接烤熟!別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會養蠱,陳東雄的秘笈在我手裡,我有解蠱方法!」
  鄭潤之終於露出了驚慌之色,百消門的人一向沒人敢惹他們,都猖狂囂張習慣了,但是現在他們遇到了一個不怕毒的人,一個比他們更狠的人。
  上午曾經下了一些小雨,地面有些濕滑,鄭潤之慌張後退腳下一滑,雙手被我折斷舉不起來,不能保持身體平衡,直挺挺倒了下去,後腦勺磕在石板上,傳來很大的一聲脆響。
  糟糕!我急忙上前查看,他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眼睛半閉,眼神渙散,再抬起他的頭摸了一下後腦,那兒凹陷進去好多,顱骨已經摔破了。
  他要是死了,可能真的就沒有人能解段凝芷身上的蠱了,剛才我是吹牛的,陳東雄的《煉毒秘要》中雖然有一些避蠱、解蠱的方法,但那是針對普通蠱毒而言,如果鄭潤之下的真的是獨門的特殊蠱,就只有他能解。
  「你醒醒,快醒醒!」我拍打著鄭潤之的臉,心裡非常緊張,千萬不要這麼快死掉啊!
  鄭潤之的眼皮突然抬起了,眼睛好像也聚焦了,臉上露出某種古怪的微笑。這應該是迴光返照,最後片刻清醒,我急忙問:「你下的是什麼蠱,要怎麼解?解藥在哪裡……」
  他臉上的表情其實不是在笑,而是一種非常恐怖的變化,皮膚就像是水面在蕩漾,或者無數細小的蟲子在蠕動,脖子、雙手露出衣服外的皮膚也是這樣,並且顏色在迅速變得青黑。
  我急忙丟開了他,站在廚房門口的段凝芷突然「哎喲」一聲,摀住了腹部彎下腰。我吃了一驚,幾步衝到她身邊扶住她:「怎麼了?」
  「痛,痛……」段凝芷的聲音發顫,身體彎曲無法站起來,我看到了她額頭上有細細的青筋鼓起,顯然她正在極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我抬起她的臉,發現她兩眼之間山根的位置發青,中間顏色深邊沿顏色淺,向上延伸到印堂,就像是有一條小蜈蚣躲在裡面。看上去雖然不是太明顯,卻讓人毛骨悚然,觸目驚心。
  我有些慌了,我根本不知道她中的是什麼蠱,如何施救?對了,鄭潤之身上可能有解藥,現在我對藥物已經有些瞭解,也許能分辨出來哪個是毒藥哪個是解藥。我急忙轉身想要去鄭潤之身上尋找,卻看到他臉上、手上的皮膚已經開始潰瘍,就像是有無形的烈火在焚燒,或者是無數細小得看不見的小蟲在噬咬。潰瘍處流出來的血水沾到了衣服,衣服跟著消溶,刺鼻的黑煙冒起,越來越多。
  這場面太嚇人了,我不敢到再到他身上拿東西,萬一拿出來的東西又沾有劇毒,豈不是雪上加霜?可是段凝芷那麼痛苦,不知道下一秒鐘會怎麼樣,我心急火燎,胸膛像是要炸開了。
  我記得《煉毒秘要》中說有幾種草藥可以解蠱和緩解蠱毒發作,比如吉利草、菱香草、天仙籐、甘草等,但是我手上一樣都沒有,藥店裡也不知道有沒有賣,只怕等不到我去買藥回來煎服了。
  段凝芷緊緊按著腹部蜷縮成一團,不停地抽蓄並開始嘔吐,但又沒有吐出東西來,整張臉都有些發青了。
  對了,我也中毒了卻沒事,這說明我身上有抗體,也許我的血能解她的毒。雖然我在一些影視劇中見到過類似的情節,此時我一點把握都沒有,有可能還會加劇毒發,但我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冒險一試。
  我急忙站起來,找到了剛才那把菜刀,在手腕上狠狠割了一刀,再抓住她的頭,把傷口按在她嘴裡:「快吸,吞下去!」
  段凝芷已經有些神智不清,還好能夠吞嚥,流進她嘴裡的血大部分能吞下去。剛才我太心急了,傷口割得很深,鮮血流出來的速度很快。可能我的血真的有效,過了一會兒她抽搐得不那麼嚴重了,痛苦的表情也有所緩解,能夠主動吞嚥了。
  沒多久,我就因為失血過多感覺有點虛弱和輕微頭暈,但是我沒有停下,只要能救她,把我的血放光了我也願意。
  段凝芷眼睛動了動,眼光落在我臉上,接著發現了她在喝的是什麼,急忙推開我的手,並用她的手按住了傷口,虛弱說:「不能……這樣,快,快止血。」
  見她好轉了,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根本不在乎流一點血,掰開她的手再按到她嘴裡:「再吸一些,流一點血沒關係。」
  「我真的……沒事了!」她又推開了我的手。
  我只好開始畫符唸咒,直接在傷口上畫,喝了一聲「止」用手按住,血很快就止住了。段凝芷漸漸平靜了下來,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臉色非常蒼白,全身都是冷汗,山根到印堂還是有一抹淡淡的青色。看樣子我的血也解不了她的毒,只是暫時緩解了。
  我扶起她上半身,緊緊抱在懷裡,柔聲道:「別怕,別怕,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嗯,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她把頭靠在我胸前,雖然頭髮凌亂,臉色很蒼白憔悴,表情卻顯得安寧平靜,就像是一條船經歷了可怕的風暴進入了港灣。
  我輕撫著她的臉,為她擦去汗水,整理貼在臉上的鬢髮和留海:「傻丫頭,你為什麼要來推我呢,你要是不來推我就不會有事。剛才真的嚇死我了,我怕我會永遠失去你了……」
  段凝芷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眼中是無限柔情:「換了是你發現我有危險,也會不顧一切救我,就像你割的傷口,這麼深,簡直是不要命了啊。其實真的是我做了蠢事,你不怕毒的,我根本沒有必要推你,要不也不會這樣。」
  「別說了,你剛才又不知道我不怕毒。」我緊緊抱著她,臉貼著她的臉,早在我的魂魄附在青蚨蟲上時,我與她就形如一體,沒有一點距離,不需要語言來表達。此刻我們還是一樣,兩個人如同一個人,無法分割,完全明白對方的心意,根本不需要多說什麼。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