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離死別

  何至真不是死了嗎,怎麼突然又活過來了?
  愣了那麼半秒鐘我就反應過來了,他剛才一定是假死,試問他沒死,宰相等人怎敢露面?現在果然把最後的敵人引出來了,正好一舉擊殺。
  我精神大振,立即向距離自己最近的持槍的敵人衝去,馬宗偉、王誠鈞、陸南天也先後撲向敵人。絕大多數拿槍的人武功都不高,此時被強勁氣浪襲擊還沒緩過神來,更是不堪一擊,幾乎都是一個照面就被放倒,不死即昏。
  同一時間,陶然、陸不同等五六個人都向何至真撲去。這些人都是修為深厚,武藝高強的敵方精英,僅一個陶然就曾經力敵紀宗常、馬宗偉加上神力附體的我和不癲和尚,實力之強可想而知。但此刻他們都是被何至真一掌打飛,或撞在樹上,或遠遠飛出摔在地上,口噴鮮血,筋斷骨折,驚叫聲夾雜著慘叫聲。
  有幾個敵人見勢不秒,轉身逃跑,我迅速抄起一把獵槍扣動了扳機,一個敵人應聲倒地。緊接著一聲槍響,陸南天也開槍了,敵人中槍但繼續往前跑,衝進樹林看不到了。
  「啪」的一聲震響,何至真凌空翻身,落回了他原來坐的地方,依舊盤腿不動,閉著眼睛,剛才他站的地方則站著另一個人。
  我大吃一驚,什麼人能一招就把何至真打飛?看向他的臉時,我不由得心裡一突,這人臉上戴了一張京劇臉譜面具,把整張臉都完全遮住了。雖然這個面具與我那次在夢中見到的宰相面具不同,但是那種感覺卻非常相似。在夢裡我只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說不上面具人哪裡眼熟,現在真正面對他,熟悉的感覺變得清晰,我絕對見過這個人!
  我本能地舉槍想要開火,眼前一晃他已經到了我面前,獵槍劇震脫手,我身不由己向後踉蹌跌倒。凝芷驚呼一聲,急忙跑過來扶住了我,實際上我只是像觸電了一下,那一瞬間全身無法自控向後摔,摔了一跤之後就沒什麼事了。
  這時馬宗偉向那人撲去,卻被那人抓住手臂,「咯」的一聲擰斷,再一拳打飛,重重撞在一棵大樹上,落地已經不會動了。
  陸南天舉槍扣動了扳槍,但槍響時面具人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緊接著他和王誠鈞都滾跌出好遠。只是一眨眼之間,形勢又逆轉過來,面具人身手高絕,敵方一些受傷不太重的人爬了起來,重新拿起了槍,而我們這邊非死既傷,還能站著的只剩下我、段凝芷、張靈鳳、不癲和尚,都是沒什麼戰鬥力的。
  我很震驚,面具人顯然就是宰相,實力之強令人驚怖,心機之深更是無與倫比。如果他跟著其他人一起出現,何至真就會對他發出雷霆一擊,陸南天也會以他為目標開槍,此刻他址有八九已經死了。但是他勝券在握了居然還不現身,直到何至真耗盡了真氣,陸南天的殺手鑭也用完了才出來。
  更讓我驚懼不安的是,我的夢已經應驗了,那麼夢裡的情況會不會出現?自從那次噩夢之後,我就對他有一種無法擺脫的恐懼,因為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不能與他對抗,但是我又必須面對他。
  宰相掃視全場一眼,向何至真拱手鞠躬:「道長修為深厚,德高望重,實為當今道教泰山北斗,在下江湖末學,常恨無緣識荊,今日得見道長鶴顏,何幸如之。」
  何至真一動不動,看上去沒有一點活人的樣子。宰相向前走了三步,距離何至真約五米,搖頭歎息:「唉,原來道長早已駕鶴仙去了,一點元神不滅,居然還重創了我眾多朋友,晚輩真心佩服。本來今天該盡屠全真門下,看在你如此護犢的分上,我就饒了這幾個小孩吧。」
  何至真早就死了?
  王誠鈞硬撐著跳了起來,怒吼著衝向宰相:「用不著你假慈悲,你把我也殺了吧!」
  宰相看都沒看他一眼,隨隨便便一腳踢在他腹部,王誠鈞向後拋飛並趴在地上,倒是像在給宰相行跪拜禮。
  陶然道:「不能饒了這些人,一個不留全都殺了!」
  宰相立即轉頭望向他:「你沒聽到我說的話?」
  陶然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幾個渾小子把我們害慘了,特別是那個條子,我要叫他生不如死!」
  宰相道:「他為公家辦事,職責所在不得不為,嚴格來說他是一個好警察。好人可不能殺光了,要不然誰來主持正義呢?沒有人主持正義,這個社會怎麼能穩定?各門各派都已經凋零,需要傳承下去,就需要一些有潛力的年輕人,你把接班人都殺光了,以後還有門派和江湖嗎?」
  陶然愣在那裡,顯然還沒有明白不能竭澤而漁的道理。江相派也好、換日門也好,首先他們是人,需要繁榮穩定的社會和安逸的生活,富人越多他們越能如魚得水。把社會完全弄亂了,民不聊生,衣食不保,他們還能騙誰去?而且激怒了高層,以國家的力量來剿滅他們,他們就是再強大也不能與之對抗。
  並非邪道的人都希望越亂越好,不是所有反面人物都要整出世界末日,他們也需要維持一個大環境。這樣的道理,小流氓、小混混是想不到的,只有宰相這樣的人才能想到,我望向陸南天,他也是一臉震驚之色,此人果然有宰相之才!
  陸不同道:「不是說好除了段凝芷都殺了嗎?」
  宰相有些生氣:「現在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陸不同不敢說話了。我越看越覺得宰相眼熟,不僅人眼熟,聲音更熟悉。為什麼他們約定了不殺凝芷?那麼為什麼陸不同之前又想暗殺凝芷?
  突然之間,各種疑點和線索都在我腦海中貫穿起來,前因後果瞬間理清了,宰相就是段靜軒!
  事實上很早我就懷疑段靜軒了,首先他與顏秀秀和容妙妙曾經有過三角戀,顏秀秀和容妙妙都是非常優秀的人,如果段靜軒沒有點能力,只憑外貌是不可能打動她們的,所以他不是普通人;第二,他到了秀姑的家,確認了我和凝芷的關係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受到江相派的襲擊,一個多月時間都沒有人來騷擾我們。但是我們與全真教和警方聯手之後,段靜軒就逼我和凝芷回去,那時我就在懷疑了。實際上那時他就已經給了我選擇,要麼選擇凝芷,與他站在一邊,要麼冒著失去凝芷和所有親人的危險跟他作對,我的噩夢就是這件事在潛意識中作怪。
  第三,段靜軒曾經三次要求我們去香港,都是我們處於重要抉擇之時,這也太巧了。特別是第三次,正好是我們要來湘西的前一天,非常明顯是要阻止我們去湘西。
  我之所以排除了對他的懷疑,第一是基於我對秀姑的信任,但秀姑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最有可能被他騙了,女人只要動了感情就會變得盲目。段靜軒把女兒送到她門下,可能就是為了偷學青蚨門絕技,說不定秀姑受重傷都是他導演的,目的是為了讓秀姑把重要法術傳給段凝芷;第二是我對夢境的錯誤理解,我以為在夢裡宰相殺了我媽和凝芷,那麼宰相就不可能是段靜軒,但實際上我只看到刀落下,並沒有看到凝芷被砍了頭;第三,如果段靜軒是宰相,就不可能派陸不同來殺凝芷,但我忽略了一點,柳靈兒曾經說過,陸不同與宰相關係並不是太好,所以陸不同是擅自行動的,原因是怕凝芷會洩漏他們的情況,或者是要挑起我們與宰相更大的衝突,宰相死了他就能上位……
  我情不自禁望向凝芷,她正皺著眉頭望著宰相,既有些驚訝也有些疑惑,她這樣的表情更證明了眼前的人就是段靜軒,不必再找其他證據了。
  我又驚又怒又恨,心情激盪,指著宰相:「你,你是段……」
  宰相眼中閃現可怕的凌利光芒,飛身躍起一掌向我打來,不知是被他眼光所攝,還是被他掌力所籠罩,我想要躲避卻力不從心,竟然無法動彈。
  「不要……」站在我旁邊的段凝芷失聲驚叫,並用肩頭撞我,把我向側面撞倒了。但是她卻到了我的位置,宰相那一掌快如閃電勢如雷霆,志在必殺,電花石火之際哪裡還能收得住?
  「呯」的一聲悶響,凝芷胸口中掌,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向後飄飛,重重撞在石壁上。
  「凝芷!」我驚叫一聲向前跑,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樣。你為什麼這麼傻啊,上一次推開我中了蠱毒,差一點點就把命丟了,吃了無數苦頭,現在又做這樣的事。
  段靜軒也驚叫一聲,比我更快衝到了前面,接住了掉下來的凝芷。她嘴裡不停地往外嘔血,全身像是沒了骨頭,頭和手無力的往下垂。段靜軒一隻手抱住她,一隻手托住了她的頭,用發顫的聲音叫道:「凝芷,凝芷,別怕,我一定能治好你的,會好起來的……」
  我心如刀割,想要托住她的手,段靜軒猛地瞪向了我,兩眼發紅,殺機如潮,那種憤怒和仇恨簡直要把我燒成灰燼。
  凝芷勉力睜開眼睛,艱難地說:「不,不要……殺他。」
  「好,好,我答應你,你們想要怎麼樣都行,我真的不會再干涉你們了。你一定要撐住,你不能死,我一定會治好你的……」段靜軒完全慌亂了,有些語無倫次,扯掉了面具,已經滿臉是淚。
  段凝芷眼睛望向我,卻已經不能聚集,頭無力地一歪,不動了。
  天際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天完全黑了
  (第五卷完)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