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如此翁婿
我顧不上收拾整理,把老段和凝芷搬進去,關好門,飛快洗臉洗手換衣服,念淨口咒、淨身咒、淨筆咒之類。然後開始畫符,這是一組頗為複雜的符文,畫好貼在四面牆壁和門上,然後念動咒語發動咒法:「天浩浩地浩浩,天靈靈地靈靈,弟子頂敬洪州得道魯國先師,今日架起鐵圍城,四面八方不顯形,銅牆鐵壁萬丈高,邪人法師站不攏,萬法不能侵其身……」
此法名為「鐵圍城」,就像是布下銅牆鐵壁,能夠阻斷敵人偵察,抵禦邪法攻擊。鐵圍城既可以加持在自己身上,也可以加持在建築上,保護整個房子裡面的人。在魯班門咒法中有許多秘法是針對建築使用的,在這一方面其他門派無法相比,我這是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而且鐵圍城是魯班法中比較高級的咒法,算是我已經掌握的最強防禦咒法了,應該能防止阿羅的定位咒法和降頭。
布下鐵圍城我還不放心,繼續唸咒語施展另一個防護咒法:「天似爐地似爐,本宅有個大鐵爐,千邪入爐不出爐,萬邪入爐化灰塵,開天門閉地路,留人門閉鬼路,天流來地流斷,山流來毛草斷,月影來壁縫斷,陰溝來水面斷……」
這是那一次陸不同的血魂靈猿襲擊段凝芷之後,張靈鳳教給我的「遮斷法」,也叫「封門斷路訣」,念完咒語發動三次法訣增加威力,再加一個「鎖」訣定住效果就可以。
接著是凝芷教我的青蚨門防護法,成都吳家老婆婆教我的下鎮物防禦法……防禦性的加持絕對不嫌多,不管能不能對抗降頭術我都使上了。
段靜軒已經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見我連續使了五六種不同體系的防護方法,也有些吃驚,等我停下來了問道:「你怎麼會這麼多種防身咒法?」
「可能我比較怕死吧?」我有些自嘲地苦笑,「我沒有一個正式的師父,見到什麼就學什麼。傳我武功的師父總是把我往死裡打,他說要想打人先學挨打,我想法術也是一樣的,要想打別人,先得防止自己被別人打了。」
段靜軒皺了一下眉頭,顯然不認同這個理論,但沒有說出來。他今天受到了太大打擊,如果沒有我堅持救他,此刻他沒死的話也生不如死了,還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世事難料,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跟他站在同一戰線上,費盡心思保護他。但他現在不是宰相了,只是凝芷的父親,我保護他不是應該的嗎?也許這次變故,對我們來說是好事不是壞事,他被拉下了神壇,失去了權力,消去了野心,變成一個普通老人,只有這樣我和他才有可能共處,只要再救活凝芷,我們就躲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去隱居。
「你有什麼打算?」我問他。
段靜軒雖然還顯得虛弱和疲憊,但已經鎮定下來了,思索了一會兒,眼中閃現異樣的亮光:「只要我沒有死,忠於我的人就不會真正投向陸不同,冷靜下來之後,他們就會開始懷疑陸不同的陰謀和謊言。再等陸不同犯了一些小錯誤,他們就會開始想念我了,五大狀元中真正會跟隨陸不同的只有兩個,有一個是絕對忠於我的,還有一個可以爭取。重要資源都還掌握在我手裡……」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原來這個打擊並沒有擊跨他,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救凝芷,不是為秀姑報仇,不是解決身中的降頭,而是想到了奪回權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怎能期望他會變了性?
看到我臉色不對,段靜軒急忙說:「不解決陸不同,江相派的人會追殺我們,警察也會追捕我,我們只有兩個人,惶惶如喪家之犬,能做成什麼事?只有先幫我奪回權力,擁有大量人力、物力,才有可能救凝芷,才有可能報仇雪恨。」
我冷冷道:「我跟你走到一起的原因是為了救凝芷,除了救她,其他你就不要多想了。」
段靜軒道:「你對我和江相派都有些誤解,實際上我們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壞,黃、賭、毒我們都不沾的,更不像換日門和丹鼎門的人那麼殘忍,損人利己。我們的真正行為是在劫富濟貧,拿取不義之財用來做善事。你做一件好事只幫了一個人,這是小善,一舉幫了千萬人,這才是大善。不用管別人怎麼誤解你,把你當賊還是當騙子,關鍵是你有沒有真正做出了成績。」
我把頭轉到了一邊:「你說過了,今天我們不爭吵。」
段靜軒繼續說:「你沒有真正瞭解你自己,發揮你真正的作用,想一想前些年你都在做什麼,做出了什麼成績,那樣的人生有意思嗎?施展你的才能,實現你的抱負,做到了你想做的事,這才不枉費此生。」
我火了:「我是個成年人了,我想做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日子我自己會決定,用不著你操心!凝芷是你打死的,秀姑是你害死的,你連最好的朋友,最親的女兒都欺騙,騙到了現在眾叛親離成了孤家寡人還不知道悔悟!」
一直對段靜軒懷著敵意的喵太這時發出低沉的示威咆哮,作勢欲撲,真有可能撲過去給他臉上來一爪。
「好,好,不說了。」段靜軒連連搖手,退到床邊坐下,過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唉,你真是我命裡的煞星,要不是因為你介入,秀秀和凝芷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不會介入江湖紛爭,會一直很快樂幸福……我不是騙她們,而是為了保護她們,換了是你在我的位置,你也會這麼做的。」
我無話可說了,為了家人我向陸不同妥協了,沒殺陸不同,如果當時殺了陸不同,秀姑可能就不會死,那麼我有什麼理由怪段靜軒為了保護家人採用隱瞞措施?至於凝芷的死我更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是我害死了她,她是為了救我而死。
沉默了一會兒,我問:「對降頭術你瞭解多少,要怎麼才能解你中的降頭?」
段靜軒道:「只是略有瞭解,這是一種非常詭異的巫術,既使是精通降頭術的人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歸結起來可以分為兩大類,藥降和靈降。藥降主要以蠱和毒為主,等於是埋下炸藥,以巫術和精神力來催發,達到傷害、控制、消耗的作用;靈降以巫術和精神力,利用目標身上的東西作為聯繫,或者用特殊的物品祭祀進行施法,其法五花八門,邪惡之極,令人毛骨悚然。如今東南亞一帶的巫師靈力修為都不高,所以大多養小鬼,借小鬼之力來增加自己的靈力,所以又以鬼降為主。」
「那麼你中的是什麼降?」
段靜軒臉現憂容:「我對阿羅也是有防備的,所以他不敢輕易下手,沒對我下最可怕的降。沒想到容妙妙這個……賤人,竟然也跟他們勾結在一起,刺了我那一針不僅帶有劇毒,那根針本身就是降。當時為了逃脫,我沒辦法逼出,已經鑽進我體內,如果不是陸不同想要活捉我,那根針已經刺進我心臟或大腦了。除此之外,還有之前發作了兩次的降頭,我不知道是什麼降,只有降頭術比阿羅更強的人才有可能救我。」
隔行如隔山,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已經盡了我最大努力,能不能逃過一劫只能看段靜軒的運氣了。
段靜軒開始盤腿練功,我也坐在椅子上休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一個小時過去了,段靜軒並沒有再發病,倒是頭頂上冒出絲絲熱氣。看樣子我的多重防禦已經起了效果,阿羅找不到我們,也不能發動段靜軒身上的降頭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段靜軒收功,氣色好了很多,微笑道:「針上附的毒我之前解了大半,餘毒現在也基本逼出來了,降頭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發作,也證明你的防禦生效了。現在我們來談談救凝芷的問題,要麼你幫我扳倒陸不同,殺了阿羅拿回舍利;要麼你自己想辦法去找一個佛骨舍利來。」
我開始產生疑心,段靜軒一向詭計多端,這一次為什麼會被自己屬下整得這麼慘?他不會是為了讓我為他效力,故意導演了這一場戲吧?仔細回憶之前的經過,雖然有些細節的地方可疑,但他中了毒和降頭絕對是真的,秀姑死了也是事實,他不可能拿秀姑的命來當籌碼……但無論如何,我不能做他的幫兇。
「從哪裡可以找到佛骨舍利?」我問。
「南京市博物館裡面藏有一塊佛頂骨舍利,就是釋迦牟尼頭頂自然隆起呈髻形的骨骼一部分,是所有舍利之中最珍貴的,你要是有能耐就去偷來。」
我有些震驚,去博物館裡面偷東西,這不是做賊麼?而且我記得前不久新聞有報導過,那是埋在某個塔下面千年,最近才出土的佛頂舍利,是所有佛教徒眼中的聖物,我要是動了那東西,全世界和尚都不會放過我,警察也不會放過我。
段靜軒冷笑:「不敢了是不是?之前我數次叫你來見我,都請不動你的大駕。現在我叫你幫我搶回陸不同手裡那一個你不幹,叫你去偷一塊來你也不幹,你是真的愛凝芷麼?」
我有些無力地說:「你不要用激將法,我不是不幹,是沒那個本事。」
「你可以請你的新朋友幫忙,或者幫我打倒陸不同和阿羅,由你自己選擇。」
秦老大等人確實有可能可以幫得上忙,但我不能這樣做,我也不能成為段靜軒的打手。唉,人生為什麼總是這麼無奈。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