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時也,命也
「我私下裡把爹爹要把我許配他的消息和他說了,他抱起我轉了好幾個圈,我們兩人能已經開始偷偷的規劃婚後美滿的人生了,都說愛情使人麻醉,我當時成天沉迷在婚後相夫教子的幻想中,不能自拔。幾天後他尋了縣上最有名的媒婆來我家說媒。父親一直對他比較喜愛,本於直接把我許配。但私下裡偷偷問我意見,我當時欣喜若狂,點頭不止。父親笑著打趣我姑娘大了,想尋好人家了。當即答應了這門親事,找高人看了良辰吉日,定在了下月初六,由於他自幼父母雙亡,是村子裡人給供養大的,便定在婚娶當天我去他們村子一趟。」
「那之後的十幾天,我茶不思,飯不想,整日在院子裡發呆,貼身丫鬟都笑話我是想嫁給黃公子想瘋了。日子在期盼中流逝,初六那天夜裡便被拉起來梳妝打扮,穿上那身綢緞面大紅嫁衣,頭戴珍珠鳳金冠,腳踩段子面繡金線鞋,在房裡等著良辰的到來。母親來到屋子裡,跟我說了一堆貼心話,告訴我婚後怎樣與丈夫相處。父親一個勁撫鬚而笑,口道閨女大了嫁人,為父就省心了一類的話,但我分明看見他一邊笑著,眼角一邊滲出淚花。」
「到了我該走的時辰,他騎著高頭大馬來家中接我,府外迎親的隊伍浩蕩,嗩吶鑼鼓響聲震天,他對父親和母親不停說小婿能娶到芸寧是天大的福氣,婚後一定好好對她,不辜負您一番厚愛。那時候嫁姑娘都得大聲哭泣,新娘子哭得越厲害,婚後生活越加美滿,一些地方因為新娘哭不出來,都要用竹棍兒敲手的。我當時一點想哭的意思都沒有,爹娘心疼我,也沒有竹棍兒敲手。」
「他那瘦弱的肩膀背著我跨過象徵婚後紅紅火火,驅除邪惡的火盆,把我領上了花轎。起轎的那一刻,我腦海中劃過平日裡父母對我的疼愛之情,想到自己今日後便要嫁為他人婦,與父母再也不向之前那樣,眼淚不爭氣的流下,打濕了大紅蓋頭。」
「我在花轎裡正想著以後的生活種種,外面一陣吵鬧聲打斷了我的思緒,竟是附近山上的一夥山賊尋了上來,他上前呵斥被一棍打落下馬,昏了過去,剩下的轎夫等人均被山賊砍了腦袋,領頭那名山賊看我美貌把我搶到了山上。看上去魁梧非常,滿臉鬍子的頭領對我調笑道;「小娘皮生得好看,大戶人家的小姐果然水靈兒。」說罷便要上前撕扯我的衣物。我哭著哀求道;「我爹爹是縣裡宋老爺,只要你給我送回去,我爹會給你們大把的銀子。」但那山賊鬼迷了心一般,只是想羞辱我。」
「當時我想既然自己嫁了黃公子,我倆又互相恩愛,雖然未入過洞房,也不能被山賊污了身子。也不知哪裡來到一股力氣,脫離山賊的大手,一頭撞向了牆壁。只覺得腦袋一疼便沒了知覺。只覺得自己輕飄飄的脫離了身子,化成了鬼。剛入為鬼法力低微,便在世間飄蕩著。」
「直到那日被一股大力撕扯著,魂魄之力不能阻擋,直直的飄入此地。我看到了黃公子在與一名道士模樣的人交談著,我的魂魄被直直拽入了屍體內。死去多日我的屍體竟然也沒腐爛,讓我大為驚奇。聽他們談話我才得知是被道士用奇法才使我屍體不腐,便於把我魂魄召到此地。」
「聽著聽著,我發現了個自己這輩子也不想知道的驚天大秘。原來那名道士是他認的師父,黃公子他之前與我在寺廟相遇是故意尾隨我的結果,那幾名潑皮也是他故意僱傭的,以求來我對他的好感。就連殺死我的山賊一黨也是他花錢找的,為得是成為父親的姑爺後,佔得我家那千畝薄田,萬貫家財。只有我死掉,他才能名正言順的繼承蠶食我家的產業,聽到這的消息,我心如刀割!沒想到一次次的事情都是他故意設計,沒想到他竟是這般的狼子野心,枉我還當他為這輩子遇到的良人。聽到他與那名道士放肆的大笑聲,我拚命想鑽出屍體,站在他面前問一問他可曾對得起他自己的良心。但屍體卻禁錮著我不能有絲毫行動。」
「怕我化為鬼後,報復他倆人,那名道人用惡毒的門鎖棺材陣法,把我魂魄鎖在屍體裡,日夜受陰火灼燒,足足四十九年才能魂飛魄散。日夜的煎熬讓我魂魄中意識不清,只在冥冥中對男人有了一種惡感。我本該魂飛潑散,但第四十個年頭,一場大雨衝垮了附近的山頭,陰差陽錯埋棺材之地成為了聚陰養屍之地。我的魂魄一天天壯大,但那陰火幾百年的灼燒卻令我失去思想,變成只知道殺戮的怪物。腦子中只有殺光男人的念頭,直到我剛剛被道長的道法消滅前一刻才想起以前的一切。」
「得知自己殺如此多無辜之人,實幹罪孽深重,魂飛魄散才是最好的結局。不知疼愛我的父母怎樣了,想必也被那人毒害。悔!悔!悔!」
隨著三聲悔字,腦海中那悲愴的女聲消失不見,我抬頭看向剩餘的幾人,他們的眼裡也露著驚奇之色,向他人看去。我才知道並不只是自己聽到這個聲音。拋去腦海中的雜念,看了師父一眼。
只見師父面若白紙,嘴角鮮血流出,已經濕了衣領,雙手滿是大血泡。他萎靡在地上,已經昏了過去,我趕忙跑過去扶起他老人家,從百寶包中找出幾種丹藥,但師父卻沒有辦法吞服。我只能自己嚼碎,給他餵進去。吃了丹藥後師父臉色漸漸回復紅潤。我用金針一點點挑破師父受傷的血泡,每看到師父眼皮因為疼痛而抖動,我的心也隨著顫動起來,把丹藥磨成面敷在師父手上,給他包紮起來。那些戰士默默的看著我做這一切,劉營長把死掉戰士的遺體給抱起放到了一起。我緊張的抱著師父,生怕他出事離開我。
過了半個時辰師父才悠悠轉醒,咳嗽了兩聲,道;「真危險,差一點老頭子我就撂在這裡了。我在昏昏沉沉中聽到半魃,不對,是宋芸寧小姐的經歷。哎,一切都是命呀。」
聽著師父那中氣不足的聲音,我的心情大好,終究是挺了過來。
師父看著自己被厚厚包紮完的手,咧著嘴傻笑,道:「要不是被人抱的太勁,勒的我都喘不過來氣,我還能在睡一會。」
聽著他那得便宜還賣乖的話語,我不禁白了他一眼。
師父慢慢撐著地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怕劉營長的肩膀道;「死者已矣,這些戰士都是血性漢子,是群好戰士。咱們給他們埋了吧,畢竟入土為安呀。」
劉營長狠狠的擺了擺頭,聲音透著哭泣的意味大聲道;「不!這些戰士都是我帶來的兄弟,我是他們營長就得負責。給帶來過來,還給背回去。」說完默默的背上兩名戰士的遺體往來時的路走去。
來時共三十名戰士,現在只剩下了十三人。其餘的戰士也默默的背起自己戰友的遺體,跟著營長的步伐走去。師父見狀歎了口氣,一言沒發,掙扎這要背起具屍體。我趕忙跑了過去,背起了兩具屍體。我們一行人有人背了兩具遺體,有人背一具。一言不發的往山外走去。一直到天色變黑才走到了村子口。
村民們在村口翹首以望著,看到我們的模樣趕忙跑了過來,一名老頭打量了我們好幾眼後大聲道:「黃村長怎麼沒回來?」
「為了村子犧牲了。」我低聲答道。
遠處在村子留守的戰士跑了過來,到近前看著劉營長背上的屍體放生大哭,我們默默的把遺體放到了地上,所有村民和戰士站在遺體前依次鞠躬告別,最後戰士們的遺體被埋在了村東頭那片墓地裡。村民給立了個石碑,劉營長用鐵鑽一下下刻出幾個大字,人民戰士長眠於此。當時我的眼淚洶湧而下,我腦海中又想起那名和我年紀差不多,愛呲著虎牙笑的小戰士。村民說這些戰士的墓會被每年打掃,他們是村子的恩人。
整理黃村長遺物時候,村民發現了一封放在桌子上的信件,上面寫著道長親啟幾個大字。村民不敢耽誤,小跑著送到了師父手中。他老人家趕忙拆開信件,慢慢看完信後長歎一聲,放到燈火中給點燃了。待村民都走後,他才對我和劉營長說道:「信上所說的是黃村長的懺悔書,上面明明白白的交代了半魃的來歷,言明自己就是那黃姓書生的後人,自己在打掃租屋時候發現了祖上的手記,上面明明白白的說出了事情的因果。黃村長知道那棺材中埋著大量的瓷器,本以為裡面囚禁的鬼魂早已經魂飛魄散。為了給村子帶來點橫財,改善村子生活,便帶著後生去山中尋棺。不料發生了這等事情,村子死了這麼多的人,連自己的兒子也死於非命。黃村長日夜受內心的煎熬,這次進山就沒想活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