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大漢，也就是那個二子，被林士學呵斥了之後，現出了一臉尷尬的神情，黑臉也有些發紅，嘟囔了半天，才唯唯諾諾地問林士學：「院長，這，小子，不，小師父，是什麼來頭？您怎麼對他這麼看重？」
    「這個你就不要問了，總之，以後你注意一點就是了，好了，這兒沒你什麼事情了，你去車上等我吧。」林士學說完，揮揮手把二子趕走了，這才蹲下身，滿臉堆笑地問我：「對了，小師父，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不知道小師父你怎麼稱呼，可以告訴我麼？」
    「我，我叫方曉，你不要叫我師父，怪彆扭的，」我畢竟是個鄉下小孩，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所以林士學那麼叫我，我不自覺地就有些害羞和扭捏，不過心裡挺受用的。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來，我從小就是個挺虛榮的人。
    當然，我也不是說虛榮就不好，只是後來我才知道，虛榮，會給人帶來很多麻煩。不過這些都是後話，這裡暫且不表了。
    「呵呵，好名字，果然是曉師父，哈哈，好啦，不說這些了，對了，小師父，你剛才說我身上有鬼，是真的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告訴我麼？」雖然我讓林士學不要叫我小師父，但是他依舊還那麼叫我。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來，林士學是一個很會察言觀色，把握別人心理的人。
    很顯然，我的虛榮，早已被他發現了，所以，他就投其所好，堅持了自己對我的那種過分的尊重。
    見到林士學這麼問，我皺眉想了一下，只好如實把情況告訴了他。
    「你身上有，有黑氣，很凶煞，我能看到，不過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姥爺很厲害，他要是看到了，肯定可以幫到你，你既然是好人，我就幫你。」
    「果然是奇人！士學今天算是見到真正的民間高人了。」聽到我的話，林士學有些感歎地說完，接著拉著我的手，很爽快地對我說道：「走，小師父，帶我去見你的姥爺，我要好好和他老人家談談。」
    「姥爺就在前面拐角的樹下擺攤，你跟我來吧，」我帶著林士學，穿過人群，一路來到了姥爺擺攤的那個路口。
    來到了路口，我看到姥爺的攤子前面，已經聚集了好多人。
    這些人都是前來趕集的鄉下人。
    鄉下人迷信，都很喜歡算命，所以，姥爺的生意很火爆。
    不過，鄉下人一般也沒什麼錢，所以，姥爺給他們算命，那基本就等於是在做善事，根本沒法從這些鄉下人身上賺到什麼錢。
    也正因為如此，姥爺才會讓我去叫一些正倒霉運的有錢人過來，想要幫他們消消災，然後順便賺點錢。
    我帶著林士學在路口出現的時候，姥爺也正好抬頭向我這邊看了一下。
    他看到我身後的林士學的時候，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接著和我對望了一眼，對我點了點頭。
    很顯然，他的那個意思是說我找對人了。
    得到了姥爺的肯定，我心裡鬆了一口氣，於是直接帶著林士學來到了攤子前，指著姥爺對林士學說道：「這就是我姥爺，你有什麼問題，問他好了。」
    「好，好，謝謝小師父，」聽到我的話，林士學連聲道謝完畢，接著卻沒有直接上前去找姥爺，而是站在原地，細細打量了姥爺一下。
    林士學將姥爺看了一會之後，才由衷地感歎了一聲，說：「真是個老神仙！」接著就快步走上前，排開人群，滿臉激動地伸手去握姥爺的手，同時對姥爺說道：「哎呀，老神仙，你可千萬得救救我啊，林士學這邊給你行禮了！」
    林士學說著話，握著姥爺的手，膝蓋一彎，竟然是往地上跪了下去。
    「使不得！」
    見到林士學的舉動，姥爺臉色變得有些鄭重，一聲低喝，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總之我就是看到他用右手拉了林士學一下，同時左手中指對著林士學的膝蓋虛彈了一下，林士學原本馬上就要跪到地上的兩腿，居然是硬生生地重新直立了起來，愣是沒有跪下去。
    「額，」沒有跪成功，林士學不自覺地有些疑惑的低頭看著自己的兩腿，彷彿見了鬼一樣，但是隨即他看到姥爺面帶微笑的面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不覺更加恭敬地對姥爺彎腰道：「老神仙，您可一定要救救士學啊！」
    「林先生，有話慢慢說，來，你先坐下來，不要著急，我這邊還有兩個老鄉要算一下八字，我先給他們打發了，咱們再詳談，呵呵，你放心，既然你找到我了，那你的事情就包在老頭子身上，老頭子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你先坐一會，稍安勿躁，時間有的是。」
    雖然林士學表現地很焦急，但是姥爺並沒有因為他的焦急，就給了他什麼特殊待遇，依舊是讓他按照規矩，在攤子旁邊的石檯子上坐下來，排隊等著，而姥爺自己則是戴上了老花鏡，非常耐心地幫兩個鄉下人算完命，送了符水，把那些鄉下人都打發走之後，這才抬抬老花鏡，看著林士學問道：「林先生，請問，你有什麼問題？是要算命，還是看風水？」
    「哎呀，老神仙，您就別試探士學了，方纔這位小師父都已經和我說了，他都能看出來我身上的，身上的問題，您老的法眼自然是看得更加清晰啦，您老還是不要繞圈子了，算是士學求求你，就幫士學一次，把這個，這個東西祛除掉吧，您老是不知道啊，這段時間以來，士學真的是因為這個事情，寢食難安，好幾次都差點尋短見啊，今天遇到老神仙，算是士學的運氣啊。」聽到姥爺的話，林士學蹲在攤子前看著姥爺，神情很是激動。
    聽到林士學的話，姥爺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是微微側身看著我，問我：「你看出來了？」
    聽到姥爺的話，我點了點頭，對姥爺說道：「嗯，」接著，我走到姥爺的身邊，伏在他耳邊對他低聲說道：「姥爺，這個人是個好官，你就幫幫他吧，不要收他的錢了。」
    「收不收錢，倒是另外一回事，只是，這個事情不是說幫就能幫的，你真以為你姥爺是神仙啊，說得倒容易，這個事情要是那麼容易的話，當初你被那個女人纏住的時候，我還不早就幫你把她打跑了？」聽到我的話，姥爺有些為難地咂咂嘴，對我說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林士學聽到姥爺的話，還以為姥爺是故意這麼說，示意他給錢，當下連忙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黑色的皮夾子，從裡面一連掏出了三張綠色的票子，雙手捏著，非常恭敬地遞給姥爺道：「老神仙，士學雖然也勉強算是身居高位，但是，做官一直以清廉自律，從來不敢貪贓枉法，所以手頭並沒有多少餘錢，這三百塊錢，是我最近幾個月的工資，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希望您老人家笑納。」
    八十年代那會兒，當官的工資也都不是很高，林士學是大官，但是工資也不是很高，他這三百塊，不出意外的話，還真有可能是他這幾個月的工資。
    當時見到他這麼說，我就對他更加敬佩了，覺得他真的是個好官，至少他沒有貪污受賄。
    見到林士學的舉動，姥爺和我對望了一眼，見到我咬著小嘴唇，顯然是不樂意收林士學的錢，不覺也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含笑推開了林士學遞過來的三百塊錢，對林士學說道：「呵呵，林先生，你誤會了，老頭子並不是想要向你要錢。何況，你很得我這小外孫的歡喜，就算老頭子幫你什麼忙，也是看我小外孫的面子，為了哄我的小外孫開心，所以，更加不能收你的錢，這錢你還是收起來吧。」
    姥爺說著話，很果斷地把林士學拿著錢的手推到他自己的懷裡。
    見到姥爺這麼果斷地拒絕了拿錢，林士學也不再堅持，隨手把錢塞給我，對我說道：「那這錢就給小師父好了，算是我感謝小師父了。」說完話，林士學就轉身來到了姥爺的面前，對姥爺道：「老神仙，您看，士學的事情，還有救麼？」
    「這個，我要先看看才行，來，你先坐下來，我仔細瞧瞧，」姥爺說著話，讓林士學坐下來，接著他自己則是擼擼袖子，抬起林士學的手臂看了看，同時掐了掐林士學的人中，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又把他的左右手掌和腦後，都看了一番，這才面色凝重地坐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地面，沉思了起來。
    見到姥爺面色凝重，不說話，林士學也不敢說話，只能雙手放在膝蓋上，就那麼坐著，靜靜地等待姥爺的反應，等得有些焦急了，他就把眼光投向了我。
    這時候，我正蹲在姥爺旁邊的一截樹墩上，擺弄著那三張一百塊的大鈔，在數上面的人頭，認上面的偉人像。
    那年頭，使用的錢幣還是老版的那套綠紙幣，上面有一排人像，我一直都沒弄清楚上面的人像到底都是誰，只認得毛『主』席一個人。
    見到林士學向我看來，我有些尷尬地把錢收了起來，同時看了看姥爺，發現姥爺的面色很凝重，於是就湊到姥爺身邊，問他：「姥爺，怎麼了？」
    「很凶，很凶啊，」聽到我的話，姥爺皺著眉頭，連說了好幾句「很凶」，這才抬頭看著林士學道：「林先生，你的問題很嚴重，說實話，老頭子估計還真的幫不了你。你身上的這個氣息，非常凶煞，根本就不是一般的陰氣，這個可不是很常見的事情。」
    姥爺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著林士學，皺眉道：「說白了，林先生，你自詡你是一個好官，而且還非常清廉，但是你身上的這個陰氣不但凶煞而且怨念十足，這分明是一種沉冤凶氣。你既然沾染上了這種氣息，那難免你沒有做過什麼違背良心的事情，所以，這麼說來，林先生，你的為人首先讓老頭子有些懷疑。」
    姥爺的話，讓我有些錯愕。
    我聽完姥爺的話，不自覺地就滿臉疑惑的看向了林士學。
    而這麼一看一下，我才發現，此時的林士學，竟然是再次激動和驚愕地滿臉扭曲，甚至全身都微微顫抖著，雙膝一軟對著姥爺跪了下來，握拳砸著地面，滿腔悔恨地說道：「哎，老神仙，果然是老神仙，林士學有眼無珠，居然還想要蒙騙老神仙，士學真是該死，士學真是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