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 黑色煙雲

    天空,烈焰屠龍,一輪火樣金烏,炙烤著大地。
    蒼茫的沙漠戈壁之上,此時卻是一片黑團飛竄。
    巨大的沙丘半腰處,那口被我們的車子碾壓出來的沙坑之中,此時就如同燃起了狼煙一般,一股黑色的煙柱從裡面向外飛速地冒著。
    只是,這次的黑煙,卻並非是單純的煙,而全部都是由那些不知道在地下掩埋了多久,飢餓了多久的兇猛長毛蜘蛛鷹組成的。
    那些長腳蜘蛛鷹,鼓動著透明的翅膀,飛衝出了沙坑,然後就如同飢餓的野狼一般,開始用它們那指頭大小的三千蜂眼,在天地之間,四下搜尋著它們的獵物。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不幸的身影出現了。
    李明香,這個剛剛從死亡的黑暗世界之中回到人間的女人,她一直是一個非常安靜的人,安靜地有時候,大家壓根都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就如同泰岳的影子,如同泰岳身上的一件物品一般,和泰岳完全是同一個人。只要泰岳說話,她就不需要再說話,因為,泰岳的話,就是她的話,她的思想和心靈,和泰岳是完全相通的。
    李明香這個女人,她的年紀可能超過我們所有在場的人的年齡的總和,但是歲月雖然殘酷,卻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多的烙印。
    她現在可能是一個活著的女人,可是我相信在不遠的將來,大約也就是幾十年之後,她定然也會和其他的普通女人一樣,會慢慢老去,也會風燭殘年,然後走完一生。她雖然重生過,但是她不是永生的。她不但不是永生的,她甚至可能比我們正常人都要脆弱,她真的就如同她的本命草一般,翠綠如玉,可是卻柔弱如絲,她是經不起傷害的人,她的皮肉可比我們這種滾刀肉,不知道嫩了多少倍。
    所以,當我們坐在車子裡,眼瞅著李明香那單薄的身軀。鬼使神差地暴露在了長腳蜘蛛鷹的攻擊範圍之內。被那些巨大的鬼玩意包圍了起來,然後翻身滾倒在了地上,雙手捂著面孔,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的時候,我們的一顆心。瞬間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知道,這下完蛋了,可能,這麼一個我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才救回來的女人,馬上就又要重新進入死亡的狀態了。
    這一刻,我真的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把就推開了車門,然後就好比一個藝術家,想要去保護自己費盡了心裡才創作出來的藝術品一般。有些瘋狂地向李明香衝了過去。
    「呼呼呼——」
    但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剛剛衝出車子的時候,突然耳邊生風,然後我就感覺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帶著風聲猛地從我耳邊竄過。然後落到了我的腦勺後,在我後脖頸上,非常迅速地咬了那麼一小口。
    登時,鑽心,不,是讓我全身的十萬根神經都有些抽搐的劇痛,猛烈傳來,我幾乎是沒有意識地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後就抱著後脖頸,滾倒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叫了起來。
    「啊——啊——我啊——」
    我抱著後脖頸在地上,又吼又叫,大約來回翻滾了好幾秒鐘,這才熬過最初的那陣疼痛的勁頭,然後一把從腰間抽出了陰魂尺,猛地爆發出了一片清湛湛的陰尺氣場,將那些該死的長毛大馬蜂都震飛了開去。
    「呼——」
    將那些長毛大馬蜂都趕開之後,我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先是抬頭向身後看去,發現冷瞳和吳農谷他們並沒有跟著我跑出來,這才心裡鬆了一口氣,然後則是抬眼向李明香那邊看去,卻發現,此時泰岳已經是扯著一大塊帆布,將李明香團團包裹了起來,正扛著她向車子裡飛奔而去。
    泰岳扛著李明香飛奔回車子裡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數個長毛蜘蛛鷹,在他的手腕和頭臉上,叮咬了好幾下。
    只是,讓我心中感到敬佩的是,這混蛋,被那些恐怖的生物咬了以後,竟然只是悶哼一聲,然後就沒事人一般,向前走去。
    見到泰岳的這個樣子,我真是不感到驚奇都不行了。
    在我看來,泰岳這個混蛋,實在是太妖孽了,話說,那長毛蜘蛛鷹可是一口就把我咬得滿地亂滾,又喊又叫,差點把眼淚就流出來的。那種疼痛的滋味,我可是很瞭解的。
    我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人類,竟然是可以生生忍住這樣的劇痛,一言不吭,難道他真的不是人類嗎?
    「喂,方曉兄弟,你快回來吧,沒事了,他已經把人救回去了!」
    這個時候,後面的越野車子裡面,傳來了吳農谷的喊聲。
    聽到他的聲音,我扭頭看了他一下,卻是對他搖了搖頭道:「你們等等,我去看看他們的情況,放心吧,那些鬼東西,不能把我怎樣的。」
    和吳農谷說完話之後,我不覺是皺了皺眉頭,抬腳走到了泰岳的車門口,敲敲車窗玻璃。
    這個時候,泰岳正蹲在車子裡,滿心緊張地查看李明香的情況,對我的敲門聲,似乎完全就沒有聽到。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難理解的時候,話說,這混蛋,這個時候,可是對他自己身上的那些疼痛都沒有任何察覺的,那他又怎麼可能注意到我的敲門聲呢。
    再說了,他都被那些鬼東西,叮咬了那麼多下了,所以吧,我當時心裡就估摸著,這混蛋想必是已經被那些鬼東西的叮咬的疼痛整麻木了,所以啊,當時,他其實是五感全失,對外面世界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感覺的。
    當時的那個狀況,我看著他在裡面忙手忙腳的幫李明香檢查身體,我也就沒再繼續敲門打擾他,再說了,反正我呆在外面也沒有什麼大問題,那些長腳蜘蛛鷹根本就咬不到我,而且,就算他放我進去,我也只是佔地方,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我心情就放鬆了下來,就那麼安靜地趴在了車窗上,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
    但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這麼一看之下,卻是驚得一顆心差點就跳出來了。
    話說,泰岳當時的狀況是,他一開始是背對著我的,然後,他擋住了李明香的面孔,使得我根本就看不清楚車子裡面的狀況。
    而當我把臉趴上去的時候,正好泰岳側身向後退了退,讓開了一個小縫隙,讓我看到了李明香的面孔。而這麼一看之下,我赫然發現李明香的一整張臉孔都腹中了起來,簡直如同發面的滿頭一般。
    那種狀況,就好比李明香是一個肥豬頭一般的女人一般,那模樣看著又是讓人驚愕,又是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不過,這些卻還是次要的,當時,我之所以感到震驚的是,我發現居然在流淚。
    當然了,一個男人,見到自己的女人變成肥豬頭了,流點眼淚,這也是可以理解的,關鍵是,當時我看到的,從泰岳眼睛裡面流出來的淚水,不是無色的水痕,而是如同血一般的紅色。而且,最要命的是,我發現那些紅色的血流,居然是如同小蟲子一般,可以活動的。它們在泰岳的臉上蠕動著向下滑,如同螞蝗一般,又如同蛆蟲一般,總之是,那情形,使得泰岳整個人的面目都變得無比猙獰和噁心了起來,我幾乎感覺他就像是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一般,此時正處於想要害人的詐屍狀態。
    「泰岳,你——」
    當下,見到這個狀況,我幾乎是愣在了當場,一時間,有些失聲地叫了出來。
    「啊!」
    可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時候,突然一聲野獸一般的怒吼,猛地從車子裡面傳了出來,接著,我就只覺眼前的車門猛地朝我的臉上撞了過來,直接把我滿頭滿臉地砸飛了出去。
    「噗——」
    當下,就在我一聲「」字還沒能罵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感覺到整張臉都變得麻木了,整個人向後倒飛了出去,跌到了沙地裡面,好半天都沒能緩過氣來。
    「啊!」
    而這時,就在我還沒緩過氣來的時候,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聲傳來了出來,然後我略微抬頭向前看去的時候,卻是赫然發現泰岳居然是雙手攥拳,隻身衝了出來,然後只是那麼雙手朝天,猛地一弓腰,一股氤氳的黑氣就從他背上飛竄了出來,瞬間就瀰漫了車子附近的空間,如同黑雲一般,遮擋住了天上的毒辣日光,也將那些空中飛竄著的長腳蜘蛛鷹都籠罩了進去。
    而再緊接著,就在我的視線尚未能適應那片黑色的煙雲的時候,卻只聽「簌簌簌——」一陣落雨一般的聲音傳來,然後,不到兩秒鐘的時間,那片黑色的煙雲,就如同大鵬展翅一般,鷹隼試翼,風塵吸張,收了回去了。
    「哼!」
    收回了那些黑色的煙雲之後,泰岳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又進了車子,而這時,我再去看四周的沙面時,卻是赫然,所有的長腳蜘蛛鷹,此時都已經烤焦的螞蚱一般,靜靜地翻身跌落在了地上,沒有任何聲息了。
    只是一招,只是數秒鐘不到的時間,數百隻巨大的長毛大馬蜂,有的甚至還在很高的天空飛竄著,都已經是全部失去了生命的活力,死了!
    泰岳,他不是戰神,他簡直就是死神!
    我以為我手上的陰魂尺殺人無敵,但是與他比起來,我真是的小巫見大巫,差遠了,我今天算是徹底明白什麼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
    泰岳確實很強大,只是,他同時也太過神秘,他變得讓我越來越不敢認識了。
《青燈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