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暴風雨
出海的都知道，海上最大的威脅就是天氣，海上的一場所暴風雨，對海上的船隻來說，那是致命的威脅。
悶雷一個接著一個，彷彿是擊打在我心中一般，這時狂風也刮起來了，吹得人都快站不住，我的心也漸漸的沉了下來。
而此刻，烏雲越壓越低，在大風推動下猶如萬馬奔騰，劇烈的壓迫感覺讓人都有些喘息不過來。
看到這裡，我心中一沉，暴風雨要來了！
轉眼間暴風席捲著烏雲就到了我們的頭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覺這團烏雲隨時要將我們吞沒，窒息的感覺瀰漫著我的全身，我的身體忍不住在大自然面前開始顫慄。
我看著李海牛牢牢盯著遠處的烏雲，逐漸瞇起了眼。我想他現在心裡一定非常震驚，因為我也一樣，在海上我知道這烏雲意味著什麼。初次出海就遇到這種暴風雨，我不由得開始想，難道真的是船上的女人壞了規矩惹惱了海龍王？
「老錨！上桅桿！」李海牛立馬回頭招呼老錨，他扶著船舷緊緊盯著天，狠狠的往海裡啐一口。
老錨四肢奇長，像一隻猴子一樣出溜一下爬上了桅桿，三下五下就到了桿子頂端。不愧是常年出海的人，在桅桿上的身手比我靈活了不知道多少倍。我仰頭看著老錨在桅桿上行雲流水的動作，突然就感覺臉上一涼。下雨了……
剛抬手把臉上的濕潤擦掉，雨滴就開始敲打著甲板，光潔的甲板上面一陣辟里啪啦作響，緊接著著雨水就好似瓢潑一樣，眨眼之間我渾身就濕透了。
「真他娘的怕啥來啥！」李海牛手重重地捶到了船舷上，「老錨，趕緊降……」
李海牛一句話沒說完，剩下的幾個字都被吹散在了突如其來的大風裡，我腦子裡都是船上水手大聲呼喊剩下的模糊字句。
雨幕傾瀉，重重的砸在甲板上，也砸在我的心上，海面上被雨打起了一層霧，在狂風的吹動下一陣陣從我的眼前飛過，人也被風刮得站不穩，暴風把海面的浪推得一浪高過一浪，有得高達十幾米。
此時的烏雲之中，猶如天黑的深夜，只剩下船上一盞搖搖晃晃的氣死風燈可以看到甲板上來回走動的身影。
我站在甲板上隨著海浪一個接一個踉蹌。老錨那邊在桅桿上大聲呼喊著什麼，下面的水手全是疑問的聲音，雨聲風聲和雷聲都蓋過了所有聲音，根本聽不到彼此。我見老錨又在桅桿上費勁操作著什麼，但風帆還是沒有要降下來的意思。他接著喊了幾聲無果，馬上一溜煙從桅桿上滑了下來。
「海牛哥，帆被雨打濕了，降帆啊……」老錨抱住了桅桿大聲的吼叫道。
李海牛的聲音這時候才被風刮到了我的耳朵邊兒上，「降帆，都他媽出來降帆……」
人們立刻衝了出去，七手八腳的開始拉著繩子。
我急忙上前幫忙力去拉繩子，可是風力實在太大，濕透的船帆如千斤磐石一般，根本紋絲不動，我手上被繩子磨得火辣辣的疼。
一陣極其強力的風過來，我被繩子帶離了甲板，繩子因為大雨，濕滑無比，根本吃不上勁，手一滑我就狠狠地摔到了甲板上。
「浪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沒等我抬起頭，一股大浪好像是一隻巨大的手掌，狠狠的把我拍在了甲板上面，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要碎掉了。
我爬起來扭了扭脖子，發現船上的氣死風燈已經被這個浪打到了甲板上，忽閃了兩下就滅了。接著天上的閃電我看到海面上已經被大大小小的浪頭佔據，黑色的海水激流湧蕩。在我眼裡此刻的大海就像充斥著惡鬼的地獄，下一刻就要把我們連人帶船整個吞噬掉。
剛才那個大浪還沒有讓我緩過神來，立馬又來一個。一個浪下去還在甲板上的人都傾倒在了一邊的船舷上。假如不是用手裡的繩子，恐怕我們就要被捲入咆哮的大海裡。
李海牛過來一把抓起我，指著船艙吼叫道：「你快點進去。」
接著就丟下了我向船舵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
我開始看到有人向船艙走去，我也趕緊動身。
船艙裡面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像洗了澡一樣，海水從身上啪嗒啪嗒滴到地板上。
「這下好了！撐不了多久就得有吃船的大浪過來！」老錨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說道。
歎息過後，我看到那女人在黑漆漆的角落裡，她蜷縮在那裡全身濕透，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全身都在瑟瑟發抖。船艙裡人多嘴雜，大概就是水手們都很忌諱這個女人，一想到這我就有些失落，總覺得不能保住她的性命。
畢竟剛才李海牛說帶女人出海不吉利，接著海上就出現了這情況，出門的時候看過雲彩了，這幾天根本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天氣。
我正琢磨著關於這個女人的問題，就聽到船艙裡有人在說外面來浪了，往外看了一眼，我心裡大罵了一聲，那哪是大浪啊，那完全就是一堵巨大的高牆！
艙外突然安靜了下來，原來雷聲雨聲都被那個大浪隔斷了，巨大的海浪正在向我們湧過來。我真的是膽寒了，十來米高的浪頭，如果拍下來，這船能經受得住的嗎？
我抱住了船艙門，腿肚子一陣抽抽。
大禹開始向右瘋狂打舵，爭取讓船頭正對大浪。我站在艙門口看著大禹粗壯手臂使勁搬動船舵，而船卻基本沒有轉向的跡象。大浪就在眼前，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來不及了！頃刻間大浪已經俯衝了下來！
接著彭的一聲巨響，我張開嘴，鹹腥的海水就灌進了我的嘴裡面，船艙上這點小窗子，也在瞬間就湧進來了白色的浪花。
等我睜開眼感覺到雙眼一陣刺疼才意識到，這不僅僅是海水沖進來這麼簡單，整個船都被浪按在了海面以下。但霎那過後，海水急流勇退，我們又暴露在了空氣之下，我感覺恍如隔世。
我抬頭看向李海牛和大禹，發現他們已經牢牢地抱著舵盤。海浪一過，大禹就馬上爬起來繼續打舵盤。李海牛大聲喊著第二個巨浪馬上就會過來。
我朝遠處看，閃電之下可以看到海面上又升起一道黑色「牆」，的確，颶風已經開始在遠處醞釀下一個巨浪了。在大禹的努力下，船終於稍稍調過了頭。
老錨不知道是被浪沖的還是什麼原因，本來離我很遠，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到了我的身邊兒，他出神的看著外面，「媽的，剛才運氣啊！我還以為，操，趕緊把方向打過來啊……」
正說著，大浪又蓋了過來，而船在李海牛和大禹的努力下，終於轉過了方向，此刻船頭幾乎是正對著迎面而來的浪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禹牢牢地掌握著舵盤，等到大浪剛一衝到船頭，我就覺得整艘船都上揚了起來了起來，轉瞬間幾乎要垂直豎起來。我扒不住船艙，感覺自己的身體都懸空了。
「就是現在，大禹快他媽用力……」李海牛的吼叫聲又響起，我模糊中看見大禹瘋狂的轉動著舵盤，船也在肉眼可見的速度偏移。
船從浪上幾乎飛了起來，迅速重重拍在了海面上。船艙裡的人來回翻滾，我感覺胃裡被攪得翻江倒海，差點都忍不住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就在這時候，李海牛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船艙口，他對外面叫道「大浪過去了，都給我出去降帆。」
我在這情況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辦，只是順從的聽著他的話，隨著人群出了船艙。
「往後拉右翼的繩子！風太大轉不動舵盤轉不動了！」大禹一邊兒瘋狂的打著方向，一邊兒叫道。
繩子繃得無比緊，在大風之下吱吱作響，隨時都有斷掉的危險。大浪來的時候，這次並沒有向上次那樣運氣那麼好，船翻向一側的幅度非常大，幾乎要被巨浪掀翻在海裡。不僅如此，海水直接灌到了船裡，船艙和甲板上的水都要沒了小腿。
來不及反應，我就聽見李海牛大喊：「降帆！大禹你他娘的給我左打舵打死！」緊接著又是一個巨浪。
「海牛哥！撐不住了！」大禹這時有些慌了神，身上似乎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他把胳膊卡在了船舵裡面，艱難的吃撐著，隨時都有可能頂不住。
李海牛臉上的表情扭曲成了一團，只有從頭髮上流下的涓涓水流在閃電下發著亮光，「操，死你都要給我死在船舵上面。」
話音剛落我就聽見後面一陣躁動。
「老錨不見了……「我隱約中聽見有人叫了一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睜大眼睛周圍看去，果然，剛才還在我身邊兒的老錨現在不見了蹤影。
「在特麼海裡面……」又一個聲音傳來，我心中一緊，趕緊向海裡面看去，果然我模糊看見一個黑色的腦袋在巨浪裡面沉浮。
我沒功夫猶豫，眼看著老錨就要被海浪捲走，我腦袋一熱，仗著自己一身好水性，我扯過一根繩子繫在了腰間，一頭扎進了洶湧的海水裡面。入海的瞬間冰涼的海水刺得我渾身毛孔都張開了，感覺自己四肢都有些僵硬。
我知道這是因為巨大溫差的原因，趕緊游動了幾下，心裡面也默默祈禱著這時候千萬別抽筋兒。
如果抽筋了，非但救不了老錨，我自己都要折在這海裡面。好在剛才因為有過劇烈的運動，我的身體活動開了，而且常年在海邊兒練就的水性也不是假的，我身體沒有抽筋兒，趕緊向越來越遠的老錨游去。
在四處都是巨浪的海裡游泳就是再好的水性也沒有用，我以為礁石邊兒上洶湧的潮水就夠危險的了，直到進到現在所處的環境，我才明白自己低估了大自然的無情，這個時候別說游動，甚至想控制自己的身體都不可能。
一股股暗流撞擊在一起，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要被壓扁了，要容易探出腦袋換了一口氣，洶湧的浪潮又把人按了下去，這時候別說救老錨了，我估計自己上不上的了船上還兩說。
一股無力的感覺席捲而來，難道這一次真的要完了嗎？
就在這緊急的時刻，我的手好像是觸碰到了一個東西，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一隻有力的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臂，接著又一條手臂勾住了我的脖子，我張嘴想叫，海水就灌進了我的嘴裡面，我趕緊閉嘴，這才反應過來我現在還在巨浪滔天的海裡面。
一股巨大的暗流把我頂了下來，我的腦袋終於又冒出了海面，吐出了海水，換了一口氣，還沒有等我咳嗽兩聲緩解一下發癢的喉嚨，頭頂一片黑暗，又有巨量要拍過來了。
「下潛，咳咳，潛下去……」我背後這人在我耳邊兒怒吼道。
原來是老錨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暗流捲到了我的身邊兒，還爬到了我的身上，雖然老錨是一個經常出海的人，但是還是因為求生的本能抱住了我，我一個猛子紮了進去，但是還是感覺好像是有千斤的石頭砸在了後背。
睜開了眼睛，眼睛一陣酸澀，海水裡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東西，手胡亂的摸了幾下，我終於摸到了腰裡面的繩子，心中一橫，雙手抓住了繩子，用力的扯動起來。
船上的人應該是反應過來了，我感覺繩子上面傳來了一陣拉扯的力量，終於在我快要憋不住氣的時候，我和老錨被拽出了海面。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我拉到了船上，在我後背上面死死抓住我的老錨好像是被海水嗆暈過去了，但是求生的本能他的手還是牢牢的扣住我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