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過來,凶險的事情遇到不少,這幾個夥計,非常厲害,我對他們非常信任了。所以,潘子一說這話,我就心裡有數了,大個子阿奎也朝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就縮後面,什麼動靜都別探頭看。我不由苦笑,我憑什麼探頭啊?你一個阿奎一拳就能把一頭牛打蒙掉,潘子就不用說了,退伍老兵,一身的傷疤,俺們三叔從小就是打架不要命的角色,還有那悶聲不吭的拖油瓶,怎麼看也不像個善類,而我,自古書生最無用,三叔硬塞給我的軍刀我都覺得手感太重,怎麼用怎麼彆扭。
正想著我該帶個什麼東西防身,驢蛋蛋撲通撲通游了回來,老頭子把煙槍往褲管上一拍,「走!船來了。」
果然,兩隻平板船一前一後從山後駛了出來,前面那船上站著個中年人,一邊撐船一邊對著我們吆喝,這船還真不小,看樣子裝我們幾個加上裝備是綽綽有餘了,老頭子拍拍牛脖子:「各位,行李就不用拿下來了,我把牛和車一齊拉上第二隻船,我們就坐第一隻船裡。省點力氣。」
潘子一笑:「有些東西見不得水,還是隨身帶著好,等一下那牛跳水裡去,那我們不歇菜了嘛?」
老頭子笑著點頭:「你說的也是個理,不過俺這牛也不是水牛,絕跳不到水裡去。要跳下去,我老漢幫你們都撈上來,一件也少不了你們的。」
說著牽著牛就先走到渡頭上去了,我們幾個各自背著自己的隨身行李,跟在後面。那中年人船撐得很麻利,幾下就到岸了。
在老頭子趕牛上第二隻船的時候,我打量了一下那撐船的中年人,皮膚黝黑黝黑的,極其普通,但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總覺得這人看上去鬼鬼的。又想起三叔說起的吃死人肉的事情,突然覺得那人越看越恐怖。
「等一下各位到洞裡的時候,千萬小聲說話,不要驚動河神。」那人說,「特別是不要說河神的壞話。」
大概多少時間能過那個洞,我三叔問他。
「快的話,5分鐘就過去了,裡面水很急的,快昨很。」
「怎麼還有慢的時候?」
「是,有時候這水是逆流的,你看我剛才是順流出來的,那現在我們肯定逆流進去了,那時間就長了,估計要個15分鐘,有幾個彎還挺險。」
「那裡面亮不?」
那人嘿嘿一笑:「黑燈瞎火的,怎麼可能會亮,可以說是漆黑一片,」不過他指了指耳朵,「我撐了十幾年的船了,這幾篙子,用耳朵就行了。」
「那我們打個手電行不?」潘子揚了揚他手裡的礦燈,「總不礙吧?」
「不礙事,」那人說,「但是千萬別照水裡,嚇死你們!」
「怎麼?」我三叔一笑,「有水鬼啊?」
「那水鬼算個啥,這水裡的東西,我也不敢說是什麼,你們要膽子真大,待會兒自己看一眼,記得,看一眼就得了。你們要運氣好,就看到一團黑水,要運氣不好,看到的東西能把你們嚇瘋過去。」
說著,我們已經能看到那洞了,這洞藏在山壁後面,我們在岸上的時候一直看不到,總把它想像成一個大洞,但是實際一看,不由叫了一聲不好,沒想到這洞這麼小,小到剛比這船大了10個公分,最恐怖的是它的高度,人坐著都進不去,要低下身子才能勉強進去,這麼大的空間,如果裡面的人要暗算我們,我們根本活動不開手腳。潘子怪叫了一聲:「靠,這洞也忒寒磣了點吧?」
「這還算大的,裡面有一段,還要低呢。」後面的老頭子說道。
三叔看了潘子一眼,潘子造作的一笑:「啊,這麼小的洞,要是裡面有人打劫我們,不是想逃都逃不掉?」
這話一說,我看到撐船的中年人做了一個很不明顯的手勢,老頭子臉色一變。我心說,果然有問題啊,這時候我們就聽到一陣呼嘯,船已經進洞了。
潘子打開了礦燈,這洞剛進去還段還光亮,但是很快所有的光線就只剩下這礦燈了。
「三爺,這洞不簡單啊。」阿奎說道:「這是盜洞啊!」
「水盜洞,古圓近方,你看這些痕跡,這洞有年頭了,看樣子,這洞裡應該另有乾坤。」
「哦,這位看樣子有些來頭,說的不錯。」那中年人貓著腰單膝跪在船頭,單手撐篙,一點一劃,但是奇怪的,他的篙子根本不沾水,他人更是大氣都不喘,接著說道:「聽說啊,這整座山啊,就是座古墓,這附近這樣大大小小的水盜洞還真不少,就這個最大,最深,你也看到了,恐怕那時候這水還沒有這麼高,那時候應該還是個旱洞。」
「哦,看樣子你也是個行家啊。」三叔客氣地遞過去支煙。他搖搖,說:「什麼行家,我也是聽以前來這裡的那些個人說的。聽得多了,也就能說上兩句了,也就知道這麼點淺顯的。你可千萬別說我是行家。」
潘子和大奎的手都按在自己的刀上,一邊和那幾個人說笑,氣氛看上去十分的融洽,其實每個人都不知道有多緊張。我心說,我們有五個人,他們只有兩個人,要真的動起手來,也不見得會輸,但是他們既然敢動手,那肯定是有什麼周全的準備在。
正想著,突然那悶油瓶一擺手,「噓,聽!有人說話!」我們馬上屏氣息,果然聽到窸窸窣窣聲音從洞的深處傳來,我仔細想分辨他們在說什麼,可總覺得能聽懂又聽不懂,聽了一會兒,我回頭想問那中年船工這洞裡是不是經常會有這個聲音,竟然發現他人已經不見了!再一回頭,靠,那老頭子也不見了。
「潘子,他們到哪裡去了?」三叔急得大叫。
「不知道,沒聽見跳水的聲音,」潘子也慌了,「剛才一聽到聲音,人突然就走神了。」
「遭了,我們身上沒屍氣,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三叔懊惱起來,「潘子,你在越南打過仗,你有沒有吃過死人!」
「開玩笑,三爺,我那時候在炊事班天天刷盤子!」潘子一指阿奎,「胖奎,你不是你說家裡老早是賣人肉包子的,你小時候肯定吃了不少。」
「放屁,我亂蓋的,再說了,這人肉包子也是賣給別人吃的,你見誰賣人肉包子自己拚命吃的?」
我忙打了暫停的手勢:「你們三個人加起來150多歲,丟不丟人啊!」
我話剛說完,船突然抖動了一下,潘子忙拿起礦燈往水裡一照,我們藉著燈光,就看到水裡一個巨大的影子游了過去。
胖奎嚇得臉都白了,指著那水裡,下巴咯噠了半天,愣沒說出一個字來。三叔怕他背過氣去,猛扇了他一巴掌,罵道:「沒出息!咯噠啥呢,人家兩小鬼都沒吭聲,你她媽的跟了這麼多年,吃屎去了?」
「我的娘啊——三爺,這東西也忒大了!咱幾個恐怕還不夠開飯的。」胖奎心有餘悸地看著水裡,他本來是坐在船舷上的,現在屁股已經挪到船中間來了,好像怕水裡有什麼東西突然躥出來把他叼去。
「我呸!」三叔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們這裡要傢伙有傢伙,要人有人。我吳家老三淘了這麼久的沙子,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你沒事少在這裡給我放屁。」
潘子也嚇得夠嗆,不過對於他來說,與其說是恐懼,更不如說是震撼,在這麼狹窄的一個空間裡,水裡下掠過這麼巨大的一個東西,一時間所有人腦子都抽筋了,這也不奇怪。潘子看了看四周說:「三爺,這洞裡古古怪怪的,我心裡瘆台階慌,什麼事情咱出去了再說,如何?」
胖奎馬上表示同意,其實我心裡也巴不得出去,但我到底是三叔的本家,怎麼樣也要等他表態了再發言。
三叔這個時候竟然望向那個悶油瓶,好像在徵求他的意見,以三叔的個性,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裡,如今卻好像對這個小子非常的忌諱,我不由奇怪,轉過頭去看他怎麼表態,卻發現他根本沒在聽我們說話,而且本來木然得像石雕一樣的表情已經不見了,兩隻眼睛直盯著水裡,好像在聚精會神地找什麼東西。
我想問問三叔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現在場合也不合適,只好偷偷問潘子,潘子也搖搖頭說不知道,只知道這人有兩下子,他特別用下巴指了指那人的手,說:「你看,這手,要多少年才能練成這樣?」
這之前我還真沒注意過那人的手,這一看,發現還真不尋常。
他的手,中指和食指特別的長,我馬上聯想到古時候發丘中郎將的雙指探洞的工夫,我在我爺爺筆記上看到過相關的記載,那發丘中郎將裡的高手,這一雙手指,穩如泰山,力量極大,可以輕易破解墓穴中的細小機關,而要練成這麼一手絕活,非得從小練起不可,其過程必然是苦不堪言。
我還在想著,到底他這手有什麼能耐,就見他抬起右手,閃電般插進水裡,那動作快的,幾乎就是白光一閃,他的手已經回來了,兩個奇長的手指上還夾著一隻黑糊糊的蟲子,他把這蟲子往甲板上一扔,說:「剛才就是這東西。」
我低頭一看,不由鬆了一口氣:「這不是龍虱嗎!這麼說剛才那一大團影子,只是大量的水虱子游過去?」
「是。」那人用他的衣服擦了擦手。
雖然還不是很相信,但是我們已經鬆了口氣。胖奎突然一腳把那蟲子踩扁,「媽的,嚇得老子半死。」
但是我轉念一想,不對啊,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龍虱同時活動的?而且這水虱,個頭也太大了!那悶油瓶也好像不是很釋懷的樣子,看樣子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胖奎還在用腳踩那蟲的屍體,已經稀爛了,估計是想挽回點剛才失態的面子,三叔撿起一隻斷腳,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駭然道:「這不是龍虱,這是屍蹩。」我們一呆,都覺得不妙,這名字聽上去就不吉利。
「我的姥姥,這東西是吃腐肉的,有死物的地方就特別多,吃得好就長得大,看樣子這上游,肯定有塊地方是積屍地。而且還是了不得的大。」三叔看著那黑漆漆的洞。
「那這東西咬活人不?」大奎怯怯地問。
「如果是正常大小的,那肯定不咬人的,但是你看這只的個頭,它咬不咬人我還真不能肯定。」三叔納悶地看著,「這東西一般都待在死人多的地方,不會經常游來游去,怎麼現在這麼一大群一起遷移呢?」
那悶油瓶突然把頭轉向洞穴的深處,「我看,恐怕它們剛才是在逃命。」
「啥?逃命?」胖子一個激靈,「那這洞裡頭……」
悶油瓶點點頭:「我總覺得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朝我們過來,而且,塊頭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