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行字,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的驚駭簡直無法形容。
這段文字的內容,倒還不是讓我最驚訝的,說實話,我在看到那本筆記的一剎那,也想到過也許會看到這樣的內容。讓我一瞬間窒息的,是那個簽名。
」陳文錦!」
天哪,我實在是沒有想到,這東西竟然會是她留下來的,這麼說,給我寄錄像帶、把我引到這裡的,就是她?
這實在是峰迴路轉,又讓人摸不著頭腦。雖然三叔並沒有說過她的任何信息,但是在我的概念裡,她肯定已經在某個地方死了,怎麼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現,而且,還把我引到了這裡來?
而且這短短一段話裡,包含的信息太多了,什麼三個人?是哪三個?它是什麼東西?我們是指誰,難道是西沙的那批人?什麼研究?什麼秘密?
無數的念頭從我腦子裡閃過,我卻一個都來不及思考,我定了定神,就立即把筆記翻開了,往後面看了下去。
這是一本很厚的筆記,寫滿字的足有二十六七頁,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寫得極其工整,還有很多的圖畫,好像是一本工作筆記。
我將打火機放到拉出的抽屜沿上,然後自己坐到地上,馬上凝神靜氣看了起來。
剛翻開第一頁,扉頁後的那一頁,我立即被震了一下,我看到了一張奇怪的圖畫在上面,畫得十分的精細。
這張畫只有七條線條組成,六條彎曲的線條和一個不規則的圓,我只是稍微回憶了一下,就立即發現這就是三叔給我描述的,戰國帛書中翻譯出來的那個圖形。
我心中詫異,看來文錦他們相當厲害,能得到這個圖形非常的困難啊,這麼說,她也對這個圖形感興趣過。
然而,和三叔給我畫的草圖不同的是,這一次這幅畫上就有了標注,我一看就冒了一身的冷汗。只見這六條曲線上,各有一個黑點,感覺似乎就是三叔和我說的,那星盤和直線對齊而選擇出的六顆星星,然而在其中四個黑點上,我卻都看到了幾個小字。
從上往下,就是:
長白山–雲頂天宮
瓜子廟–七星魯王宮
臥佛嶺–天觀寺佛塔
沙頭礁–海底沉船墓
我看著就吸冷氣,心裡亂了幾秒之後,一下卻如醍醐灌頂一樣,立即就明白了我看到了什麼。
暈,太暈了,難道這圖形的曲線,竟然是汪藏海定的那條大龍脈中,每一條山脈的走勢脈絡圖?
仔細去看曲線,就發現果然是這樣。因為不是在地圖上看,所以這六條線根本就沒法讓我聯想起這一點,只感覺像是葉子的經脈或者是河流的分佈圖,然而現在一看,我立即就看了出來這其實就是一條」龍」。六條線條,就是龍頭、龍尾巴、龍的四肢!每條線都是一條山脈,而線條上的點,就是山脈上的寶眼。
那這根本不是裘德考說的什麼星圖嘛!
一下我就渾身冰涼,意識到了怎麼回事。我靠,要不就是裘德考給人誤導了,要不就是這老妖精騙了三叔!
再看那兩條沒有寫字的線條。我立即就發現上面也有黑點,不過邊上寫的都是問號,顯然,這些也應該是大風水所屬的龍脈,不過上面的龍眼的情況,並不清楚。
這突如其來的衝擊讓我幾乎有點不知所措,我實在沒想到,一翻開筆記本就會受到這種顛覆。我立即合上筆記深深地吸了口氣,然而手還是發起抖來,想起扉頁上的那句話:裡面的內容,牽涉著一些巨大的秘密。心說你也不用在第一頁就這麼刺激我啊!
然而,這種震驚很快就被狂喜代替了,我咬牙拍了拍胸口,把那種窒息的感覺去掉,就再次翻開筆記。
仔細地看那幅圖形,這一次,我看到了更為關鍵的地方。
只見在六條線條之外,被六條彎曲的線條圍繞的空白處,那個圓圈的內側,也有一個黑點。這個黑點不在任何一條線條上,獨立而孤單地處在整個圖形大概正中的位置上。
而在這個黑點的邊上,也有一行小字:柴達木–塔木陀。
這個我就看不懂了,但是這一行小字的下面,被畫了好幾道很深的線,還有兩三個問號,顯然,這張圖上,這個點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畫圖的時候,文錦有著什麼疑問,所以一邊想一邊畫了這些問號。
按照邊上的經驗來看,這一點應該也代表是一個地方,柴達木?塔木陀?難道也是一個古墓嗎?我心裡說道,為什麼這一點會在線條的外面呢?
一下子,我忽然就意識到,文錦知道的,要比我們多得多。看來這本筆記能夠讓我知道相當多的疑問了。想著,我立即將筆記本翻了過去,開始看後面的內容。
後面的內容,都是文字和圖畫混雜的東西,上面的字跡十分的工整,寫得也十分有條理,然而,字體很小,在打火機有點暗淡的火光下,看起來十分的吃力。
我定了定神,聚集起精神,用心看了下去,一邊看,一邊就越來越感覺到疑惑,同時也感覺到失望起來。等到看完之後,我的疑惑和失望到達了頂點。我呆在了那裡,心中的感覺很難形容。
整本筆記上的內容大概可以分為三個部分,超過十萬字,都是類似日記一樣的工作記錄,記錄的內容非常的煩瑣,但是按照裡面記錄的內容來區分,大概可以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1990年的4月2日-1991年3月6日記錄的,這裡無法把整本筆記都抄寫下來,我只能將其縮寫並選出最關鍵的章節,以求看得明白。第一部分的內容如下:
1990年的4月2日
我們將海底墓穴中大部分的瓷器都進行了編號整理,臨摹了幾乎所有的瓷器,同時比對壁畫,希望能夠找出汪藏海的人生軌跡。通過這樣的比對,我們確實發現了一些規律,在壁畫中記錄的東西,是他人生的經歷,而瓷畫中的內容,是他建築工程的過程。這從我們整理出來的幾個系列就可以證明,比如說進入東夏國–建築雲頂天宮,還有受到朱元璋的封賞–設計明皇宮,都找到了體現,並且按照墓室的順序,可以很容易地區分這些時間的先後順序,而且一一對應。
按照這樣的方式推斷,這些壁畫,都是記錄著汪藏海顯赫的風水大家的功績,記錄下的內容,都和他的作品相關,那些對其他人來說比較重要的,比如說婚娶、狩獵,都沒有任何的記錄。我稱呼這個為」汪氏相對論」。
1990年的9月6日
今天,」汪氏相對論」遇到了一個難題,在汪藏海最後的壁畫中,我們發現了這麼一段內容:
(下面是一張草圖,大約是壁畫的臨摹,我看到這裡,就想起剛才翻桌子時候看到的那些類似於小孩子素描的東西,原來都是他們臨摹下來的壁畫。
草圖的內容很難描寫,因為畫得很糟糕,我只能大約看出,那好像是一個達官貴人,送別另一個人的景象,背景是一座很大的宮門,四周整齊地橫列著」駱駝馬匹」之類的動物,當然畫得完全像狗和老鼠。我熟悉古代山水畫和走獸畫,這方面的知識我受過嚴格的訓練,所以我從筆觸和形態上,可以猜測出這些奇形怪狀的動物,其實應該是馬匹或者駱駝。在宮門之後侍者成群,排成儀仗的隊伍,可見畫中畫的是一個相當浩大的場面。
之後還有兩三頁都是畫,我沒有興趣,全部跳了過去,直接看後面的內容。)
這些壁畫上,應該是汪藏海六十八歲以後的事情,當時他已經完成了他最後一個工程,而這壁畫上的內容,大概是說他接受了皇帝的命令,出發前往一個地方,類似於出使他國這樣的活動。這張壁畫的構圖,明顯是模仿唐玄奘西去西域的那些唐代壁畫,非常奇特。然而,我們翻查了所有的瓷器,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能和這相對的瓷畫。
有人說可能是最後的這一次經歷,他沒有任何的建築作品相對,然而也有人卻堅持地認為,像汪藏海這樣的人,不會有這種例外。沒有瓷畫對應,可能有什麼特別的含義或者原因,也許,他的作品被他刻在了其他什麼地方。
確實,後來繼續研究,就發現在汪藏海最後的那幾年十分的神秘,完全沒有任何的史料留下來,他的人生,可以說最後的一段時間是空白的。
他在那幾年裡到底在什麼地方,幹了什麼呢?這是一個大問題。
1990年的12月6日
這幾個月,我們一直調查汪藏海最後幾年行蹤,終於有了線索。我們發現在最後的工程之後,汪藏海陪同皇帝在長白山有一次祭山的活動,之後就開始沒有任何的文字記錄。
長白山,難道說他進山裡去了嗎?我們非常懷疑。
1990年的12月7日
這裡無從查起,我們調轉了方向,開始從皇帝那邊入手,在明志中有詳細的出使往來和大典的記錄,我們想從其中尋找汪藏海壁畫上描繪的那次大典,或者他出使別國的記錄。
結果非常讓人驚訝,我們發現皇帝死之前兩年,一共有七次大典,其中六次都很正常,但是,有一次卻很奇怪,記錄十分的簡單,沒有任何的旁註:
」洪武二十九年,衛四十六人,士十二人,馬匹一百二十六,珍珠十斗,黃金三十斤等,使塔木陀。」
大典和出使,這是唯一兩個條件齊備的記錄了,然而這個記錄沒有記錄當時出使的官員,但是最讓人奇怪的是,塔木陀是什麼地方?
是一個國家嗎?正史中沒有任何的記載,不過很有可能,在明朝的周邊,東南亞,西域這兩塊地方,有著無數的小國,也許這是小國中的一個。不過,汪藏海去和一個小國通使節,這有點奇怪。他的年紀不太適合幹這種長途跋涉的事情啊。
1991年2月11日
調查繼續進行,期間我們進行了兩次討論。
(中間是十頁的廢話,都是討論和猜測,但是後面都證實錯誤,所以都刪除了。)
因為明史在清朝經歷過一次浩劫,所以這一次調查起來很困難,很久沒有結果,後來還是轉換調查角度解決了一個問題。我們對出使」塔木陀」所攜帶的東西作了比對,就發現禮品的種類表示這應該是一個西域的國家,而且禮品的數量作為禮品看來,很少。然而馬匹非常多,這看起來,倒像是一隻商隊,而不是使節隊伍。
1991年3月6日
完全沒有線索,突破口也找不到了,研究停滯不前,大家心情都不好。
這就是第一段,明顯的,這一段應該是前面還有內容,但是前面並沒有發現被撕頁的痕跡,看樣子,這不應該是一本單獨的筆記,這是一本系列筆記中的一本。
第一段裡面描寫的內容,他們是在作關於汪藏海的研究,發現」塔木陀」,然後研究」塔木陀」,最後研究停滯這麼一個過程。從這一段內容裡可以看出很多的東西,他們在研究海底墓穴裡的壁畫和瓷器,而且,看似研究非常的正統和系統,是經典的考古流程(那種查資料的過程看似十分的枯燥,卻是考古工作者日常研究的主要方式,考古,就是挖–修–查)。但是當年三叔他們去的時候,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條件,汪藏海墓那麼大,就這麼幾個人,要工作多久才能把墓穴裡的東西全部記錄下來啊?那麼他們是在什麼時候干的這個工作呢?
這是一個很大的線索,不過我沒有工夫細想,就繼續往下看去。當時我以為後面會繼續這樣的過程,然而,在1991年3月6日這一段之後,就出現了讓我疑惑的一個現象。
從這一段之後,大概有六頁的內容,都是收集資料的陳述,這略過去。一直翻過去後,下一段的工作日記,時間卻跳到了1993年的1月19日。
然後,再看其中記錄的內容,你就會發現,和前面的有了相當大的不同。這一段的內容,是1993年1月19日,一直到1995年2月8日,時間跨度比上一段長,然而,能記錄下來的東西並不多。內容如下:
1993年的1月19日,經過了上次的討論,汪藏海的事情清晰了起來。看來,他前往塔木陀,確實和皇帝祭長白山有關係,他應該重返了雲頂天宮,之後,就起程前往塔木陀。這個塔木陀必然和長白山裡的情況有關。
1993年4月18日,從壁畫中我們整理出了前往雲頂天宮的三條路線,我們決定前往長白山,一探究竟。
1993年5月30日,進入長白山的範圍內,天氣很糟糕。
(之後,大約有十幾頁都是探險小說一樣的行進記錄。和我們進入雲頂的內容類似。一直到進入之後。)
1993年6月15日,和他們失去了聯繫,我們兩個人繼續前進。
1993年6月17日,我們到達了天宮的底部,情況十分的糟糕,其他人可能凶多吉少,我們也沒有時間猶豫了,我們決定進入青銅門,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地方。
1993年6月18日,看來,我看到了終極!
(到這裡之後就中斷了,沒有任何的內容,下一次日記就是最後一段。顯然她將近一年半的時間沒有記錄東西。)
最後一條記錄就是,1995年2月8日,我們開始策劃尋找塔木陀,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這就是第二部分,到了這裡大概一共是三十頁的內容,非常明顯的,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之間好幾年的內容空缺了。到這第二部分,直接他們就開始了雲頂天宮的旅程,看到這裡我心裡的一個疑問就清楚了,看來雲頂天宮裡,死在黃金堆裡的人,應該就是他們這一批人,而且看他們攜帶的東西,這裡文錦說的我們,應該就是西沙的那一批人了。
如此說來,他們好像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窘況,而且活得似乎還很舒坦?不過這些倒是次要的了,最讓我震驚是,顯然文錦也發現了那道青銅門,並且她也進去過了。
」我看到了終極!」我看到這裡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說這是什麼意思呢,這個終極是代表著什麼?
看記錄的時間,她進去之後,幾乎一年半沒有任何的日記,這和她的性格不符合。我感覺她非常有可能是在青銅門裡看到了什麼,以至於太過震驚,無暇再去想什麼筆記。
縱觀第二部分,給我最大的感覺就是,那個塔木陀,應該和青銅門有著莫大的關係,文錦進入了青銅門之後,才萌發了前往尋找這個」塔木陀」的想法。
再之後,是第三部分,這部分十分的長,但是時間跨度很短,是1995年2月8日到1995年6月8日,其中,值得提出來看的只有一段。
1995年2月8日
根據那張龍脈圖,我們已經可以確定塔木陀的位置,我們將要進行一次勘探,希望在這次勘探中,能夠發現那一系列謎題的答案。說實話,我實在沒有想到,這背後有這麼多的事情,如果我在青銅門裡看到的東西是真的,那這整件事情就太可怕了。
之後,就完全都是他們前往那個叫」塔木陀」的內容,看上面的描寫,這個」塔木陀」應該是戈壁中的一個綠洲,文錦跟著一隻駝隊,在1995年的年初自敦煌出發,深入了柴達木盆地,進行了這一次的旅程。
他們由一個叫做定主卓瑪的女嚮導帶領進入了戈壁,然後在一處巖山,他們和她分手,進入了這個叫做」塔木陀」的地方。那個綠洲之中似乎非常的危險,一路上有不少人死去,還看到筆記的路線圖上,標著很多危險的記號。最後他們到達了塔木陀,不過,她和另一個人產生了分歧,最後她沒有繼續前進就回來了。
我是非常快速地看了這一遍,並沒有細看,這些內容之後,就是一片空白,沒有內容了。這部分內容大概有三十頁,非常的詳細,有大量的路線圖以及關於裝備的缺損、天氣之類的描述。
整本筆記裡,根本沒有寫他們是怎麼得到信息,或者如何調查的,也沒有提到任何關於西沙他們失蹤的內容,也沒有提到這個療養院裡的事情。裡面所有的信息,都是和這個」塔木陀」有關係,幾乎有一半的篇幅,都是對於汪藏海鐵面生留下的東西的分析,並且從中發現了指向」塔木陀」的關聯。而且,讓我感覺很在意的是,這三段內容,中間都有明顯的斷裂,感覺上,筆記好像是被人裝訂過的或者重抄過的。
我用力扯起頁與頁之間的縫隙,發現沒有任何重新裝訂和撕頁的痕跡,這是一本完整的筆記。那即是說,這本筆記可能是文錦重抄的一本。她似乎是挑選了幾本筆記中關於塔木陀的內容,抄了下來,將其會聚在一本筆記裡。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又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這幫人做事情,為什麼總是這麼神神秘秘的?難道,筆記的其他內容中,有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東西?
而且,看著這筆記,很明顯的一個感覺,好像就是想讓我知道」塔木陀」這個地方很關鍵,似乎是想讓我去那個地方一樣。
心裡的疑問多不勝數,一下子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我揉了揉太陽穴,把筆記翻到開頭,準備仔細地從頭看起,看看仔細地推敲,是否還能得到一些什麼線索。然而這時候,眼前的打火機已經暗淡了下來。火苗已經萎縮了下去,光線相當的昏暗。
我想起打火機已經用了相當長的時間,可能馬上就要斷氣了,於是就想將那些報紙連同抽屜來點燃,做一個篝火堆,這樣不至於一會兒打火機打不起來,自己要摸黑。於是拿著打火機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
就在這時候,我就感覺哪裡有點不太對勁,這裡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我乾脆舉高打火機,想看看是不是錯覺。這不看還好,一看幾乎沒把我嚇死,只見桌子的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出現了一個」人」,這個人坐著我剛才坐的椅子上,看著那面鏡子,正在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