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時間太快了,我們進洞的時候是11月,現在是初秋,期間隔了很長時間,如果他們現在就在洞裡出事了,那難道袁喜樂他們在洞裡困了兩個月?我在避難所的房間裡只看到幾十隻罐頭,那些怎麼都撐不過那麼長的時間。
而且,按照道理,老貓應該會出來報信,沒聽老貓說他在洞裡待了很長時間才出來。
各種迷惑湧了上來,我忽然意識到事情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一切都不是上頭說的那麼簡單,袁喜樂他們在這裡一定發生了相當多的事情。
就在這時,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小聰明忽然把槍對準了我。
「你幹什麼?」我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識去躲槍口。
他站了起來,讓王四川也靠向我:「你剛才想也不想就衝上來,你早就知道洞在這裡對不對?」
我心中咯登一下,糟糕,剛才疏忽了,沒想到這小鬼心思這麼機靈,倉促中我馬上道:「不是,我只是想上高點的地方看看他們是不是在附近。」
他卡嚓一下拉上槍栓:「你剛才的行為非常可疑,我不相信,但我現在沒工夫審問你,你們兩個馬上給我下去救人。」
小聰明把槍對著我們,我和王四川對視一眼,心說怎麼這麼喪。
之前一直在抓敵特,飛了一圈,我們就變敵特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合計一下。」我道,「我們不知道下面是什麼情況,貿然下去,可能也會遭殃。」
「沒時間給你合計了。」小聰明道,「要是他們死,你們也活不了。」
「他們絕對死不了,我向你保證。」我耐心道。
小聰明一下把槍對準了我:「吳工,特派員說了,讓我好好看著你們幾個,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不是特務,但我現在要去救他們,我就看不住你們了,我只能把你們先斃了。」
我目瞪口呆,心說這是什麼狗屁邏輯,一時間居然做不出反應。
「為了你們自己好,你們應該下去。」他道。
「特派員的任務就那麼重要?」我終於問道,「萬一你殺錯了我們呢?」
「那就把我自己斃了給你們償命!」我看向小聰明的眼睛,發現他已經急得失去理智了,知道只能按他說的辦,否則他真會開槍。我對王四川使了一下眼色,王四川就大罵了一聲。
我看了一眼洞口,比起第一次,它現在顯得更加的陰冷可怕,但還是整頓了一下,在小聰明的催促中爬了下去。
因為已經爬過一次,我們對所有的落腳點都很熟悉,下得非常快,小聰明緊跟著,還是用槍指著我們。
我們落到下面,打開手電發現下面水位很高很急,顯然夏季最後的雨水全部匯到了附近的河流裡,河流又連通地下河,雖然這時比起遇到漲水情況要好一些,但想在水裡站穩還是很困難。而且這水竟然涼得有點刺骨。
我環視四周的洞壁,小聰明讓我們趕快走,我強忍住抗拒剛想動,忽然被王四川拉住了。
我問他幹嗎,他把臉轉向了另一個方向,轉向地下河的上游。
「你聽。」他道。
我凝神靜氣,排除水聲,果然聽到上游有人說話。
小聰明立即朝上游衝去,逆流走了不到三百米,前面出現了一塊突出邊緣的石台,上面有篝火和人。
「特派員!」小聰明大叫著衝了過去,那邊的人立即有了反應,我們也衝了上去,看見情況極度的糟糕,那些人好像都受了傷,有些人一動不動地躺著。
袁喜樂正在給一個傷員換紗布,看到我,好像有點不敢相信,晃了晃,幾乎暈了過去,我立即上去扶住她,她馬上抱住了我,大哭起來。
我很詫異,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情況,又去看其他人,就發現他們損失慘重,所有人都受傷了,好幾個都已經奄奄一息。而且我沒有看到特派員,小聰明像是在找他,非常失魂落魄。
我快速數了一下,袁喜樂的隊伍不算小聰明和另外兩個尋找的工程兵,一共是十七個人,現在只看到七個,就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經過短暫的休息後,袁喜樂把他們的經過講了一遍。
他們果然是在最後一次出發的時候發現了這個洞,下來後先往上游開始探索,但可能是下雨的緣故,水位之後漲得很高,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走得太深,往回趕已經來不及,有九個直接被衝到下游去了,受重傷都是被激流衝到石頭上磕的。
老田他們幫忙照顧著,我和王四川仔細檢查了傷員,發現兩個重傷員其實已經救不了,只是還沒有完全斷氣,這幾天全靠袁喜樂帶著兩個輕傷傷員照顧他們,已經精疲力竭到絕望了。
食物早就吃光了,他們從六天前起就幾乎沒吃東西,也曾經讓人出去求救,但派出去以後到現在都沒回來。
我想著外面的茂密叢林,那個人恐怕已經凶多吉少,這時候反而覺得寧願他當了逃兵。
這些傷員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不可能把他們都拉到上面去,所以索性在洞裡面,還不用燒火取暖。他們還定期派人上去燒濃煙放信號,一直到今天才被我們看到。
我聽著只覺得頭大,他們的遭遇幾乎和我們一樣,只是我們有老貓營救,否則估計也是一樣的結果。這可能也是老貓在上游下雨之後能立即反應的原因,畢竟已經經歷過一次災難。
這群人裡沒有老貓,我估計他也被衝到下游去了。
我們拿出了燻肉,煮了給他們吃,狼吞虎嚥地吃完後,我讓袁喜樂他們休息,我來看護傷員。他們很快就睡著了。
小聰明非常敬業,雖然非常擔心特派員,但還是牢牢監視著我們,我忽然就對這種人感到不寒而慄,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活著?
一直到半夜我才睡了一會兒,隔天醒來,發現在這裡睡覺遠比上面溫度低,那些已經淡下去的洞穴記憶又被翻了起來,心裡不由得很堵。
爬起來想琢磨琢磨接下來怎麼辦,卻見幾個輕傷的人過來收拾裝備,好像要到什麼地方。
我喝住他們,問他們要幹嗎,為首的小聰明說要去地下河下游找被沖走的人。
我氣不打一處來,心說也不掂量自己的份量,你們知道那下面是什麼地方嗎,堅決不准。沒想到這幾個人都不服我,我才想起,我在這裡不是負責人。
「你不用監視我們了嗎?」我揶揄道。
小聰明伸手指了指我背後,我看到一個年紀有些大的傷員正在看我們,槍就放在他枕頭邊。
我火大起來,心說管你去死,但回頭一想,這些人要是出事,還得我們去救,實在麻煩,只能讓袁喜樂幫忙。沒想到袁喜樂也昏了頭,竟然同意他們,並且表明自己也要去,她對我道:「你們來了,我們就有了人手,下面的人很可能和我們一樣還活著,我們一定得去看看。」
我心說你他娘倒說得頭頭是道,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把他們都害死,但我又不能說出來,急得直跳腳。
袁喜樂看我的表情,以為我只是膽小,道:「你相信我,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在這種時候,要敢於冒險,吳用,你跟過我好幾次,知道我說一不二。」
我看了眼王四川,幾乎要說出來了,王四川朝我狠狠瞪了一眼,我才忍住,現在說這個明顯讓人覺得是氣話,他們也未必信。
無奈之下,我們讓那幾個傷員留下,說這種事情需要精力充沛的人干,否則即使找到他們也沒有力氣救援,所以還是我、王四川l和小聰明三個人去。
可能由於之前我說了幾句氣話,在那一刻我從小聰明眼裡看到了一股敵意的瞪視,心中不由自主一歎,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對牛彈琴。
真正知道一切的人的悲哀,是別人不信他。
然而我當時並不知道,命運已經開始強迫我行動,在慌亂中我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很快,邏輯便會失去作用。有些時候想起來,命運這種存在,在那時候好像正如伊萬所說,變成了一種你無法抗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