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承認,王四川說的是對的,他們已經踏上了他們自己的道路。以後的經歷,對於他們來說是未知,對於我們來說,那是命運。但是,想到袁喜樂必須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那黑暗和可怕的未知,我的心中無法忍受。
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悖論,或者說是一個賭局,我們已經贏了第一把,第二把如果繼續賭下去,也許會贏得更多,但也可能直接出局。
我們在淺灘上等了二十多個小時,水位竟然慢慢降低。
我失魂落魄地往下遊走了一段,別說是屍體,一點零星的痕跡都沒有了。]
不管是袁喜樂的,還是我們回來時留下的。
不知道什麼原因,地下水囊的水迅速退了下去,我們沒法空手爬上另一段的洞口,王四川拉住了我,讓我往回走。
我逐漸放棄了,如果繼續爬下去,後面的事情會是什麼樣子,我無法想像。所有人都被衝下去了,包括老田,我已經不去想會不會有兩個他碰面,因為印象中沒有這種消息出來,可能他和其他人在基地裡犧牲了吧。我心裡充滿了挫敗感,和王四川互相攙扶著,慢慢走出了洞口,爬上了地面。
出來後,王四川整理了乾糧和水,說必須要出發了。
我看著那個幽深的洞口,想到袁喜樂,我很難受,離開了這裡,等於離開了袁喜樂,我覺得,這一走,很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這對於我來說,不是惆悵,而是不可以忍受的。一想到這一點,我會產生即使死也要等在這裡的想法。
這種想法和我的理智無數次抗爭過,和所有熱戀中的男人一樣,我很快發現這不是什麼選擇,這單純是折磨而已,王四川一直在開解我,但也逐漸失去了耐心。
最後的準備工作做完以後,他背起了自己的包裹,站在我面前。我知道他是要給我最後一次機會了。他的性格決定他不會陪我一起死。我也明白我只有跟他走這一條路。
看我有動搖的跡象,王四川鬆了口氣,對我道:「必然導致必然,你強求也沒有用。」
我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忽然覺得不對。
「你剛才說什麼?」我道。
「必然導致必然。」他看著我莫名其妙。
一股寒意從我的背後升了起來,我瞬間打了個哆嗦。
「怎麼了?」王四川看我面色有變,問道。
「你怎麼知道這句話,你是從哪裡看來的?」我問道。
「這種話,我隨便亂說的,怎麼,你想到什麼了?」
我的汗毛開始炸起來,一股閃電閃過我的大腦,我一下想到了什麼,但是卻抓不住。
必然導致必然。
不對,不對。
事情不對勁。
我想起了在積水房裡,袁喜樂特地給我看牆壁上刻的字,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忽然在心裡浮了起來。
當時她為什麼要讓我看那句話,為什麼有那麼一句奇怪的話被刻在牆壁上,那是誰刻的?幾乎是同時,我又想到了假「何汝平」當時聽到我的聲音,說的那句奇怪的話,他好像在說:「為什麼又是你?」
他聽到我的聲音時,反應非常奇怪,我當時無法理解。但如果是那樣的話——一個封閉的環在我腦海轟然閉合在了一起。
等我反應過來,我發現我身上已經全部濕透了,連手都在不由自主地發抖。
「你到底怎麼了?」王四川問。
我深吸了口氣,對他道:「我要回去,回到洞裡去。」
我參與了袁喜樂的歷史,我在心裡暗歎道,汗毛全部立了起來。
假「何汝平」那麼害怕我,是因為他見過我,而袁喜樂給我看那段話,無疑是一個提示。這是設計好的,而且,這一定是我自己設計的,是為了讓我在剛才那一刻,聽到王四川的那句話,領悟到整個事情背後的奧秘。
「我」用這種方式,告訴我,我的事情並沒有結束,我必須要和袁喜樂一起到洞裡去。
這就對了,進洞的一路上,我總覺得有一股如影隨形的力量,在推動事情的發展。我總感到,暗中有一個人,在一路觀察著我們。
比如說,我口袋裡那幾張奇怪的紙條,有人在我們進入沉箱以後啟動了下降。有人事先撬斷了那個通風管道的口子。
如果這麼說的話,我想到了一個讓我發抖的可能性——袁喜樂難道當時沒有瘋?難道當時的袁喜樂知道事情的一切,她是假裝的。難道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下意識地和我接近,才會躺在我的懷裡?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同時我已經等不及了。
我必須立即回到洞裡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我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我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王四川聽我說完搖頭:「這不可能吧,也許只是巧合而已。」
我搖頭,想著當時袁喜樂給我看牆上那行刻字時的情形,那樣的情形怎麼可能巧合得起來。
「你走吧。」我道,「不管是不是可能,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只能回去看看,我們冒不起這個險。」
如果不去的話,萬一我的想法是對的,那麼事情會不堪設想,我甚至無法想像會發生什麼。這時我發現剛才本來阻撓我的概念,現在忽然變成了我前進的堅實理由,不由得覺得好笑,這真是諷刺。
「你一個人回去太危險,我陪你回去。」王四川也猶豫了,「既然現在只剩下咱們兩個了,那是長生天給我們的緣分,沒道理讓你一個人冒險。」
我想了想,搖頭:「你沒有回去的理由,而且,我並沒有發現你回去的痕跡。」如果整件事情是我和袁喜樂策劃出來的,那一定是在非常私密的情況下,沒有第三個人存在,「這是我的事情。」
他並沒有和我爭辯,確實,要再回到那片壓抑的黑暗裡去,需要極大的勇氣。如果不是袁喜樂,我連身後的洞口都不想靠近,只想盡量遠離它們。
我背起了背包:「必然決定必然,沒什麼好說的。」
王四川歎了口氣,我們對視了一眼,他拍了拍我的肩,說道:「那你自己保重。」
我心裡頗有感慨,我和王四川的感情我自己說不出是深是淺,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知道他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如果我能活著出來和他再見面,我們一定會成為真正的莫逆之交。
我們就此分別,他往南走去,而我再次進入了洞穴,內心出奇的安靜。當你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的時候,你不會去想太多旁枝末節的東西。
洞裡的水位已經徹底降了下去,我小心翼翼地爬到一塊巖壁上,想著前兩次到這裡的情形,現在又是孤身一人,那種感覺很難形容。
每次離開這裡的時候,我都想過絕對不會再回來,但無奈的是每一次我都回來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更險惡。
這是命運,伊萬說過,在某些時候,你會發現命運是觸手可及的,如果他能活下來,面對現在的局面,他一定會覺得,命運何止可以摸到,幾乎是在我們面前扇我們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