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突然發現有點不太對勁,我聞到了一股特別熟悉的氣味,我花了好長時間才慢慢恢復了記憶:蟲子的事,怎樣一步步離開喇嘛廟,怎麼會到酒吧,怎麼暈倒。
眼皮重得像灌了鉛一樣,根本無法睜開,只能靠嗅覺和觸覺。我聞到了一股特別熟悉的氣味。
這麼說,我被送進醫院了?太好了。我昏昏沉沉地很快又睡了過去,但這一次只是秒睡,幾秒鐘後我再次驚醒了過來,這次我的眼睛終於可以睜開了。
我眼睛一睜開,就發現自己並不是在我想像的醫院裡,我沒有看到白色的天花板,看到的是非常古老的建築頂部。再仔細去看,我就意識到那是喇嘛廟的結構,再轉動眼珠看了看四周,就看到張海客、張海杏、大喇嘛都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我躺在木地板上,四周掛著毛氈,胖子就在我邊上躺著。我慢慢坐了起來,這時候他們發現我醒了,互說著什麼就走到我邊上。我問他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是下山了嗎?這裡不是全都是蟲子嗎?」
張海杏搖了搖手裡的一個鈴鐺,我看了一下就覺得很是眼熟,辨別之下才發現,那竟然是之前在古墓裡經常看到的六角鈴鐺,發出非常清脆的聲音。
張海杏不停地在我耳邊搖晃著鈴鐺。我越聽越清醒,慢慢地,腦子裡有陰沉的附著之氣散開來,接著我就看到在我和胖子中間,擺了一個奇怪的架子,架子上面擺著七個奇怪的六角鈴鐺。
「這是什麼?」我的思路清晰起來,就問張海杏。
張海杏就道:「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這是一種我們很久以前就發現的技術,通過這種不同鈴鐺的組合,可以讓人產生各種各樣不同的幻覺。這些幻覺非常真實,如果我不告訴你問題是這樣產生的話,你就會覺得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我仔細看那些鈴鐺的時候,張隆半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勺子。他走到我邊上,小心翼翼地把勺子裡的東西倒到了鈴鐺上,我聞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
張海杏還有點得瑟,繼續說他們張家人對這東西進行了很長時間的研究,已經得到了十二種用法。
「剛給你使用的那種是效果最輕的。」她笑吟吟,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有些幸災樂禍。我想起之前到各種各樣古墓裡的經歷,知道如果這種東西使用不當的話,很可能會產生災難性的後果,但我並不覺得他們對我用的就是最輕的,因為那種痛苦和蟲子咬的痛楚歷歷在目。
他娘的,我隱隱約約意識到,之前那一切似乎是一個測試,我就問道:「你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那些德國人呢?
張海杏道:「這個,等下我哥哥會解釋給你聽,不過我可以恭喜你,你們通過了一個普通人很難過的關。」
我看了看胖子,問道:「那麼他呢?」
張海杏道:「他比你稍微差點,但有他陪著,你會更加安心些,所以也算過關了。」
我問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種鈴鐺,有些人中招之後是醒不過來的,比如說,你看他。」張海杏指了指胖子,「你卻不一樣,你能自己清醒過來,說明,你之前經歷過比這幾個鈴鐺的級別更加可怕的幻覺,你想想你是不是經歷過一段非常不符合邏輯的情況?」
我皺起了眉頭,張海杏馬上補充道:「真實,但似乎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情況。」
我心裡咯登了一聲,心想,老癢?但我沒有再想下去,一方面頭痛欲裂,另一方面,我希望聽張海杏繼續說下去。
張海杏道:「進到雪山裡,對這種鈴鐺的免疫力很重要,我們需要知道你是否具有抵禦一切變化的能力。因為雖然我們不知道在你的幻覺中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景,但肯定是你心中最害怕的東西。你非常絕望,而這種絕望會引起極端的痛楚和排斥反應,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卻頂了過來,這相當不容易。我們由此知道,你是一個可以接受任何困難,並且不會因為這種困難而自暴自棄的人,你是一個能夠解決任何危機的人。最難得是,你在幻覺消失後自己清醒,而很多人就此就醒不過來了。」
我想對她說我他娘的真不是一個能解決任何危機的人,而且你怎麼知道我在幻覺裡是個怎麼樣的情景,但實在沒力氣扯皮了。
張海杏卻道:「我們能聽到你說話,並且使用語言來引導你的幻覺,你在幻覺裡說的所有話我們都能聽到,而最讓我欣慰的是你說的話是非常積極的,並不像那個胖子說的話簡直不堪入目,我都不知道他在危急關頭到底在想什麼。」
我看了看胖子,他還沒有醒過來,張隆半正在用鈴鐺在他耳邊輕輕晃動,胖子慢慢有了一點反應,喃喃自語道:「不要走,不要走,你把我弄死我都願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張海杏看了我一眼,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我也歎了口氣,心想:「如果對胖子來說,真的是自己最害怕的東西的話,未必是他自己不能承受的,而是他自己害怕面對的。」
雖然是污言穢語,但也許幻覺中的他,看到的是雲彩的鬼魂呢?
我看了看張海杏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發現身上確實沒有一點傷口。剛才確實是幻覺,心中感慨,忽然對於眼前的一切,也開始有了迷茫的感覺。
莊周夢蝶,不知道自己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很多事情,是不是真的沒有必要搞得那麼清楚?
張海杏看出我的疑慮,就道:「你不用焦慮,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你只要想想,在你剛剛經歷的這個過程當中,事情是不是可以合理發生,你就會明白到底是在幻覺中還是在現實中。」
我想了想之前寺廟裡充滿了蟲子,再看看現在寺廟的四周,想了想,確定這事絕對不可能發生。所有的幻覺都是突如其來的,如果不是那麼真實,我一定會發現自己就在幻覺中。
最可怕的是,連疼痛都是真實的。
然後張海杏又說:「你再想想,你所經歷的這些恐怖的東西是不是你心裡恐懼的?」
我沉默不語,摸了摸身上,張隆半遞過來一支煙,我點上就道:「大家都是一知半解,你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吧。」
張海杏興致很高,由此我意識到她的年紀應該不是很大,這種活力和阿寧那種穩定的潑辣還是有區別的。但她被我嗆了一句就有點不高興了,瞪了我一眼轉頭就走,臨走丟下一句:「那你等著,我哥比我的話更多,讓他來伺候你,你們自己看自己去。」
然而,張海客並沒有出現。胖子醒過來之後,我和他七說八說把事情解釋了一遍,胖子花了很久才相信。我們的身體十分虛弱,並不是累,而是一種脫力的感覺。到了晚上,張海客沒來,張海杏又來了,這一次,她帶著一些東西來給我們看。